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和室友合约结婚了》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7、上班

　　周伊的工作其实不算很忙，带一个班，每天守守早自习外加上一两节正课，其余时间处理下教务组给的任务，改作业备课，到五点半就下班步行回家。
　　初吾租的那房子距离周伊的学校有半小时的步程，周伊上班的时候是骑共享单车，下班的话就直接走路，当是锻炼身体。
　　一天到晚坐办公室，不活动活动人得废。
　　由于不是班主任，开学快一个月了，周伊都还认不全班上的孩子；不过倒认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字迹，毕竟那作业写得叫个鸡飞狗跳，各有各的特色风采，想不认清楚都难。
　　除去必要的工作外，周伊就是备考编制，以及趁午休时段挂个沉甸甸的相机在学校里溜达找拍摄素材。
　　相机也是初吾送的，嗯，大二那年的生日礼物。
　　起因是周伊用手机帮初吾拍了几张他出动漫cos的图，初吾一见就很喜欢，夸张地称赞周伊有做摄影师的天赋。
　　于是周伊这平平无奇只为好好苟活着的男大学生被忽悠着点亮了摄影的技能。
　　为着能在拍摄技术上更加精进，周伊还壮着胆子去参加了学校的摄影部，每次到摄影部举办线上影展需投出最受欢迎作品时，初吾便会联合另外两个室友，也就是珈哥法哥一块给周伊投票转发，在各种群里疯狂拉票。
　　后来周伊因摄影得了一笔小钱，乐颠颠地请宿舍全员吃烧烤；一顿下来结账，这点小钱便得与周伊挥手说拜拜。
　　但在周伊反应过来前，初吾就已经悄悄买了单。
　　这样的小事简直一抓一箩筐，弄得周伊有时候也很困扰和惶恐，他接受了初吾太多甚至可以说是漫出来的好意，他担心着自己还不起。
　　哪怕很多时候会给自己劝导说，初吾对谁都是那么好。
　　但周伊不像其他那些谁，他问心有愧，藏着对初吾不堪的心思。
　　所以想加倍对初吾好，初吾说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可是又不能好得太明显，暗恋嘛肯定得暗戳戳。
　　没有任何恋爱经历，且连暗恋都是头一遭的周伊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好得太明显，又怕自己好得太不明显。
　　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便从大一持续到了现在。
　　欸，等等，大一？
　　周伊放下相机，呆呆地望着方才拍下来的那张瓦蓝天空的一角。
　　颜色很像初吾的眼睛，但初吾眼睛肯定是要更漂亮一些的。
　　对，没错，就是大一。
　　他拎着大包小包爬上六楼，找到走廊尽头那表明623的大门。
　　那时正是初秋的午后，推门进去满室天光。
　　周伊拧开门把手，再咬牙把搁地上的大包一点点挪进去。
　　“唰啦”一下，却是将包推出去老远，周伊脑子被热得嗡嗡响，这时候头顶上空飘来一阵清冽的少年音。
　　“哦，是室友啊。”
　　周伊愣愣地抬了眼，看见了那坐在上层床铺边缘、摇晃着小腿的少年。
　　少年披着荷叶卷边的宽袖长衣，端端捧着一厚瓷的白杯子；因着阳光过于刺眼，周伊畏畏缩缩，好一会儿才看清少年双色的眼，和那仿佛流淌着浅色蜂蜜的微卷头发。
　　“叮”，少年将杯子放回小桌板上的托碟，垂眸浅笑着问：“需要帮忙吗，室友？”
　　他真漂亮。
　　那个瞬间，周伊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却也同时恨自己读书破万卷，想着这个人时只能用“漂亮”一词以蔽之。
　　好在心里的快门键疯狂按下，让周伊到现在都能对那时的心跳有迹可循。
　　大概自己真的是只颜狗了。
　　周伊笑笑，换了个角度拍下了路过檐角的一朵懒散的云。
　　阳光映照，云在灿灿生光。
　　就像那时沐在光芒下的初吾。
　　但周伊也不太能搞清楚，到底是天光明媚，还是初吾本身就不逊于天光。
　　“嗯，你就睡我隔壁床欸，真有缘分！”
　　“哦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初吾，吾就是‘我’的古称，不是第五的五哦。”
　　“周伊，伊伊？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叫你‘伊伊’挺亲切的。”
　　“啊，你同意了，那我以后就叫你‘伊伊’。”
　　周伊很喜欢听初吾不徐不疾地说话，那调子轻而缓，活泼上扬得让人听了一天都有好心情。
　　但那会儿总是不敢跟初吾搭话，他太温柔也太面面俱到，周伊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后来，初吾逐渐暴露出他沙雕中二的本质，这让周伊有了能下手揍他的底气。
　　有段时间初吾被周伊揍得抱头鼠窜，直问“我做错了什么啊，伊伊”。
　　周伊毫无感情地回应道：“错就错在，你长了张嘴。”
　　真是，好好一大美人，怎么就会开口说话呢？
　　令猫猫无语。
　　回到办公室，周伊小心翼翼地把相机装包，而后打开待机的工作电脑。
　　上班第一天，他就私心把电脑桌面换成了初吾的照片。
　　这张是抓拍，本来周伊是想拍初吾的背影，结果好巧不巧初吾回眸过来，是要跟他说些什么，嘴角上扬。
　　于是手下不禁一抖，快门按动，留下这张意料之外的回眸莞尔。
　　如果不是会给初吾看他的手机，周伊得把所有能设置背景图片的位置都放上初吾的大头照。
　　这些年可悄咪/咪地拍下不少存货，搓手。
　　不过放照片在办公电脑屏幕的好处在于，偶尔同事路过会瞥到，八卦好事者会多问一句：“周老师，这是你爱人？”
　　咳咳，我可没说是，但您既然都这么提了......周伊往往拘谨而幸福地笑笑，不可置否，让懂的人自懂，回味无穷。
　　当然他也得承认这是虚荣心作祟，非君子大丈夫所为。
　　但至少在那个瞬间，初吾是属于他的。
　　哪怕是假的，也是属于他的。

　　“嗡嗡”，又是父母的电话。
　　周伊习惯性挂断，直接发信息过去：“在忙，有什么事儿发信息吧。”
　　信息也是翻来覆去说借钱那破事儿，初吾不让他立马松口，他自然也就继续吊着。
　　“等他们发出砸锅卖铁榨不出一分钱后的证据，咱再松口。而且不是你松口，要是我这个‘金主’松口。”
　　“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可能会涉及到一些人身侮辱，伊伊你要介意的话，我会尽量避开辱骂他们的词汇。”
　　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本来这事儿就和初吾没关系，是他一意孤行拜托人家的。
　　“阿吾，其实应该我自己来开这个口，你不用替我当坏人的。”周伊说。
　　而初吾却转着笔狡黠地笑：“没事儿，伊伊，这才是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刻啊！”
　　好吧，差点忘记这人熊熊燃烧的中二之魂。
　　怪好笑，又怪可爱的。
　　就像爷爷担心周伊镇不住班上那群小崽子，周伊也担心初吾镇不住他那工作室。
　　但他同时也知道，初吾严肃认真起来，那也不是吃素的。
　　“周，周老师？”有学生在耳边拘谨呼唤。
　　周伊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擦擦嘴角，好的，没流哈喇子。
　　定睛一看来者，是他班上那斯斯文文戴圆框眼镜的语文课代表，严律己。
　　“哦，律己，怎么午休没回家啊？”周伊和煦地轻声问道。
　　严律己双手抱着本子，低头小声回答：“不，不想回去，中午就在学校里补完了作业。老师，您看看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忘记写作业了。”
　　周伊只好先双手接过学生的作业本，再上下打量了遍有些瑟瑟发抖的男孩，便把本子一放低头拉开抽屉，摸出两袋果酱面包递给男孩。
　　“我记得你是走读的学生，应该没办学校的饭卡，我这里也没别的什么，就吃面包垫垫吧，下午还有好几节课呢。”
　　“谢谢老师！”男孩局促地握了好一会儿拳，才怯怯地摊了手接过面包。
　　周伊起身给他拖来一把转椅，让他坐着吃完。
　　果然是小孩子，饿了吃东西都狼吞虎咽的。
　　周伊把配好的温白开递过去，说：“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男孩点点头，不敢多看他，垂了眼继续一心一意地啃面包。
　　待到他一个面包半杯水下肚，周伊才徐徐开口说道：“其实你这份作业明天给我也行，没必要午休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补啊。”
　　严律己摩挲着未开封面包的包装纸，嘟嘟囔囔道：“就是不想回去。”
　　看起来是跟家里闹矛盾了啊。
　　周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跟家里说了你中午不回去吗？”
　　男孩摇摇头，愤愤地撕开面包的包装纸：“他们才不会管我回不回去呢！他们只关心林习远自作自受进了乌龟班！”
　　哦，所以这是被忽视了，心情不好。
　　周伊大概理解，连声哄着孩子：“别激动，别激动，咱先吃东西，吃完东西再控诉林什么远。”
　　“林习远！”严律己恶狠狠地咬了口面包，蓝莓的果酱被挤得他满嘴都是。
　　周伊耐着性子给他抽纸巾，“嗯嗯，林习远是你兄弟吧？”
　　“他是我哥哥，在我们学校读初三。”估计是觉得在老师面前还是不能发飙，严律己悻悻地擦干净嘴，“最近初三进行诊断考，我哥名次排到了年级倒数，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在初三十三班待到毕业。我妈妈们对此很是发愁。”
　　初三十三班，也就是男孩刚刚口不择言说的“乌龟班”。
　　按学校规则，学生升入初三的第一个月会进行一次大型的成绩诊断考试以及对前两年成绩的综合评定，此后按评定结果的名次由高到低划分班级，一班是最好的火箭班，类推下去十三班便是最差的乌龟班。
　　同时该年级的教师也会因学生初一初二的成绩进行考核评定，最差的老师团队带最差的班级。
　　所以哪怕初一初二没这该死的竞争制度，众老师们仍是惶惶终日，生怕自己的教学成绩排到末尾，初三就直接被打入十三班的“冷宫”。
　　周伊刚刚转正接手这个班时，该班的班主任有提醒过他好好刷业绩。
　　但他近一个月下来，都没给学生上过什么正经的语文课，拿一个星期看了部纪录片，又拿另一个星期做了电影赏析。
　　好在作业他还是给布置得挺充足，让孩子们课后翻书看电影做记录；再就是每日的随笔，刚刚严律己交的就是昨天那份。
　　哦，这个星期他打算以摄影为主题开展一些小活动，正打算向校长申请在语文课期间把这群孩儿带出门去溜达。
　　班主任已经在为班级期中的语文成绩而担忧地画十字了，希望他信仰的那西天的主来管一管周伊这东方道家式随性的教育方法。
　　说回正题，也就是严律己因为家长过度关心哥哥而一气之下不回家吃饭这件事。
　　“你的妈妈们估计是太为你哥哥的前途着想了，为人母亲关心则乱嘛。”周伊循循劝导，“你不回家吃饭，她们找不见你也是会担心的呀。”
　　“但她们都没有打电话给老师......”严律己咬着剩下的面包，含含糊糊道。
　　嘿，原来在这儿等着。
　　周伊失笑，不知是该叹孩子的机敏还是狡猾。
　　正想着呢，手机“嗡嗡”来电，是班主任老师；周伊心下一动，点了免提。
　　随即便听见前辈劈头询问：“周老师，你还在学校吗？”
　　“在呢在呢。”周伊应和着，余光注意到小少年微微挺直的背脊。
　　“那你有没有看到严律己那孩子？他妈妈刚打电话来问我，说都十二点半了还没见孩子回家！”
　　“哦，您放心，他在我办公室呢。”周伊忍笑着回答，小少年已然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周老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能私自把学生留校吗？而且你留他，你也得跟人家长报备一声啊，这大中午的人找不着孩子该多着急......”
　　来了来了，他老人家的碎碎念又来了。
　　虽然说的是很有道理哈，当事人听了都面红耳赤。
　　周伊不着急给自己开脱，等到班主任絮叨完，小少年的面红耳赤到达冒烟程度时，便听见那鼓起勇气的清脆声音说道：
　　“老师，是我自己赌气不回去的，不关周老师的事情。嗯，我会借周老师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妈妈们的，劳您费心担心了。”
　　不愧是他选中的语文课代表，周伊在心里给孩儿的实诚勇敢鼓了会儿掌。
　　今日份的教学工作便又充实了一点，周伊批改完孩子的随笔，再扭头看时，小孩已经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周伊把搭在自己椅背上的薄毯撤下来，给孩子披上。
　　孩子的母亲们也很客气，电话里直说麻烦老师了。
　　所以周伊还算运气不错，学生懂事家长明理，只要不去想两年后可能会被发配十三班，一切都平稳顺当。

　　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