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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怅望星河泛帝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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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这么过去,也算舒心。每次等到上午父亲走后,白渊风都会直接从外面那片依山的围墙附近直接把阿苏勒领回家,然后她自己做作业,某人就在客厅看电视或者顺手牵本书过去。
其实一开始阿苏勒很拘束,不仅是什么都不敢碰,就算白渊风教了他好多东西,他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寄人篱下。
不过小白后来嚎了:“为了我开学之后不会被老师撕碎,阿苏勒,我拜托你……随便捡点什么跑客厅呆着去吧!你要是一直在这屋啥事都不干,我哪有心思写作业啊!”
总体来说,小白还是个好孩子,对待老师作业还是很认真的。可惜这孩子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上网,尤其是喜欢上某个粉红色页面的坛子,更有甚者某次阿苏勒给她端了点水果进来,发现她正嚎得红光满面,听他开门的声音倏忽转头,那一双直往外冒绿光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让他不寒而栗。
阿苏勒很无辜,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只纯洁的小绵羊其实是落到了一只腐朽的狼手里。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其实也只有一个多月而已,阿苏勒就能比较好地适应这样步调的生活了,而白渊风,将在五天之后搬出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那天晚上,白渊风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窗户开合的声音,然后一个熟悉的影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卧在她身侧。
“小白,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白渊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天花板。
“也许我……我真是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
她猛然转身,距离一瞬间缩短:“下次再让老子听到这话我就抽你!”语气真的很不善,可白渊风心里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坚强。
“你也有很多为难的事情,不是吗?”阿苏勒笑了笑,“我知道在这里,我什么都干不了,而且还不能堂堂正正地作为这个世界的人生存。”
其实白渊风一直都知道,这就是一个死结,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大白于天下,二是阿苏勒只能如此躲藏着活一辈子。
“可是你走,又能走去哪里?”她静静地闭了眼,似在想些什么。
是啊,能走去哪里……阿苏勒自己也不知道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来到这个世界,也许该算是他的不幸,可他却幸运地遇上了小白,这个姑娘在他最软弱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帮他渡过了这一段极为重要的磨合期。
然而在现实面前,再多的情谊再多的感动,通通于事无补。
其实他并不知道小白能帮他多久,他也不知道她的底线。
“阿苏勒,听着,我绝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生存的。”白渊风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可这确实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若别人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能想象自己的下场如何吗?一个从虚幻世界穿越时空而来的人!你会被那帮科学家带走,日复一日地做检查,他们会像对待实验品那样对待你,人不人鬼不鬼,丧失一切的尊严,你……就算你能忍受这样的生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
阿苏勒没有说话,他觉得大概小白还要说下去,然而从心底泛起的一股无力感,忽然间令他不知该如何自处。这就好像——不,本来就是——他是个多余的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他连保护自己的基本力量都不曾具备。
“不要想太多了,阿苏勒……已经不早了。”
“小白。”
“嗯?”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阿苏勒默默地看着天花板,轻声开口。
“说。”
“我想知道,你想要帮助的,究竟是《缥缈录》里的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还是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无家可归的我?”他的声调如此平静,问题却似是一颗巨型的炸弹,瞬间激荡起滔天波澜。
白渊风终究愣住了,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周身的一切,脑海中一片空白。
谁?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也许她从不曾想过自己爱的是哪一个阿苏勒,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值得去思考,然而当这个问题向她抛来的时候白渊风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也许她并不在乎,但对阿苏勒来说,却是多么的重要。
时间静静地流淌在久久的沉默中,仿若窗外一声声虫鸣,似乎总与前一秒相似,却缠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感。不知不觉中,却已过去了那么久。
“小白,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用说了……”阿苏勒的声音似乎让人听不出什么。
然而白渊风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把阿苏勒吓了一跳。
“你要真让我说,老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更好。我只知道现在真没办法看着你这孩子,没有一点经验就步入社会。”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白渊风想。
是谁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她决定帮他了。
“……小白,时间不早了,睡吧。”阿苏勒轻轻抽回了手。
“……喂,好像刚刚早让你快睡你非得拖延时间……”无语状。
阿苏勒微笑:“哦,小白,就像你说的那句……损我很有趣吗?”
更加深刻地无语,此人的学习能力果然非比寻常……望天花板。
“快睡吧。”
“……知道了。”怎么搞得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算了……白渊风摇头,闭了眼。
后来,再后来,屋子终于陷入了沉寂。阿苏勒听着身旁的呼吸中,思念就突然飞回了花火飘扬的城市,飞回了辽阔草原上直入云霄的雪峰,他想着姬野,息辕,想着他师父,息将军,他的父母兄弟,还有……羽然。想着想着,忽然就笑出来了,笑着笑着,又不知怎地,摇了摇头。
是啊,他再也回不去了。
五天终于缓缓地轧进了时光的齿轮,于是小白带着一脸狗血的宽面条泪挥手向爹妈道别,身后就是她的房子。这里离学校很近,不像她家那个荒凉的大院,方圆百米全是电线杆子,不见人烟。她进了屋,最后感觉其实还不错,很干净简洁,虽然她十分相信不出一周她就有本事把这房子弄成狗窝,不过这样看上去还是很神清气爽。
阿苏勒啊……你最好快点!白渊风窃笑,开始整理她的行李。
这里人还是比较多的,同样是一楼,她就经常能在窗户里看到外面时不时往来的行人。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她这五年来走熟了的,不过很担心某人会迷路啊……
其实小白并没有等多久,只有一个小时而已,不过她还是坐立不安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总是想,阿苏勒会不会被人拐走啊什么的,然后默默地在心中把自己抽打一百遍。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电话铃响起,她几乎是飞奔过去——
“阿苏勒!”来电显示……应该是自己的手机号吧?汗颜,不管了,反正不过丢个人。
“小白,我现在已经到车站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白渊风觉得分外销魂,她只好控制下情绪,“啊……马路南边那个路口,往南走大概50米,过了十字路口在西边杨树底下就是入口。我去大门口等你!”
“哦,知道——”
“啪。”
于是,在阿苏勒连话都没说完的时候,某人挂了电话就往外冲。
在绿杨阴下,小白挥手拎过某人就直接往楼里奔,害得人以为她精神病发作了。其实只是太兴奋而已。
因为从今天起,小白等待了许久的同居时刻(某白:不CJ的人,乃不觉得这话十分YD么= =),终于来临了。
这房子的主人据说是去了外地,但是不想让北京的房子空着,便要出租,刚好她是老妈的同学,所以小白占了个大便宜,比起他们学校周围其他地方的房子,她的房租实在低得让人嫉妒,只有1500,还是个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朝阳的好地方。
小白于是再一次庆幸这个两室,不然阿苏勒肯定没地方住。
其实该烦恼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爹妈会不会突然过来搞偷袭(虽然其实几率很小),或者同学过来怎么办,又或者爹妈觉得两室一厅给她太浪费,让房东把另外一室给租出去怎么办。但是白渊风秉承文科同学们优良的感觉传统,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人觉远大师都讲过“后发制人”,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
反正,总不能让人无家可归吧,她不是圣母,但面对这个小帅哥还是不存在任何抵挡力。
花销也是问题,父母每月给她1000的生活费,虽然她一个人可说是绰绰有余,但是两个人就略显不足了。更何况她工作日中午都在学校吃饭,每顿无差别10元,一下子就能花出去好多,于是她只好精打细算,一边打发某人天天去早市买菜,一边从学校食堂那便宜的要死的地方带东西回家,再加上她还有大概三千多的储备,以及时不时讹父母的一点买书的钱,整个月算下来居然还能有盈余。
想来,她父母本来是想钱多一点,小白也能打打牙祭,这孩子一向花钱有口碑,除非特别喜欢的东西否则不买。不过他们大概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胆大包天到收留可疑人口。
“西边的我睡,东边的你睡。”小白很独裁。
不过阿苏勒倒是没意见,“嗯。”
小白忽然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阿苏勒,那个……有件事要拜托你啊……”
“……什么事?”
“你知道我喜欢赖床,但是上学时候我们要七点二十之前到校……”
“……”行了,下面不用听了,“知道了,以后六点半起。”
“虾米?!这么早?!”
“小白,如果你能加快你的吃饭速度,当然可以四十五起。”阿苏勒温和地笑了笑。
“……”这次换某人无言了,“看在俺那么辛辛苦苦地做作业的份上宽限点吧……”
“可是……你上课迟到了怎么办?”虽然阿苏勒并不觉得这点起有多难,但看小白的样子,他其实也很想延长点时间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啊……
望天,被击溃,“好吧,我知道了……可是!”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竖手指,“阿苏勒,老子我十分好心地收留了你,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哦!”
“啊?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啊……”阿苏勒一愣。
“谁说的?你其实会很多东西我都知道!不会做的,我教你,反正又不难。”她发现阿苏勒的学习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在初到这世界时,如果不是他超强的接受能力,估计小白还会郁闷好久。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家务!”
“家……家务?是不是就是用那些底下带着布条或奇怪的丝线的长棍……哦不,扫帚和……拖把,来做的?”好学生状。
“……你可以这么理解。”其实也不是这么简单啊。
“啊,其实那个也不算很难啊,我曾经偷偷看过你父母做。”
“哇唬阿苏勒乃个天才~~!”小白很骄傲,“不过还有件事呢!你会做饭吗?啊,是我NC了,你根本就没用过煤气灶台……”
阿苏勒静静地不说话。
“……先跟我来,我会教你的!”小白看他的样子,微微一笑。
这间屋子里厨房并不大,这顿中午饭是由小白解决的,她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这也是她唯一能做得出来的那种组合。其实小白做饭并不是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还是吃得很香。
饭后阿苏勒和小白说:“其实我觉得,这些也不是很难,比如我切菜的时候如果用上切玉劲……”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就好像是一个伤口,不能触摸。
白渊风只是看着他,好像很安静很沉着,其实她脑子也乱掉了。
如果他们还想在一起生活,总有许多问题要面对。也许看起来外部的干扰因素很多,可白渊风心里清楚,有一点却能决定一切——如果阿苏勒始终不能放开心结,那么他们日后还怎么能安稳无事地过下去?
就像所有的问题一样,这个问题,小白无能为力。
夜晚的时候,小白上网上到很晚。也许是心情不怎么样,虽然强逼着自己把英文军事论坛的评论看完相当的量,但她还是纠结得很。
身后有人在敲门,她不说话,但生活了一个月某人该知道她的习惯。
推门进来,小白没有回头,但是脚步声渐渐接近,然后有人在她桌子上放了点夜宵。是汤,恐怕是忙了很久,她用余光看见卖相好像并不怎么样。可这还是人家第一次做饭呢。
她默默地拿了勺子尝了一口,紫菜汤,能做到这程度其实不错了。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她也不看他,只是这么僵持着。
有一抹月光飞过窗户,落在墙壁上,灯光昏黄,却总有盲点,那抹白色的月光显得分外温柔,却又冷清。
“小白,你还在生气吗?”声音有点怯怯的,更多的其实是担忧。
白渊风觉得,这句大概胜过千万句,可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生个毛气啊我,分明放不下就对你自己不好,还要我替你操心?”似乎觉得语气过重,她又加了句,“你要能好好过日子,我还生什么气呢!”
好吧,自己承认自己其实是生了气的了,小白在心里默默掩面,抽打自己一万次。
“我……”阿苏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想好好在这里生活。只是过去的日子……总会一点一点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然后觉得心里很难过,我再也回不去了。”
小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忽然抬头看着阿苏勒褐色的眼睛,安静而淡然:“我觉得我就是欠抽,可该死的是我还觉得这样挺好……阿苏勒,收留你的小白只是个没能力的普通人,其实她并不知道让你如何生存在这里,但她会尽一切努力。”
也许有一天,为了阿苏勒能活下去,她大概也能放得了手。
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个话题,可似乎在无意之中,他们都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小白……天不早了,早点睡吧。”阿苏勒笑了笑。
“哦,你也是。”听到这话小白明白,谈话结束。于是她继续转头,望着小粉红。
“……”其实阿苏勒知道这是个什么网站,跟着一匹经常荡漾的狼,白纸也能被染成黑布,“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小白。”不要再两眼冒绿光了!我有意见!
“阿苏勒,损我很有趣么……”
“怎么又是这句话?”
“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哦,明早七点我叫你起床。”
“不要!!!”泪奔了,“阿苏了你是大好人表这样啊啊啊啊啊……”
“……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这家伙,学得真快!白渊风磨牙。
窗外,天悬银河繁星灿烂,月明星稀乌雀南飞。这天晚上大家集体风中凌乱如魔似幻,第二天早上某人拖着熊猫像整个屋子流口水。阿苏勒曰:“还没睡醒啊?”
当然,没人像你这个疯子,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第二天还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老子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