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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蜜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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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渝市气候温暖,市内花卉繁盛,整个城市恰如其名,四季如春,城市一年从头到尾都浸在清甜的花香里。
机场外围就栽着一圈山茶,林兰兰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咔嚓一顿自拍。然后从机场到酒店的一路上都在低着头修图,下车的时候差点晕得她把午饭吐出来。
到酒店后,两人把行李安放好,正商量去哪吃饭,林兰兰的手机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林兰兰看一眼屏幕,小声嘀咕了句骂人的话:“你先在地图上找找看,待会儿咱们直接过去。我去应付下催债的。”
虞桃点点头,趁等她的功夫换了件薄点的针织连衣裙。五分钟后,林兰兰骂骂咧咧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要加班?”
“可不么,烦死了。”
林兰兰在一家婚庆公司做场地设计,经常性地通宵加班连轴转,虞桃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管理层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最近又要推出一个花卉系列的主题婚礼。”
林兰兰趴在床上,自暴自弃地点开个小程序里的消消乐游戏玩了起来。
焦躁地划了两下。
像是又觉得良心受到谴责,林兰兰有些心不在焉,最简单的小游戏都没能在她手底下撑过三分钟,最终以失败告终。
“算了。”她认命地抓了下头发,慢吞吞从床上蹭了下来。
小声骂了句:“狗日的资本家。”
边扶着玄关的鹅黄墙纸蹬上高跟鞋,边手忙脚乱地补妆:“抱歉鱼鱼,我争取今天一天搞定,你先好好休息,晚上回来咱去花渝最大的857蹦迪艳遇。”
虞桃稳稳接下林兰兰抛过来的媚眼。
微怔。
不等她说些什么,林兰兰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抱歉抱歉,差点忘了你是有家属的人,小裴学长存在感太薄弱了。不过你们放假都不安排约会吗?”
虞桃:“都太忙啦……”
“自打你毕业后就没有哪天是不忙的,总不联络感情会变淡的。”林兰兰边开门边嘻嘻哈哈地调笑她:“总是小裴学长主动也不好,大忙人也要偶尔挤时间陪陪人家嘛。”
虞桃没接茬。
抿了下唇,白晕由内而外缓缓在嘴唇上晕开,抿出一点若有所思的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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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林兰兰后,虞桃换上睡衣,打开空调钻进被窝里。
躺了不到五分钟,被子都没捂热乎,又慢吞吞爬了起来。
想起林兰兰临出门前的叮嘱,她点开裴钰的微信聊天框,打出几个字。
想了想,又一个个删掉了。
纠结到最后,打打删删,末了也没发出去。
正要熄屏时,对面的人像是有所感知一般。
毫无征兆地弹出个表情包。
猫猫疑惑.jpg
虞桃:……
她手指僵在了手机屏幕上,涌生出些被抓包的心虚感。
仿佛隔着屏幕察觉到虞桃的窘迫,在这个表情包后,又迅速弹出条新的消息。
裴钰:突然感觉有点想你,点开微信,发现你也刚好在想我。是不是很巧?
他总是这样细致。
体贴入微。
虞桃拿不准该回什么,翻了半天,从一众沙雕熊猫头里挑出个相对比较可爱的猫猫表情发了回去。
发完了,她又觉得自己这回复多少显得敷衍,翻出刚落地时拍的山茶花,拖到修图软件里加了个滤镜发给了裴钰。
这回对面没再很快回复。
隔了大概有两分钟:“你也来花渝了吗?”
虞桃:……
这个“也”就很引人深思了。
不等她细想,一个微信电话弹了出来。
接通后,两人照例寒暄了几句,快要没有话题可聊的时候。
虞桃听见他轻声笑了笑:“也是巧了。之前才刚说过想把你介绍给我家里人。”
“什么?”
虞桃微怔。
电话另一端,裴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不可察的欣喜。
虞桃鲜少见他这样明目张胆得开心。
“我妈正好也在花渝,我在想……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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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临出门前,虞桃对着镜子仔细瞧了半天。
抽了张湿巾,把水红的唇色又擦淡了些。
下楼去路边拦了辆车,和司机师父报了裴钰发给她的地址后,慢吞吞向下翻看着半小时前的消息。
裴钰:【抱歉,我得先去接我妈来,时间有些冲突,你自己可以找到这个地方吗?】
司机师父开得很稳妥,匀速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后。
虞桃敲下一行小字:【我快到了。没事,让长辈等着确实也不好。】
收起手机,虞桃深吸口气,意图压下心中那点若隐若现的忐忑。
裴钰家是非常典型的书香门第,虽说这次见面来得有些突兀,没有给她时间去做充足的准备。
虞桃垂下眼,扯了扯身上遮到脚踝的长裙。
至少在第一眼印象上,她不想丢了礼节。
会面的茶楼是裴母挑的,远离市中心的喧哗,坐落在花渝一隅僻静的角落。
四下一圈青竹,也似一柄清冷的竹刀刃,劈下去,将小茶楼与繁花锦簇横隔开来。
虞桃来之前紧急抱佛脚,做了做茶桌规矩的功课。
什么样的茶,有什么样的味道,又适合什么样的场合。
煮茶、沏茶、敬茶。
规矩繁多,小篆密密又匝匝。
虞桃坐在出租车上,眉心皱起个小山包,不知道是晕车还是别的,手机屏幕里那些小字在七上八下地颠簸着,像是要从手拉着手,变成一条扯不断的线。
从手机里爬出来,缠住她的人。
再把她拉扯进这四四方方的条框里。
虞桃看得有些反胃。
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打小跟在虞长川和舒筠屁股后边,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宴会没少去过。她不怯场,更不落俗,却也和阳春白雪的高雅沾不上边。
但想起裴家是书香门第,又只得压下焦躁继续一目十行扫着。
简直比高考还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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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半小时后,茶室外隐约有些细细簌簌的响动。
虞桃收起手机,偏过头对着旁边的落地镜照了照。站起身,在门推开前,上半身笔直地候在了茶桌边。
裴母和虞桃想象中的模样有些差距。
她穿着件再寻常不过的半身长裙,遮住有些蹒跚的步伐。形容温和,脊背略略弯曲,但压不住骨子里透出的端方。
也不说话,也不再靠前。
就站在门边,和和气气地笑着看虞桃。
虞桃紧绷的情绪微微松懈。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像古代那些嫁入书香门第的商贾小姐一样,遭受公婆的嫌弃和指点了。
裴钰紧跟其后进了内室,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哐”
细微的一声拉回虞桃发散的思绪,脑子还没缓过神来,身体先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眉眼弯弯,笑意又甜又纯粹。
任谁都讨厌不起来这样真诚的笑脸。
“伯母好。”
虞桃从前对谁都爱咧着嘴笑。
但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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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母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没有不停追问,只拉着虞桃闲聊家常。
或许因为裴钰早在两人在一起后,便开始时不时和家里透一些底。时至今日,也只差让家里人亲自瞧上一眼了。
虞桃天生嘴甜,打小讨长辈喜欢。
长到这么大,虽然多了些成年人的刻意,但语气到底听起来是非常诚恳的。因而这一面,意外地融洽至极,越到最后,反倒显得插不进话的裴钰像个局外人。
天色渐晚。
一片乌云压下落日的余晖,沉甸甸地缀在了茶楼上空。
山雨欲来。
裴钰低头瞄一眼时间,掩唇轻咳了声,“妈,不早了。”
“哦。”裴母温吞吞应了声,轻抿口温茶,“瞧我,和桃桃聊得太投缘,一不注意已经这么晚了。我听着你手机响过几声,耽误你做正事了吧?”
“不耽误的,我没什么事要做。和您闲叙我也很开心。”
“那就好,就好。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同我们这些老骨头大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不过,不急,天儿要下雨了。”裴母拢了拢外套,似要站起身。
“小珏爸爸留下来的那套越层小房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小长假一过,住进来刚好。咱们呀——”她满意地轻拍了下虞桃的手背:“将来有的是时间闲聊。”
虞桃的笑僵了一瞬。
掀了下眼皮,疑惑地望向裴钰。
他大抵也没料想到这一出,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您是说,爸留在花渝的房子吗?”
“不然呢?”裴母站起身,扫他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反问:“临坛那个房价,你们小两口攒十年钱都买不下来,难道租一辈子房呀?”
“可——我和桃桃的工作……”话没说能完整。
“什么工作?整日在外奔波、抛头露面,哪有坐办公室来的清闲,眼前儿经济不景气,失业率顶天高,我托老同学打听了,花渝公考压力和教师岗竞争都不大,努力一把,哪个不比给人打工稳定?”
裴母边细细碎碎地说着,抬手掸了下裴钰衣领上的褶皱,把他系歪的领带一板一眼拉回正位。
像个不能容忍一丝偏离的强迫症。
顺势再力度不大地拍他一把。
仿佛不愿意拿铁饭碗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妈。”裴钰有些无奈:“我们工作都挺好的,也挺喜欢——”
“喜欢能当饭吃?你们年轻人总喜欢闯一闯,放着捷径不走,不撞南墙不回头。”裴母的语气自始至终非常温和,不带一星半点强迫的意味,却叫人莫名觉着压迫。
“再说啦,你们早晚要生孩子的,妈在花渝还能帮你两个带一带。总不能叫妈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外边不是?”裴母笑得温和,目光掠过裴钰,又掠过默不作声的虞桃:“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桃桃懂事。”
“你那些礼义廉耻,尊老爱幼的书,是都白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