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13、报恩

　　姜瑶身子前倾，“你不但把我家烧了，还能横跨那般险峻的悬崖，季小将军可真是厉害呢！”

　　“姜，姜小姐，你怎么来了？” 姜瑶那张清丽风流的小脸近在咫尺，彼此吐纳的气息互相交融缠绕，季荣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连说话都结巴了，耳根逐渐充血，全身肌肉一僵，只觉胸腔的心脏砰砰直跳，难受得恍若下一刻它便要控制不住的从身体里爆跳而出。

　　他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小被子，他可没穿衣服，都说她色胆包天，她想干嘛？该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再说了，他哪有烧她的家？他只不过烧了她一面墙。

　　“你派人去打探你祖父的下落？”姜瑶站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斟茶，“不必打探了，季老将军被摄政王以无召回京的罪名下狱了，此刻就在刑部大牢，你若是信得过我，便不要再轻举妄动，免得……季老将军担心。”

　　她原本想说免得打乱她的计划，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的改了口。

　　两人的距离一拉远，季荣深吸了两口气才恢复正常，闻言不由好奇，“你肯出手帮我？”顿了顿又道：“你要什么报酬？”

　　四方阁掌天下第一情报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要帮他救人，只怕报酬必不会少，毕竟四方阁报酬高那是出了名的。

　　只是他这回猜错了，只见她转头朝他浅浅一笑，“我说过了，季老将军于我姜家有恩，此番不要报酬，只为报恩。”

　　那笑容又甜又美，比桌上燃着的烛光还要明亮夺目，季荣收回视线，想着她口中那所谓的恩，“当年祖父也没能帮上姜家，姜小姐……”

　　姜瑶不以为然，“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见真情，况且季家自太宗起便效忠朝庭，凡为男丁无一不是阵前大将，季老将军膝下的三个儿郎皆在十二年前的雁谷关中了埋伏而战亡，季家满门忠烈，百年英魂，我父亲还在世时便很敬重季家，我亦如是，就算季老将军不曾为我姜家申辩，我也绝不会让任何宵小奸佞之辈欺辱季家。”

　　当年季老将军的三个儿郎当中只有长子成家，并留下了季荣这么一个血脉，另外两个还未成家便为国捐躯了。

　　她父亲曾经以文臣之身带兵南下平叛三载，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流民遍地，更能感同身受军中将士的辛苦，是以，每每教导她和哥哥时，只有一句话：“生逢乱世，为官者当为流民谋生路，为将士争公允，他们用热血和性命抵御外敌，若有居心叵测之人让劳苦的将士寒心，凡我姜家人，不论男女皆必诛此人。”

　　至今，她将此话奉为圭臬。

　　季荣：“……”他听着姜瑶的话，感觉体内的热血燃了起来，他无法将此刻的心情用什么样的词汇具体描述出来，是默默付出终于有人理解的欣慰，是被人重视被守护的感动。

　　他看着眼前漂亮的瓷娃娃，忽然觉得她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堪，甚至有着寻常男子都不及的胸襟和魄力。

　　她若是男儿身，他愿与他结拜，做一辈子的知己。季荣摇头叹息一声，可惜她是女儿身，他也知道她爱慕自己，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他终究是要让她伤心难过了。

　　“姜小姐打算怎么做？”

　　姜瑶现在大概猜到早她一步来见花娘的是谁了。花娘是乐楼的掌柜，亦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摄政王齐盛深知与四方阁针锋相对于他而言弊大于利，如今他不管是想要虎符还是季荣，他都得先来会一会花娘，不会像对付季家和姜家一样直接简单粗暴的带兵围困，毕竟天下第一楼的背后可是四方阁，他若在此时跟四方阁撕破脸，对他可没有半点好处。

　　齐盛此时正在金銮殿上上朝，详细的计划她现在不便跟他明说，算了算时辰，只能给他一颗定心丸，“最迟不过今晚，季老将军便能回府。”

　　言罢，只见季荣神色一惊，满脸都在写着不信任，“？？？当真？”

　　姜瑶还没回话，便听到密室门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声声琵琶进来的是提着檀木食盒的红豆。

　　密室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琵琶声，红豆快步走来，福身一礼，随后将食盒里的早点果子一一摆上，在姜瑶耳边低声道：“小姐，花娘回来了，就在外边等候。”

　　姜瑶颔首，见季荣还趴在床上，便吩咐红豆服侍他用早饭，她起身告辞先离开。

　　红豆默默领命，端了一碗素粥和小菜便要去喂季荣。

　　季荣瞧了一眼，顿时愣住了，素粥里没有放他讨厌的葱花，小菜是他平常喜欢的，桌面上摆着的栗子酥也是他喜欢的，最重要的是，他十日有九日的早饭都是吃这三样东西。

　　季荣：“……”就这么短短几日，姜小姐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吗？原来她方才那些振奋人心的话都是因为心悦他，因为心悦他，所以才不求回报的帮他救祖父，更是将他的饮食喜好打探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还有些抗拒，可现在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暗暗得意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有人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他好，除了他祖父，还从未有人…….

　　不，还有一个人也曾处心积虑的对他好的，那就是他的表妹，表妹从小喜欢黏着他，他的生辰她记得，他喜欢的所有东西她都知道，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如今这般暗暗得意的感觉，只觉得烦，想尽一切办法捉弄她，企图让她讨厌从而远离自己。

　　季荣甩甩脑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区别对待，只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该趁着姜小姐对他的情意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趁早帮她将这孽根断了.

　　季荣眼看姜瑶已经走到了密室门口，嗫嚅了半响之后终于开了口，“姜小姐，我知道你心悦我，但我对姜小姐并无此意，所以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

　　正准备按机关出去的姜瑶顿时僵在原地，她回头困惑茫然的看向季荣，“？？？”

　　红豆：“？？？”这季小将军伤的是脑子吗？他这是哪来的自信，竟敢言之凿凿的说小姐心悦他？

　　季荣回视姜瑶，见她愣在原地，就知道她肯定是被自己这番拒绝的话给吓到了，想必此时已经伤情不已，可是这种事情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他只能早点断了她的心思，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又道：“姜小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更不会娶你。”

　　姜瑶：“？？？”她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他啊！

　　“你……昨晚，除了背上的伤，还有哪里伤到了？”比如，脑袋是否被禁卫军打伤过？见季荣摇头，姜瑶又道：“你放心，我并不喜欢你。”

　　姜瑶说完便离开了密室，她现在可没功夫细想季荣为何会觉得她心悦他，她还有一出大戏要唱呢。

　　季荣：“……”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见姜瑶出来，花娘便迎了上来，朝她盈盈一礼，“阁主。”

　　微雨也福身一礼便自觉的退下了。姜瑶轻声嗯了一声便开门见山道：“方才来找你的可是摄政王的人？”

　　花娘原是官宦之女，自小擅舞，举手投足间尽有韵味，因父亲获罪，家中男丁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女眷则没入了官妓，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姜瑶，并一直跟随姜瑶，后来姜瑶见她聪慧且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便让她接手天下第一楼。

　　花娘笑着看向姜瑶，她打心眼里很喜欢她，也许更多的是欣赏，“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阁主的眼睛，那人的确是摄政王的人，他是来送这个的。”

　　花娘将一份红色拜帖递到姜瑶的面前，姜瑶见到时也是微微一愣，北栎对于拜帖颇有讲究，为表示对拜访之人的尊重，拜一品及以上身份高贵之人方可用红。

　　四方阁虽势力不弱，可终究不过是一群布衣江湖中人，他能如此重视，大抵是因为虎符的缘故。

　　鱼儿已经咬勾，她绝不会让有他脱勾的机会。

　　“虎符可还在？”

　　“在，他们的人一直在外边监视着我们，可也不敢真动手硬抢。”

　　姜瑶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将所有的事情一并嘱咐花娘，“齐盛下朝后大抵会午时到，到时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肯定出不了差错。”

　　花娘又有些担忧，“可是，摄政王身份尊贵，他当真会亲自前来？”他若是不来，那这计划执行起来或许效果会不同。

　　姜瑶却不以为然，笃定了他会亲自前来，“他生性多疑，此时干系重大，他可不放心交给别，肯定会亲自来的。”

　　这时，红豆气呼呼的从密室里走了出来，看向姜瑶的时候又憋着几分委屈，“小姐，咱们要不要还是把神医请来，给季小将军看看脑疾？”

　　他刚刚竟然让她好好开导劝慰小姐，让小姐不要将一颗心放他身上，不论她如何解释，他就是不信，真是气死她了。

　　姜瑶瞧了一眼窗外，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把红豆的话放在心上，她刚刚都已经说明了他不喜欢他，他要是还不信，那要误会就让他继续误会吧。

　　“花娘，你找两个人来，把我和红豆赶出去吧，声势越大越好。”

　　花娘：“……”

　　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