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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蜜桃 ...

  •   小半年不见,虞桃的五官似乎比之前长开了些,只是依旧稚气未褪,乍眼一看还是个小朋友。
      见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傻愣愣地缩成自己脚边,陆燃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企鹅幼崽还没长全绒毛的时候,站在大企鹅脚上,胖乎乎一团的画面。

      像是觉得好玩,陆燃唇畔的笑更真切了些。
      他一把拽住虞桃羽绒服上围了一圈绒毛的帽子,像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一般,把她像抓小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

      “怎么傻了,看见大人,叫都不叫一声?”
      虞桃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拍掉衣服上沾的雪,心里默默犯嘀咕。
      什么大人,不就是只大三岁吗……

      有其他熟人在,一句“老大”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叫不出来。
      虞桃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皱着脸,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哥哥好……”

      “小朋友好。”陆燃弯下身,轻点了下她的眉心:“表情怎么这么丑,见到我很不开心?”

      骤然扑来的冷气把虞桃吓了一跳,她忍着没有后退。
      陆燃的手指尖很凉,气息也冷。
      她鼓起勇气,小幅抬了抬眼。几个月不见,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穿着一件蓝白斑的滑雪服,头上箍着一副护目镜,额前的刘海上还沾着碎雪。
      陆燃依旧好看,笑眼弯弯,宛如两枚月牙。

      虞桃没说话,摇了摇头。

      很开心。
      开心得简直要忍不住扑上去了。

      但虞桃的胆量只够她做出一个摇头的动作,其余的只敢悄悄压在心底,唇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小小的弧度。

      林兰兰每次见到陆燃都是同一个嘴里能塞下个鸡蛋的震惊表情。
      哪怕多情的她现在已经又有的全新的男神。

      “陆陆陆……”
      不等她说完,陆燃忍不住笑出声,戳了戳虞桃挽成团子的头发:“小桃子,你这朋友是有点结巴吗?”
      “……”

      “鱼鱼,这位是谁呀?”被晾在一边的孟婕终于找准时机,轻声问道。
      虞桃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我爸妈同事的孩子。”
      “……”陆燃眉尾抖了下,但也没戳穿她。

      孟婕看起来还想说什么,陆燃没给她机会,扯下护目镜重新戴上,拄着滑雪杆,问虞桃:“几点走,哥哥请你吃顿饭?”
      “不用啦。”虞桃想了想,像她这么能吃的还有五个,怕不是要吃穷陆燃,“今天打算住一晚上,明天吃过午饭再回家。”

      “好。我本来还想教教你滑雪,请我可比那群打着教练旗号的入门新手强多了。”陆燃转了转头,面朝着高级雪道的方向,“但是呢,哥哥还有更重要的事,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明天记得来看我比赛。”

      说完,不等虞桃回话,人已经滑出道流畅的雪痕走远了。
      日光照在白皑皑的雪面上,反光得厉害。虞桃抬起手,在眉骨间搭起个小帐篷,望着陆燃的背影。高级滑雪道入口的地方站着三四个男人,像是在等他,应该是和陆燃一起的朋友。

      林兰兰张了半天嘴,灌了一肚子冷气,等陆燃走之后才慢慢闭上。笨拙地挪到虞桃身边,和她一起看了会儿,才小声说:“他说的更重要的事就是跟朋友一起滑雪呗?怎么不能顺便教教你……”

      “没事啦,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我手脚又笨,也不想占用他那么多时间。”
      “也是,就是请教练还要花钱呢。”林兰兰捏着下巴思索半晌,顿悟道:“快给他打钱,现在立刻马上!”

      “……”

      -

      虞桃打小就是体育空洞,和林兰兰到处晃悠着玩,这个项目碰一碰,那个设施摸一下,也算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只是一直到晚上,她都没再看见陆燃的影子。晚饭林兰兰拉着她去了住处旁边的一家特色餐馆,避开了在酒店餐厅吃自助的许行舟一行人。

      她甚至生出了先行打道回府的念头。

      但许行舟也学聪明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堵在两人的房间门口敲门,态度诚恳,语气放得相当柔和,甚至还特地端来了早餐当作赔罪。

      虞桃心软耳根子也软,林兰兰本来意志坚定,耐不住门里门外一起劝,最后还是绷着脸给许行舟开了门。

      “那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这样……明明在班里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
      许行舟烦躁地挠头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林兰兰洗漱好后,边拢着头发,从他端来的盘子里捏走块烤成焦糖色的吐司。
      “我能骗你?爱信不信。她阴阳我就算了,偏偏只挑软柿子捏,欺负鱼鱼脾气好是吧。”

      听到这话,许行舟“噌”得从椅子里弹起身,皱着眉。
      “孟婕欺负你了?”

      林兰兰:“……”
      林兰兰:“重色轻友的狗东西,我看不起你。”
      许行舟:“……”

      虞桃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动静,站在等身镜前,十根手指都没闲着,指缝间夹着一绺绺头发,认真地编着小辫子。
      桌子上放着一把黑色的弹力小皮筋,虞桃编好头发后,一边分了几根绑成两撮,蹲在床边翻了半天,翻出两根酒红色的发绳。

      林兰兰噎了半晌,仔细看才发现虞桃穿的也和昨天不一样了。
      上边还是那件白熊一样的羽绒服,下边的裤子却换成了一条过膝的灰粉色针织裙。

      “……”
      “鱼鱼,你这是要练就冻不坏的金刚之躯么?”

      虞桃抬起手,把右边的头发挽成团子,嘴里咬着另一根发绳,嘟嘟囔囔地说:“昨天那条裤子滑雪弄脏了。”
      “哦。”林兰兰了然,拿过另一根发绳,帮她把另一边的辫子也有模学样地团了起来,“那绑头发也是怕待会儿去看比赛,人多散着不方便?”
      “嗯。”虞桃心虚地应了声。

      “什么比赛?”
      许行舟心里涌上些不好的预感,警觉地问。

      “赛车。”
      “……陆燃?”
      “对啊,昨天滑雪碰到了,他今天好像有比赛吧。”
      “……”

      许行舟半天没说话,乌漆漆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虞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答应来的。”

      话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几乎笃定。
      虞桃被许行舟盯得后脊发毛,只当他气自己重色轻友,小声“嗯”了声,收拾好后默默拿起桌上的吐司煎蛋小口咬了一口,一眼也不敢看他。

      许行舟在门口站了会儿,没再说话,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后来再集合的时候,听孟婕说他已经自己坐车走了,剩下的兄弟俩听说有赛车在盘山公路上比赛,都想去看看开开眼界,一块儿坐缆车去了山顶。

      -

      比赛全程原定是绕山来去两圈,但今天一早天气便不算太好,隐约有降雪的预兆,主办方临时决定更改距离,从山脚出发,终点设在山顶。

      山顶天气冷,观众席最高那两排几乎都是空的。虞桃挑了最上一排的空位坐下后,视线紧紧黏着在黑白斑驳的终点线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焦灼不安,虞桃坐不住了就站起来,虽然针织裙下面还套着保暖的打底裤,依旧是冻得忍不住直跺脚。鼻尖通红,边搓手,边呼出口浓郁的白雾。

      半小时后,山腰处终于传来机车轰响的嗡鸣声。
      虞桃心脏突突直跳,随着越来越近的响声,几乎从嗓子里一跃而出。

      虞桃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紧张过,她戴着双毛绒绒的棉手套,轻轻把手捂在心口前,意图能压一压躁动不安的心跳。

      “铩——”
      一声刺耳的铮鸣划破云霄,观众席瞬间沸腾起来。于万众瞩目中,一辆漆黑的科尼赛克利落地绕过山路弯道,直直向终点线冲刺而来。

      霎那间。
      虞桃的心跳达到了最高速,呼吸急促,胸口似被什么东西紧紧压迫住了。
      她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滋长,这种速度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虞桃喉咙发痒,她抬手摸了摸脖颈,看到黑色的赛车后面,紧追不舍地又跟上来几辆车。
      她深吸口气,扬声尖叫。

      “陆燃!!”
      边叫边踮起脚,用力挥着手臂,生怕陆燃看不见似的。

      伴随着这声尖叫,科尼赛克开始了最终冲刺,像一只漆黑的乌鸦,甩开紧紧黏在身后的几辆车,冲刺碾过了黑白的终点线。

      虞桃总算放下了心,放心过后,意识到同行几人都在瞠目结舌地瞧着她,慢了半拍的羞耻感终于慢吞吞爬上了脸颊。
      她的皮肤从脖颈自下而上,缓缓晕起水红的颜色,一直弥漫到耳朵尖才算停下。虞桃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半晌,什么都没憋出来,最终还是默默闭了嘴。

      这一嗓子把林兰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观众席其他人倒没多大反应,只当她是来看比赛的小粉丝。却见那辆赛车越线后,又因为惯性向前冲刺了一小段距离后,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陆燃穿着红黑色的赛车服,摘下头盔后,倚在车边,呼出口白雾。他神情冷淡,眉间不见一丝笑意,目光一寸寸从观众席上掠过。
      须臾后,定在了某个点,眉眼逐渐舒展,唇线弯起弧度,对着观众席招了招手。

      虞桃知道他是在看自己,方逐渐平息的心跳再次跃动起来,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逐渐消失,变得安静起来。
      她望着陆燃,也不由慢慢笑了起来。

      谁能不为陆燃心动。
      谁能不喜欢骄傲肆意的少年。

      虞桃终于明白过来,心底快速滋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她之于陆燃——
      次次所见。
      次次心动的喜欢。

      “诶。”孟婕突然从下面一排挪了上来,抱着手臂坐在虞桃旁边,“那人是叫陆燃吗?”
      虞桃微谔,似乎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义,但还是点了点头。
      “哦。你喜欢他?”
      “……”
      “不是吗?”孟婕笑了笑,支着下巴看向虞桃:“要不是的话——”

      “是。”虞桃抿了下唇,认真地说:“所以,他是我的。”

      -

      寒假过后,虞桃升上了高三。
      这一年是高中最后的复习阶段,她收了心,满心栽进书本里,几乎一刻也不曾懈怠。
      她和林兰兰一起玩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封山之行后,许行舟也再没主动来找过她。

      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虞桃收到了一份十七岁生日的礼物,署名来自陆燃,是通过陆向臣转交到她手里的。

      精致的红丝绒礼盒打开后,一根银白的项链安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虞桃呼吸凝滞了一瞬,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项链闭合的地方,慢慢躺进柔软的被子里,对着暖黄的灯光仔仔细细来回看着。

      项链的最底端坠着只水晶钻镶成的小狗,在虞桃头顶晃啊晃。
      “扑哧”,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她没认错,这只小狗应该是当初在林宅遇见的,被陆燃起名叫“小柚子”的那只。

      虞桃举着那条项链,在床上躺了许久。一直躺到手臂泛麻了才坐起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着字。
      “男生送女生项链是什么意思?”

      输完后,犹豫了一瞬,还是屏住呼吸按下了搜索键。
      搜出出来的词条瞬间占满整个屏幕,虞桃把每一条都仔仔细细看了,越看,唇角弯的弧度越大。她把项链放回礼盒里,抱在胸前,忍不住躺会被子里打了个滚儿。

      她想给所有人分享这份喜悦。
      又忍不住,想悄悄地藏起来。
      只待她长大成人的那天,亲手将这份珍藏了许多年的喜欢,珍而重之地送给陆燃。

      告诉他。
      你看,虽然我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唯有喜欢你这件小事,却坚持了好多年。

      -

      骄阳如火的盛夏九月,鹅卵石路被炙烤得烫鞋底,曝晒下的沥青马路散发出要融化了一般的刺鼻气味。从远处看,蒸腾的空气像是扭曲了,挤出一层层翻滚的气浪。

      临坛大学里,从校门口通往宿舍楼的唯一一条林荫小径两侧像夜市一样摆开了两列方桌,方桌旁立着各个社团的招新海报。

      每年到这个时候,社团负责人便开始想方设法让自家社团看起来更抓眼球一些。有的把海报弄得五花八门,有的直接穿着cos服出来迎新,为了占据最佳位置,头一天的小会议上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篮球社今年抢到一块有荫蔽遮挡的地段,社长摆好桌子,费力地拉着横幅。
      旁边的椅子里,却悠闲地坐了个人。穿着篮球服,脸上表情不情不愿,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活脱脱的吉祥物。

      一张木桌,一沓简介海报,简简单单两个人,对来往新生的吸引力却远远大于那些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其他社团。
      社长很满意这种效果。
      一旁的人却不乐意了,熄了手机屏,桃花眼一抬,斜了社长一眼,起身就要走。

      “哎陆燃——”社长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别走啊,你可是咱们社团的门面。”
      陆燃耷拉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他:“这破社团成立两三年,入社的女生一只手就数的过来,门面有用?”

      “就不能是吸引热爱运动的单身男同吗?”
      “……”
      “男同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

      陆燃敛了笑,抬脚就要走人。
      身后的社长急得嗓子都直了,嚷嚷道:“别别别,算我嘴贱,你看,这不就来女孩儿了吗!”

      陆燃没回头。
      身后传来行李箱的滚轮拖在鹅卵石上发出的响动,须臾,停在了方桌跟前。
      “不好意思,我不加社团。”女孩儿声音清亮,像一颗清甜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甜:“我是来找人的。”

      “啊……这样的。”社长看起来失望极了,好在这样的场面也见多了,他挠了挠头,问她:“请问同学要找谁?”
      “我来找我的老大。”
      “……”

      陆燃脚步停顿在了原地,慢慢转过身。
      小姑娘比一年前见面时长高了不少,从前只到他胸口的个头儿,现在起码得蹿了有七八公分。五官也长开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看人的时候,会让对方有种自己被当作了宝贝的错觉。

      虞桃扎着马尾,身段也比之从前发育了些。唇红齿白,化了淡妆,更显得明艳又清爽。
      她抿了下唇,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忍了又忍,才压下扔开行李箱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只像之前一样,乖巧地问好:“学长好,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学妹啦。”

      “……”
      陆燃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惊艳,有微谔,但出乎意料的,他表现出来的反应并不是那么惊喜。他缓缓皱起齐整的眉峰,折身走回虞桃身边,打量她。

      语气严肃:“你来这儿读大学?父母同意了?”
      虽然虞桃觉着他这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堪比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她还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回答:“同意了。”
      “……”

      陆燃上挑的桃花眼没了笑意,耷拉着眼皮看她,能瞧出来是有些生气的。
      半晌,叹了口气,像长辈教育小孩一样,严肃地和她说:“虞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你家里人来这儿上学的。但是按你的成绩,原本能选择更好的学校。”

      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犹豫着补充一句:“更不能因为某个人,耽误自己的前程,这事儿干的太蠢了。”

      “……”
      我不是。
      我没有。

      虞桃头一回对陆燃这么无语,她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是为她好才说的这些。
      把行李箱踢正,摆在脚边,郁闷地搓着手心勒红的印痕,“努力学习只是想有更多选择,但是专业更重要不是么……虽然不是985,好歹也是个一本。而且我想学的专业,临坛大学是最好的。”

      “……”
      “真的?”
      “真的。”

      “……”
      陆燃没再说什么,偏过眼,轻咳了声。

      当然。
      她也有她的私心。
      虞桃眼睛一弯,笑吟吟地问:“所以,见到我,你开心吗?”

      “……”陆燃没说话,只是轻轻弯了弯唇,神色散漫地摸了摸她的头。

      笑了。
      那就是开心。

      一片不知道从哪棵树上飘下来的花瓣落在虞桃鼻尖,她抬手拂开。
      风里夹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十八岁的虞桃,终于在她自己的意识里长大成人。
      离她喜欢的人,距离又近了一些。

      -

      虞桃长相漂亮,声音清甜,对人脾气好又耐心,不知道是谁拍了她的侧影,投稿到了临大的校园表白墙上,这一届新生级花的名号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头上。

      男生寝室里,蒋风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划过一条校园墙的动态,几秒钟后,想起来什么,又默默向上翻了回去。

      盯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半分钟后,蓦地笑出声,从床上爬起来,招呼赖在他下铺桌前的人。

      “陆燃。”
      “说。”
      “这不是你那个小弟么,她考咱们这儿来了?”

      蒋风一贯会享受,在自己桌子底下摆了个懒人沙发。
      陆燃懒懒散散地窝在里面,正耷拉着眼皮刷手机,头都懒得抬一下,从鼻腔里哼出声“嗯”,算是应了。

      “你不看一眼?”
      “见过了。”
      “哦……”

      蒋风缩回床上,嘀咕了句:“播音主持……没看出来小家伙还有这胆子上台,我还记得她当初看见秦护时吓得腿都站不稳那样呢。”

      陆燃还是没说话,一心沉浸在网络世界里。
      又过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地掀了下眼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哦,这不是写着呢。‘表白播音主持专业的大一新生虞桃,小姐姐又纯又欲,我可以!本人身高180,会弹钢琴,长相过关,也是大一新生。如果小姐姐还是单身的话,可以加一下这个微信号吗?’”

      “……”
      “嚯。”蒋风发出赞叹的声音:“还是实名制呢,够勇。”
      “……”

      陆燃皱起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发我看看。”
      “……”
      明明刚才还光顾着看又出了什么新车,怎么一下子就来劲了。

      不过蒋风和陆燃认识久了,只听语气也听得出来他情绪不佳,也没多嘴:“发你了。”

      话音落,陆燃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
      他点开最顶端弹出的消息框,顺着链接点进去,看到了刚才蒋风念的一长段话。
      一个字一个字挨个看着,越看眉峰蹙得越紧,灯光下的眉眼显得冷淡起来。

      末了,凉飕飕地吐出两个字的评价。
      “矮了。”

      蒋风:“?”
      “180也好意思拿出来挂在嘴边说。”
      “那您觉得,多高才算行?”

      陆燃冷笑了声,“起码,高于我。”
      “……”

      蒋风彻底无语了。
      陆燃本身就是个变异品种,父母都不算很高,偏偏他蹿到了一八六的个头儿。

      “我说大爷,要是低于你的都叫矮,男人干脆别活了,您以为自个儿活在小说里呢,男主角身高平均一米九?”蒋风为自己打抱不平:“真是这个要求的话,很难找到对象的。”

      “那就不用找了。”陆燃点开这条动态的配图,是一张模糊的侧影照。照片上的虞桃穿着纯白的蕾丝泡泡袖衬衣,浅蓝牛仔裤,还是扎着马尾,抱着一摞书走着。

      陆燃的情绪更不好了,烦躁地退出界面。
      “年纪小小的,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早恋。”

      “?”
      “人家都成年了,谈个恋爱怎么了,你不能因为自己没谈着就羡慕嫉妒恨吧。”蒋风头一回对自己的室友产生无语的情绪,边说,边试探地看向陆燃:“再说了,我看这小家伙比刚见那会儿成熟多了……”

      “成熟什么?”陆燃熄了手机屏,放在手心里转了两圈。
      破天荒的烦躁起来。
      “还是那个小孩儿样。”

      “……”

      “陆燃。”蒋风觉得他今天情绪实在不对劲,再三犹豫,还是开口道:“我左思右想,你不会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吧?”
      “……”

      陆燃指尖一顿,沉默须臾后,眉梢一挑,笑了起来。
      语气荒唐:“老牛吃嫩草,像话吗?”
      “……才三岁,算哪门子的老牛。”

      陆燃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耳机线,灯光下的眉眼稍显冷淡。
      半晌,等蒋风都快忘记这事的时候,突然问了句:“你有学法的朋友吗?”

      “啥?”
      “帮我问问。”陆燃散漫地说:“偷拍犯法吗?”
      “……”

      -

      升上大学后,虞桃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能说贴心话的朋友变少了。
      林兰兰去了外地,许行舟倒是离得近,就在隔壁学校,但和她的关系也是不尴不尬的,也就剩下了一个林葡。

      她偶尔会往林家跑,寒暑假也会和林兰兰见面,但更多闲暇的时候都是和陆燃一起度过的。
      最初,虞桃拒绝了所有纷沓而至的情书和告白,慢慢时间久了,就算她没有宣之于口,大家也似乎都明白,她心里已经有人住下了。

      就连虞桃自己也觉得,有时候她的行为,实在越界。
      她既害怕被陆燃知道自己藏匿多年的心事。
      又迫不及待地渴望他知道。

      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想要一个结果。
      无论好坏。

      都可以结束这场漫长的、做贼心虚一般的暗恋。

      时至今日,她才逐渐明白过来,当年许行舟面对她时的复杂心绪。
      也开始觉得抱歉,歉疚之余,却更加觉得,无法再与他继续做朋友。

      在虞桃的观念里,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一定半分余地都不要给对方留下。
      虽然很残忍,但利刃总好过钝刀子磨肉。

      所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她喜欢陆燃。
      他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没有拒绝她,对她好,陪她玩,还送她礼物。虽然偶尔稍显冷淡,又好像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但她也见过其他女孩儿和陆燃告白时的场景,他不喜欢的,都会说得明明白白。

      所以虞桃笃定。
      她在陆燃心中,一定是特别的存在。
      如若不是喜欢,至少也存在好感。需要的,唯有慢慢相处的时间。

      -

      虽然虞桃打算的很好,但陆燃最近对她的态度,不知为何突然冷了下来。
      她不知道原因,也没有去打听,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态度,只当陆燃是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烦心事。

      虞桃觉得,如果是她,有了烦心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林葡。
      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地认为,如果陆燃想说了,一定会告诉她,她不需要去关心陆燃不想说的私事。

      这一等就到了圣诞节。

      -

      虞桃半个月前就开始在校外的商场里转悠,挑拣了许久,最后挑了块腕表当作圣诞礼物,准备当天送给陆燃。

      她起了个大早,洗了头,在化妆镜前坐了四十分钟,仔仔细细地化了个妆。
      换好衣服后,看了眼手机,发现洗头前给陆燃发的微信消息,到现在都没有回。

      虞桃盯着陆燃的头像看了半天,又点进去他的朋友圈。
      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退出来。

      重复几遍这个动作后,还是没忍住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才接通,对面传来的声音却不是陆燃的。

      “虞桃?”
      “……”虞桃心里跳了一下,怔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回:“是蒋学长吗?”
      “对,难为你还记得我。”听声音,蒋风像是笑了声。
      “嗯,我记性还挺好的。老大呢,他没有带手机吗?”

      “哦。”对面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他比赛失误,跟人撞车了。”
      “……”

      虞桃“噌”地站起身,胯骨撞到桌角,劈里啪啦带下来许多瓶瓶罐罐,吓了室友一跳。

      似乎是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蒋风温声安慰她:“你别担心,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没多大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赖人医院不走。我刚从医院回来,正给他收拾东西,不小心把他手机揣走了,待会儿你要过去的话,我顺你一路?”

      “好。”
      几乎是想也没想,虞桃应下了,挂掉电话后,来不及心疼摔碎的化妆品,匆匆忙拾掇了一下满地狼藉,拎上包就出门了。

      蒋风开车把她送到了临坛市最好的骨科医院,停下车接了个电话后,把后车厢里的东西递给她:“你自己进去吧,我这有点事,先离开一下。拿得了吗?”
      “嗯,谢谢学长。”

      今年冬天比往常都要更冷些,虞桃捏着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提了提,把灌进脖子里的冷风隔在了外面。
      她迎着寒风走了两步,身后的蒋风突然叫住她。

      “虞桃。”
      “嗯?”虞桃转过身。
      蒋风皱着眉,神色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挠了下头,笑道:“算了,他家里的事,我也不好说。你待会儿要是有空的话,自己问问他吧。”

      虞桃沉默几秒:“可是,学长和老大这么好的关系都不好说的话,我问不是更不好吗。他不想说,应该就是不想被人知道吧?我还是等他自己开口吧。”
      “……”

      蒋风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等看着虞桃走远了,才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这可一点都不像追人的态度。”

      五官张开了,身高抽条了。
      却还是。
      只把自己当成跟在陆燃身后的小迷妹。

      -

      从停车场到医院的这段路上,路过个泊水公园,有不少小情侣浓情蜜意地搂抱在一块。
      虞桃看得心里泛酸,安慰自己,毕竟是圣诞节嘛,难免的
      她吸了吸鼻子,仔仔细细把这几个月来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复盘了一遍,越复盘越难过。

      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也没说错什么话。
      陆燃忽冷忽热的态度,着实叫人觉得委屈。

      虞桃憋着气,又气又委屈。
      路过医院门口的水果摊时,含泪买下两斤砂糖橘和半斤无水蛋糕,拎着两只塑料袋,还有陆然的包,默默走进了住院楼。

      看她这副模样,前台的小护士指完路,还安慰了她两句。
      只当虞桃是来看望病危病人的。

      到了护士说的那层楼,下了电梯,虞桃抹了抹眼泪,匆匆忙忙走过长廊。
      瞧见拐角后两排看不见头的病房后,沉默一晌,又折返回来,停在某间病房门前。

      门口站着位白大褂的医生,旁边还有个漂亮淡雅的女人。
      虞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医生好。”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陆燃的病人?”

      “……”对面的医生没说话,隔着镜片淡淡打量她一眼:“抱歉,我们这边不接待记者,也不允许任何形式的采访——”
      “不是不是!我不是记者。”虞桃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翻出张学生证,摆在医生眼皮子跟前证明自己。

      “我、我是陆燃的——朋友”
      她越说声音越小,莫名心虚起来。
      总不能,说是小弟。那估计就不是把她当记者,而是直接扭送到隔壁的精神病院去了。

      男医生的目光在证件照和她脸上流连了一圈后,把学生证还给她,随口报了一串房间号。

      “谢谢医生。”
      虞桃松口气,甩了下被塑料袋勒得发红的手。

      等到病房门前,虞桃摸出小镜子看了看。
      她的眼眶周围红通通的,像眼影没涂好,拿出随身装的液体眼影点几下遮了遮。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陆燃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背后垫了两只软枕,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依旧垂着眼玩手机。
      虞桃视线下移,落在他翘起来搭着栏杆的小腿上。倒是没有打石膏,也或许是已经拆了。陆燃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得肤色冷白。

      塑料袋发出摩擦的“哗哗”声,他终于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虞桃,慵懒地掀起眼皮。
      见是她,神情微愕,旋即收了手机,身子往后一靠,眉眼清淡:“行,我这是被卖了。”

      “……”
      虞桃以为他是指蒋风说漏嘴的事,鼻尖一酸,忍了又忍才把情绪压下去。
      她把陆燃的包和买来的东西都放在床头的柜子旁边,找了把椅子,费力地搬到病床边上。

      “为什么瞒着我?”
      “你没问,我自然不说,这也能叫瞒着?”陆燃扯了下唇角,语气调侃。
      “我又想不到你受伤了。”虞桃小声抗议,弯身从塑料袋里摸出只橘子,沉默地扒起了皮。

      完整地剥下后,递给陆燃。
      “给我买的啊?”陆燃挑眉,轻笑了声:“谢谢小桃子。”
      虞桃鼓了下腮帮子,“你没良心,我可不是。”

      陆燃弯了弯唇,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一棵不知名的树种在墙根里,干枯的枝桠一直长得很高,探出一小截露在玻璃窗外。

      病房里充斥着橘子皮的淡淡甜香。
      他握着那只橘子,却始终没有吃。

      虞桃总觉得他心情不好。
      捏着橘子皮,她想起蒋风的话,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老大,你心情不好吗?”

      “……”陆燃瞥过眼看她,“怎么这么说?”
      “就是——”其实虞桃也不知道,想了半天,硬着头皮说:“女人的直觉。”
      “……”

      陆燃盯着她,蓦地闷笑起来。
      仿佛她的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笑点。
      笑了半晌后,陆燃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虞桃捏着橘子皮的指尖微微泛白,用力过度,掐破了橘子皮后,汁水慢慢渗进指缝里,把她的指甲盖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淡橘色。

      或许,陆燃有他的难言之隐。
      有他不能说、也不想说的秘密。
      虞桃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歉疚开口。

      “老大……”
      “小桃子。”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陆燃微怔,赶在虞桃开口前,弯了下唇:“你先说。”

      “我、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如果我刚才的问题让你觉得为难了……”虞桃把橘子皮扔进床头柜上摆着的垃圾桶里,抽了张湿巾,慢吞吞擦着指尖:“也不一定就要说。”

      “是么。”陆燃看着她,渐渐垂下眼,“那,谢谢贴心的小桃子。”
      “不客气。”虞桃莫名松了口气,“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陆燃笑了笑,掰下一半的橘子塞进了嘴里。

      此后许多年。
      虞桃每每想起今天,都觉得有些惋惜。

      她喜欢陆燃的这些年,想要的无非是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却不曾想,在这个目标仅仅只差一步时。
      无意间的话,将她和陆燃之间,划开了一条再难逾越的鸿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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