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37、饯行

　　姜瑶不由失笑“季小将军怎会在此处？”

　　一大清早的出来采花？还如此凑巧？

　　“春季雨多潮湿，屋内霉气重，祖父叫我来摘一些花放屋里去去味儿。”

　　他说的都是实话，这的确是祖父早上吩咐他来的。

　　“那还真是巧。”

　　季荣抬步踏入凉亭，看向姜瑶的眼神里颇有探究的意味，“确实好巧。”

　　她该不会知道他要来这边采花，所以故意出现在此处吧？

　　奇怪，他心中为何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兴？

　　姜瑶回视他，两人的视线彼此交汇，他仍旧是那飞扬的神采，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此时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还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呼吸一滞，竟莫名有种自己是尾随他才来到此处的错觉。

　　“我，我并非是跟着你来的，我……”

　　她在干什么？
　　她在说什么？

　　明明没有的事情，她这么一解释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难说清楚了。

　　季荣一直盯着她看，亲眼目睹她那张因体弱苍白的小脸正迅速的染上了绯红，忽然觉得比打了一场胜仗还要高兴。

　　一见面就脸红，说话还结巴，这分明就是被戳破了心思而羞愧的模样。

　　“嗯，你没有，这只是巧遇。”

　　你只是在此处为他人饯行，顺便还能跟他来个巧遇。

　　还是如此费尽心思。

　　季荣说话时还特意拖了个尾音，唇边还勾着笑，那模样分明就是不信，姜瑶知道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索性就不再作声，道了声告辞便往官道走去。

　　无影和红豆连忙跟上。

　　季荣：“……”
　　生气了？

　　“主子，咱们的马没了。”

　　季荣回头看正朝他这边跑来的阿照，不可置信，“什么叫马没了？”

　　“就刚刚属下没绑好，缰绳松开了，马就跑了。”

　　“那就去追啊！”

　　十里坡之所以叫十里坡，那是因为它距离京都城有十里之远，他可不想徒步走回去。

　　“追过了，追不上。”阿照诚恳的回答，垂眼时正好瞧见了不远处的那三道身影，“那不是红豆和姜小姐吗？她们好像有马车。”

　　季荣还没反应过来，阿照就如同遇见了救世主一般，撒开腿就跑了出去，紧接着还传来了他的声音。

　　“姜小姐，姜小姐，我们的马跑了，可否载我们一程？”

　　“……”

　　————

　　马车不是很大，红豆感觉三个人坐在马车里有点挤，只好掀帘子出去，见阿照自揽了赶车的活，与无影各坐一边。

　　她翻了个白眼坐到无影身旁，因还记着他爬/墙一事，便也没给他好脸色。

　　“哼，登徒子。”

　　阿照：“……”

　　这事好像有点解释不清了，可怜他还得继续当“登徒子”，直到那满院桃花开为止。

　　马车里无人说话，唯有花香静静的萦绕在鼻息之间，是很好闻的味道，姜瑶捧着汤婆子阖眸闻着花香养神。

　　季荣打量了片刻，自认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要不，看在她这么喜欢他，而且还愿意让他搭车回京的份上，就哄哄她？

　　“这个作为搭车的谢礼。”

　　吸进鼻间的花香似乎浓了些，姜瑶掀开眼皮，映入眼中的是一束紫白相间的野花。

　　“这不是给你祖父摘的吗？”

　　“阿照那里还有。”

　　姜瑶还挺喜欢闻这花香的，没有拒绝。

　　季荣见她接过之后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也莫名跟着心情舒畅。

　　“不生气了？”

　　姜瑶：“？？？”

　　她原本就没生气，只是刚刚那样的情形，她无话可说。

　　季荣见她不说话，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也继续方才初见时的话题。

　　“韩子松被流放，你后悔了？”

　　他让阿照打听过，这些年她和韩子松关系好像还不错，他之前在姜府门前见过韩子松一面，还听说他要当她的面首来着。

　　也不知道她答应没答应。

　　闻言，姜瑶一愣。

　　后悔吗？

　　应该没有。

　　“韩家若是留在京都，那就是下一个吴丰槐，与其如此，还不如被贬官流放，官是小了些，但好歹还能留住性命。”

　　并非她夸大其词，只是以齐盛的性子，若是韩家继续留在京都，为了恢复韩家荣耀，定会为齐盛做更多的事情，以后遇到难关，那韩家就是齐盛下一个最佳的替罪羊，就如同吴丰槐。

　　“所以，姜小姐这是在保他？”

　　姜瑶抬眼看他，见他此时也正在盯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隐约藏着什么。

　　是探究？

　　好像还有一点点的不悦？

　　姜瑶愣愣的看了他半响，很不明白季荣同她聊起这个话题的目的是什么。

　　“倒也不是。”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韩家被贬亦是她一手促成，她明明知道会伤害韩子松，但她还是这么做，并没有因为韩子松而放过韩家。

　　她承认，她一直都是在利用韩子松。

　　如今只不过是正好朝着她的计划发展，并没有特意关照韩家，若是韩家拼死一搏，她大抵还是不会手软。

　　毕竟韩家追随齐盛这么多年，害人的事可没少做，她也不是在世菩的萨，没那怜悯苍生的柔软心肠。

　　而且齐盛往年给逐月挑选的驸马，要么是他自己人，要么是一个家族式微，对陛下毫无助力的人。

　　张桢霖是太傅之孙，太傅在朝中举足轻重，齐盛自然不会让逐月嫁给张桢霖，这才有了坠马一事。

　　两两相较，她肯定会选择逐月，而并非韩子松，所以利用韩子松搅黄这一门婚事是势在必行的。

　　“他不是你的面首吗？”

　　姜瑶思绪不自觉的飘远，闻言，险些打翻手中的汤婆子，实在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认为，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谁都能当我面首的。”

　　季荣点点头没再言语。

　　也是，她眼光要有多差才会看上韩子松那样的。

　　“我在四方阁也住了有些日子了，也去过姜府，怎么没见过姜小姐的面首？”

　　原本已经陷入沉默良久，当姜瑶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沉默回到京都，没想到季荣又开始聊了起来，而且聊的还是个不符的传言。

　　“我没有养面首，只是为了韬光养晦才故意让人传的流言。”

　　与其绞尽脑汁的想无数个谎言来遮掩，还不如告诉他实情，横竖季老将军也知道此事，他只要问一问季老将军，想必也不会隐瞒。

　　季荣的一双眼眸闪了闪，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眼中有不可置信的惊讶，亦有窥破真相的喜悦。

　　“原来如此，难怪。”

　　姜瑶忽然想起当初她故意对外抹黑自己的名声，成为众人唾弃的风流女纨绔，没多久就接连收到了季老将军的好几封信，信中字字句句满是痛心疾首，意图用这一封信将她骂醒，让她浪子回头，重新做人。

　　姜瑶无奈，只好回信将事情的原委一并告知，此事才算了了。

　　吴丰槐一案总算过去了，但因朝中接连两位尚书出事，朝中许多大臣对齐盛的忠心也有所动摇，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韩家，或者是吴家。

　　还有一些因被吴丰槐牵连的官员被齐盛当成了弃子，许多人心怀不满，陛下趁虚而入，以高官厚禄许之，暗中将这些人收入麾下，还有许多的大臣还在观望。

　　短短数日，朝中局势就有了巨大的转变。

　　曾经文武百官皆往摄政王一边倒的局势，如今已然分成了摄政王和陛下正统两派。

　　一时之间，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开始嗅到了危机。

　　今日一早，姜瑶便听闻兵部尚书昨夜病倒，原本陛下已经准了他辞官回乡了奏折，但因兵部尚且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一一交接，这才耽误了一些时日。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前阵子不是说苏大人身子还能熬几年的吗？怎会忽然就病倒了？”

　　“说是近劳累，又因吴丰槐一事给惊了魂，这才病倒的。”

　　姜瑶却是不信，父亲还在时苏大人还只是兵部侍郎，父亲十分欣赏苏大人的才能品性，也是父亲一手将他提拔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曾将他比作峻岭青松，不畏天赐风寒，不惧万丈深崖。

　　姜家倾覆后，他因有意为姜家奔走，被先帝以求情者皆同罪论处的强硬态度，最终放弃，选择自保。

　　姜瑶不怪亦不怨他，在当时那样的情形，姜家就是先帝的逆鳞，无人可触碰。

　　当年就连为北栎立下汗马功劳的季老将军因为替姜家说话，都被先帝一怒之下就轻易的夺去了原本可以世袭六世的爵位，他一个不上不下只居三品的兵部尚书又能如何。

　　先帝去后，陛下继位，齐盛摄政，朝中大臣纷纷对齐盛示好，苏大人却一直只管做好兵部的相关事宜，就连齐盛亲自登门拉拢都不为所动，始终不肯站队。

　　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怎会因吴丰槐这点小风小浪所吓到？

　　“再去查，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姜瑶顿了顿又问无影，“拢右那边的消息应该也快传回京都了吧？”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也该有消息了。

　　“正要跟小姐禀报，刚刚收到了无踪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利用齐盛的情报线，将拢右的消息传回来了，惠亲王府的管家也由咱们的人暗中护送，必定能活着回来。”

　　这一枚棋子总算要回来了。

　　姜瑶正想着接下来的布局，无影又告诉了她一个消息，说是神医已经快到京都城了。

　　“只是昨日他忽然跟咱们的人断了联系，此时我们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姜瑶：“……”

　　一听到这，她的眼皮跳得欢实，总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