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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伤痕 ...

  •   因为人员调度的不错,学也放得相当早。所以重点班的教室在晚饭时间前就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身为班长,江初月自然得以身作则,所以她就一直忙活到了收尾。贴完最后一条彩带走出教室,她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走廊边上看书的何畔,少女清瘦的身影旁是狗皮膏药般的谢婉照。

      江初月发现,只要自己一小会儿没“看住”何畔,她的身边就绝对会围上各种各样的人搭讪,而这些人中又以谢婉照为最。

      甚至,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以及何畔后面的主动告知,几乎一直陪在女孩身边的江初月都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对她表白过。

      “学委你看,小狗。”谢婉照把用长条状气球编成的一个外形很像狗的玩意儿递到何畔面前。

      “嗯,很厉害。”何畔眼睛一下都没离开过书,语气也是显而易见的敷衍。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经过半个学期的相处,谢婉照早就习惯了何畔这副“万物不萦于心”的样子,倒也不至于受打击。

      “谢谢,不想。”何畔将书本合上,抬眸看向谢婉照认真的说道。何畔与人沟通时并不会故意去找托辞,她的不想就是真的不想。

      “那...好吧。”谢婉照噎了噎,平时“能说会道”的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再找些什么话题与何畔交流下去。现在如此,之前也是如此,何畔淡漠的回应不知道浇灭过她多少热情,这个发现也使她有些心烦意乱。

      “看什么书呢。”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直盯着何畔看的谢婉照感觉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如拨开了云雾的太阳般。瞬间,她的心里变得更烦躁了。

      “喏。”何畔微微侧身,顺便将视线从谢婉照的眉心处转向额头挂有细汗的江初月,很自然地用一只手把书举到左胸前,另一只手指了指书的封面《家》。

      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其实再平常不过了,但由何畔这个“老古板”来做就莫名显得有几分俏皮。

      江初月看着她,眼中带了些笑意,慢悠悠地移步挪到何畔身侧,背靠在走廊贴着白色瓷砖的墙面上,从口袋里抽出张湿巾擦擦汗,开始侃侃而谈:“哦,这本啊。我之前...”末了她还不忘用余光隐晦地瞟了谢婉照一眼。

      何畔不得不承认,和江初月聊天确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虽然她并不是在意什么“剧透”的人,但江初月也不是那种嘴碎的类型,她明白很多东西只有自己独自领略过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所以她在每次聊天前都会事先问好何畔看到的进度,再述说自己的看法。

      不同于这边轻松愉悦的氛围,站在何畔另一侧的谢婉照此时略显尴尬。明明这本书她之前也在无聊时阅览过,但是听着这两人互相交换的见解,谢婉照只觉得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那本和她们现在聊着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不要和江初月争东西。”这是谢婉照打小就已经得出过无数次的结论。因为她的先天条件实在是太过优越了,更可怕的是白家和江汀雪的教导下,她为人处世的方法已经到了相当老练的程度。

      看看何畔现在微微勾起的嘴角,再对比下她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谢婉照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了苦涩。爱是有温度的,它就像一团火焰在人们心中剧烈燃烧着,可如果无法及时得到补充,再凶猛的火焰终究还是会熄灭的。

      没了插嘴的兴致,谢婉照低下头,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注意到她动作的江初月眼底还是浮现出了一丝歉意,毕竟对方是陪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江初月也不想看到她这么难过。

      但这一次...看着面前气若幽兰的少女,江初月不打算再像往常那般让着这位好闺蜜了。

      -------------

      晚餐时间,何畔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而是来到了校外的商业街上,她循着记忆走到一家大型礼品店门口,摘下口罩,轻轻推开玻璃门迈步走进。

      “您好,需要些什么?”虽然店里的顾客不少,但一位男员工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捕捉到了何畔刚进来不久的身影,那幽静的气质、秀美的面容和纤长半熟的身材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何畔点点头,然后侧过身子抬手指了指橱窗的方向:“请问那支笔出售吗?”。女孩如山泉般清冽的声音传来,站了一天的店员只感觉大脑都被洗涤,顿时精神了不少。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再下地干过农活,所以何畔手上的浮肿和茧子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此时那细指如青葱般白嫩,皮肤好似透明的一样,就连指甲也修剪的圆润整洁,店员一时有些挪不开眼,他用余光瞄见少女手指的方向,语气微热:“是的,要我现在帮您取一只吗?”

      察觉到对方直勾勾的目光,何畔忍住内心的不适,面色平静道:“好。”

      趁着他寻笔的工夫,何畔还是抽空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了口罩戴上。

      何畔是讨厌戴口罩的,可能是小时候生活环境有些粗糙恶劣的缘故,她从记事起就患有轻微的鼻炎。平时还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一旦有东西遮住口鼻她就会感到呼吸不通畅。这种不适虽然不猛烈,但却相当绵久,让人烦不胜烦。

      很多时候,何畔都会在心里暗暗抱怨自己的样貌。因为这张脸,打小就性格内敛的她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麻烦纠缠。从那时村里的顽劣男孩,到现在城中的青年男女,似乎周围的每个人都比自己更着急自己的感情生活。然而可笑的是,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耐下过性子去了解她的内心世界。但,外表是何畔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所以她只能默默承担或者躲避这些多余的关注。

      轻轻叹了口气,何畔停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静静的立在原地候着。

      也没让她等多久,店员从不远处的隔间里找到东西后就快步走到了何畔身前,将手里拿着的那支钢笔递给何畔。何畔接过笔然后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几秒,眼底透出一丝满意。

      笔身主体为明亮的淡金色,上面勾勒了几道像花束一样的银色纹路,线条两端缀着一些闪亮的装饰物就如碎钻一样。

      在何畔上午路过这里,第一眼瞅见这支笔的时候,就觉得它相当衬江初月。大气的同时又不失素雅,偶尔还带着些小小的调皮,但这种调皮并不会惹人厌烦,还恰恰成为了她身上独特的闪光点。庄重而不深沉,热情又绝非虚伪。

      “就要这个了,帮忙用礼品盒打包一下。”既然合了眼缘何畔就不会再纠结,她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想象着江初月拿到它时的表情。

      “请问是要送男朋友吗?”店员看着她光晕流转的眼波不禁多了一嘴,语气有些可惜。

      “不是,是给...好朋友准备的。”何畔语气有些迟疑。

      好朋友吗?从这半个学期的相处来看确实如此。但为什么,感觉她对自己来说和其他的“朋友”又有些不太一样呢?

      “那你们感情可真好。”店员手法熟稔的将丝带缠在包了一层彩纸的长方形小盒子上,笑眯眯道。

      但他接下来的话可不似他脸上的表情那样和煦:“一共350元,谢谢光临。”

      何畔闻言掏手机的动作微微一滞。虽然她之前就猜到不会太便宜,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毕竟这可只是一支笔啊!

      “好的。”虽然内心痛到滴血,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付了款。何畔的适应能力很强,在江初月的帮助下已经能熟练的运用手机进行支付以及查阅课外资料了。不过游戏她是不玩的。

      等出了礼品店,夜幕已经将天空完全包覆。之前这个季节在村里的时候,何畔和爷爷都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睡下了,但城里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却将大街渲染的如同白昼。她明明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但却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孤独。

      之前有这种负面情绪的时候她都会选择看书转移注意力,但这一次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江初月那柔和的面庞,她的笑脸就像夏日午后的斜阳,明媚温暖,但不灼人,是何畔喜欢的温度。

      虽然每天都会碰面,但何畔突然很迫切的想见到这个人。想再听听她对自己讲过的各种奇闻趣事和俏皮话;想再看看她在跑步时、吃饭时、体育课时那似乎永远散发着阳光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何畔本就不慢的脚步突然变得更快了。仅仅用了七分钟,何畔就走完来时耗费了十几分钟的路程。

      可当何畔怀着心事拐进班级走廊的时候,她微微勾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

      门口一对农家打扮的中年夫妇领着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吊儿郎当的青年站在那里,班主任谢鼎正一脸无奈的和男人交谈着些什么。

      “站住。”何畔刚怀着侥幸转身没走几步,尖酸的喊叫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走廊被那人踩着的高跟鞋碰得哐哐响,她没打算理会继续走着,可手腕还是被人从后面牢牢箍住。

      到底没有躲过,何畔心里喟然一叹,回头对上那人失礼的目光,心里乱成一团。

      这边动静不小,走廊上不少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人,本质上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一向自尊要强的何畔怎么受得了这种场景,虽然她的身板看起来很瘦弱,但力气却相当大。仅仅一挣就摆脱了妇女的钳制。

      她深潭般的黑亮的眸子越过身高才到她脖颈的妇人,看向谢鼎,语气多了丝哀求:“老师,可不可以到办公室谈?”

      谢鼎又不是傻子,注意到女人粗鲁的态度再看看何畔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刚刚被忽悠了,对方明显不止是“过节接孩子回家这么简单”。毕竟何畔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孩子别说平时放假,就连十一的时候都住在宿舍里,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元旦家里人就来找她。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谢鼎拉下脸色,对面前的男子沉声道:“三位还是来我办公室好好谈谈吧。”

      “老师啊,不要这么麻烦吧,我们把这妮子接回去就可以了,以后这学校也不用来了。”中年男子搓搓手似乎很着急离开。

      “什么?”谢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些懵,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一嗓子基本是吼出来的,“不用来学校是什么意思,你要给她转学?”

      门口那三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重点班学生们包括江初月也都知道了他们是来找何畔的。

      对这位美女学委,班里的同学们还是很好有好感的。虽然何畔平时冷清了些,但是大家向她问题时她都会耐心的教,过程也是相当的详细不见一丝敷衍,可以说是包教包会。

      这样一个模样漂亮、还乐于助人的学霸,可以说没有学生会讨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连班里的少数女生们也早就收起了刚开始那副敌视的态度。

      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被拉的太大的时候,是嫉妒都嫉妒不起来的,这位可是回回考试都排全校第一的大神,拿头跟人家去比?

      此时课桌已经被围成了一圈环绕在教室四周,在中间空出了一个舞台供大家表演。考虑到何畔的性格,江初月特意占了两个靠近门口处的偏僻座位。所以她对外面的动静可谓是一清二楚。

      终于短暂的寂静后,何畔无力的声音传来:“老师,我不认识这些人,你让他们走吧。”

      江初月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性格那么坚韧的何畔落出这副倦态。她只觉得内心就像是有一捆炸-药爆开,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起。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姑姑,我爹这几年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女人泼辣的声音毫不收敛,导致关注这边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何畔虽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也绝不容许别人随意诋毁自己,而且触及到爷爷的问题,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你也知道你是爷爷的亲女儿?那为什么到他死的时候你都没来看过他一眼?你一缺钱就找他要,可你知道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和我有关系的只有爷爷,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可有可无的亲女儿。”

      似乎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好欺负的何畔会有这么大反应,又或是被她说的有些心虚,妇人嘴张了张但却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小丫头片子还反了你了。”被何畔堵的有些恼羞成怒,女人语气很冲,扬起手作势要扇下去。

      “够了!”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两人中间,用力拍开了中年妇人的手,何畔看着面前江初月熟悉的侧脸,一直紧绷着的心不知为何放松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一边去。”那人语气不善。

      没有理会这人江初月转过身拉住何畔的手腕,面向谢鼎:“走,到办公室。”

      这一瞬,谢鼎好像从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女孩身上看到了江汀雪的影子,他环顾一眼四周把看热闹的学生们驱散才对江初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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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这孩子就是个孤儿,我们家里也没什么钱,就想接她回去不来这里念书了。”办公室女人粗糙的声音到此停下,听她解释了半天的谢鼎眼神顿时变得戏谑了起来。

      “就这你也敢说是何畔同学的家长?她可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别说一开始就学费全免,凭她现在的成绩我要是校长还得考虑考虑是不是得多给她些奖学金。”

      “可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在这里学习嘛,还是我们接回去的好。”女人咬住这句话不松口,眼睛扫了扫办公室精致的装潢,只觉得局促。

      “什么身份?这位女士,你得搞清楚状况。何畔同学是我校次次考试第一名的人,而且她的身体素质更是出彩在运动会上也得了第一名,再加上团结同学、尊重老师。这样一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别说在春江高中,就是在放在哪儿都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你竟然说她不配?”要不是为人师表,谢鼎都想指着这人的鼻子骂傻叉。

      “可...”

      “没有什么可是。”谢鼎已经不想再和这人废话了,何畔可是重点班老师们最得意的学生,他怎么忍心看着班里最大的宝贝疙瘩受这种委屈,“我算是搞清楚状况了,你们是打算自己走呢,还是我打电话叫保安请你们走呢。”。

      “那何畔...”

      “她不会和你们走的,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就快点滚吧。”这次没等谢鼎说什么,江初月就不客气地抢过话头道,她挡在何畔身前隔绝开对面丑陋青年肆无忌惮的目光。其实这人长得也没有那么不堪,但江初月就是看他不顺眼,毕竟根据江汀雪给她的信息来看,这恶心人的东西之前可是逼迫过何畔。

      她现在算是知道何畔为什么会讨厌别人直勾勾的视线了,也了解了为什么刚开学时何畔会对谢婉照露出那种厌恶的眼神。

      就因为这个无关紧要放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人,心智还不成熟的何畔被打上了一道伤痕,她害怕别人过分的热情,甚至刚开学时一度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如果不是自己极力的靠近,这个看似坚强的少女是不是到现在都还形单影只,夜深人静时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垂泪?

      一向自诩沉稳的江初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此时她白净的脸烧的通红,简直恨不得把这三个面目可憎的人千刀万剐。

      没等女人开口回骂,谢鼎就率先站起身,拍拍手吸引注意力:“你们走吧,撕破脸皮对大家都不好,要是再在这里欺负我的学生,我校就要采取相对的措施了。”

      终于,在谢鼎的强势气场下,三人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站在窗前全程目送着三人走出校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全程都被江初月护犊子一样牵在身后偷偷抹眼泪的女孩,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今晚不用非要回教室了,你自己看着过吧。”谢鼎想了想还是对何畔开口道,随后把头转到江初月所在的方向上,“你也一样。”说罢便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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