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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牢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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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弱……嗯,赵先生惹上了人命官司?谁?”彭三惊疑不定。
来报信的小吏把彭老夫人给的银子妥帖的收进了怀里,按照规定,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透露案情给他人知道的,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她一个小小的衙门跑腿的,怎么敢得罪云潭第一豪族呢,左右出了这门也没人知道她说了啥。
“城西那头田家的独女,她那老母亲在衙门门口击鼓,直接状告是赵清欢害死了她女儿。”
田家独女?城西的?彭三听着有些耳熟,一琢磨,反应了过来,那不是之前赵清欢暗示她去教训一下的那倒霉蛋么?她死了?
彭三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她思忖着自己那时候下手也没很重,也就是吓唬吓唬人,那田家女总不至于是纸糊的就这么被她打死了吧?
彭老夫人坐在上首,把彭三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面上适时的露了些担忧的样子,说:“赵先生平日里最是温和不过,怎么可能行这凶残之事呢?是不是搞错了?”
那衙役收了人家好处费,自然也是上道的,见状便小声说:“是呀,赵先生整一个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模样,我家大人也纳闷着呢,可那田老夫人就一口咬死了是赵先生做的,还出示了物证……所以我家大人才请了赵先生去衙门配合调查嘛。”
彭三此时忍不住道:“别是栽赃嫁祸吧?就赵清欢这男子气的模样,她敢杀人?对了,那姓田的什么时候死的?”
衙役迟疑道:“这……仵作还在验尸,只是听说人应该死了有段时间了,尸身都臭了。”
彭三闻言,心头一紧,下意识看了自家老祖宗一眼,却见彭老夫人一双锐利的眸子也正瞅着她。
打发了衙役之后,彭老夫屏退左右,面色沉了三分,对彭三说:“你有什么话,现在全给我交代清楚,否则……”
彭三抖了抖,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赵清欢被衙役带走的时候虽然是早晨,但并不是没有人看到,衙役那身制服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实在是太显眼了。赵清欢和她夫郎在这一带也算是名人了,妻夫俩生得好看,一个还是读书人,平日里邻里间虽然来往不多,但打照面的时候也都会报以善意的微笑。于是,有出门早的人见到赵清欢被衙役半强迫式带走,立刻就敲了赵家的门,同月之说了这事。
月之听了立刻就慌了,但好在他也是经历过事儿的人,这种六神无主的慌张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待冷静下来了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金银都找了出来,拿布胡乱包了包,揣在怀里就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赵清欢在县衙戒律堂被审了一会儿,外间来了个衙役,凑到县令耳边说了句话,县令闻言看了赵清欢一眼,毫不避讳的说:“你家夫郎找来了。”
赵清欢一怔,被审问时都未曾流露出慌乱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紧张,她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抓进衙门,必然会引得月之担忧不已,如今他一个男子只身找了过来,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大人,我夫郎他身子弱,能否让民女与他见上一面,好叫他放心归家?”赵清欢叹了口气说。
云潭县令其实并不想与赵清欢为难,只是大凰律令有规定,这被关进戒律堂的人,只有两种离开的方式,一种是无罪释放,另一种就是下狱,在此期间被审讯之人不得见与案情无关之人。她作为县令,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不好违反律令,于是便道:“放心,我这儿的衙役是不会为难良民的,前边自会有人劝你夫郎早点回家去。你若想早点出去,那就快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待了,那田汉庆身边为何会有你的物件?你们此前是否认识?”
赵清欢深吸了一口气,把之前已经说了好几遍的话再重复了一边,说:“我不知道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东西,我与此人都谈不上认识,她此前私闯民宅,趁我不在意图轻薄我夫郎,当时我确实与她发生了不快,但之后就放她走了……这些事您自可去调查,皆是有人证在的,我连她住在哪里、姓谁名甚都不知道,又怎会是凶手!”
县令看了她一会儿,说:“可城西那头,有人见到与你身形、衣冠相似的女子从田家出来。”
“那不是我,自那之后我未曾再见过她。”赵清欢冷静的反驳道,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与田汉庆的死亡中间存在着什么误会,只是因为两人之间曾存在过冲突,所以配合调查。但当所谓的物证和人证统统摆上来之后,她只觉得这是一场明晃晃的栽赃陷害。
云潭县令眉头紧皱,手指敲了敲桌面。
“大人,您看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一旁陪同审讯的衙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云潭县令叹了口气,站起身,说:“赵清欢,你最好再仔细想想清楚,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与那田家有何冤仇,如今的情况对你很是不利,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背着手大步离开了训诫堂,赵清欢急忙喊道:“大人,我夫郎……”
云潭县令听见了却没有回答,她忙着去见那田老夫人。这田老夫人如今是定时定点的上衙门来找她闹,今儿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为了防止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说出些什么对官府不利的话,她都是主动去见人的。
“老何,你去前头劝赵清欢的夫郎归家去吧,让他放心,他妻主上头……咳,他妻主是读书人,不会被用刑的。”
而在云潭县衙门口,那死了女儿的田老夫人恰好就与匆匆赶来的月之打了个照面。
田老夫人见到月之的那一瞬间,眼里像是淬了毒,恶狠狠地说:“我道这衙门门口怎会有男子,原来是你这贱人,你且等着,等你那妻主偿命之后我再来收拾你。”
月之心中一惊,面前这个老妇他是完全陌生的,可她说出口的话却一下揪住了他的心,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厉声道:“什么偿命?你对我妻主做了什么?”
田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骂了一句:“呸,真是一个狐媚子!”
月之脸色一白,但他没放弃,抓住那老妇,“你说清楚,你对妻主做了什么?”
他是真的急了,任他如何软磨硬泡,门口的这些衙役就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即便他拿出了银子,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一句“暂时无碍”,其余都是无可奉告。他急切的想知道妻主究竟是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受了什么怨。
“果真是秦楼楚馆出来的人,大白天的拉拉扯扯,不守夫道!”田老夫人斥道,虽已年事不小,可她到底是个女子,使了点力便把月之推开了。
月之被推倒在地上,眼看冲突升级,路上的民众隐隐有围上来看热闹的意思,这下旁边的衙役不能无动于衷了。
“田夫人,案情要紧,请里面说话。”衙役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这是怎么了?”
年轻的衙役一看来人,立刻恭敬道:“何姐,您来了。”
何衙役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月之,又看了眼仍然愤愤不平的田老夫人,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人已在等候了,还不快请田夫人过去?”
田老夫人其实还想给月之一点难堪的,可在何姐的锐利的眼神吓,她只敢甩甩袖子走了。
月之见这阵势便知道来人与门口守着的这些小衙役不同,定然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于是他不顾手掌处火辣辣的擦伤,撑着地自己爬了起来,嗓音有些颤抖,说:“这……这位大人,我家妻主赵清欢可是在里面?她,她犯了什么事?要紧吗?”
何姐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却不掩清丽的男子,微微垂眼,领着人去了一个略隐蔽的地方,把县令之前吩咐她转达的那句话说了一遍,最后还多加一句,“衙门不是你们男儿家该来得地方,莫要让你家妻主在里头担心,早些归家等消息去吧。”
月之颤抖着手,从怀中拿了些银钱塞了过去,“多谢大人,求大人多照顾些她,她身子不好……”
何姐忽然笑了一声,也没推拒送到跟前的银子,抬手就收了,又提点了一句:“赵小姐得石大人看重,我们大人必然会谨慎办案的。”
月之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在已经回州府上任的石如仁收到云潭县令的来信之前,远信先生便先得到了赵清欢被抓紧衙门看守的消息。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竟然惹上了人命官司?可玉郎的反应与她截然不同。
“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看到自家夫郎震怒的模样,远信先生把嘴牢牢闭上了。
玉郎的脸上阴云密布,沉声道:“不早不晚的,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八成是那老匹妇出的损招,她以为拿捏住了阿欢就能威胁到阿云了吗。”
远信先生闻言忍不住道:“玉郎,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也许这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玉郎厉声打断:“沈远信!我的学生我清楚,她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害人性命之事,你若仍如此误会阿欢,你,你,你……”
眼见对面的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全了,远信先生连忙苦着脸道:“我是说,也许这真是一场普通的人命官司,只是赵清欢恰巧掺和了进去,所以才被请进去协助调查。”
话说完,玉郎的脸色好了几分,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两分一言难尽。
“怎……怎么了?”远信先生有些慌。
玉郎叹了口气说:“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妻主还是如此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