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嚣》摇上云天

22、第 22 章

　　一个星期后，分班结果出来。

　　和李海成预料的一样，许言嚣果然去了理科班。

　　许言嚣发现被骗，几乎百分百印证了他的猜测。那就是李海成知道了自己喜欢他，在故意躲他。

　　两个班正式开始上课，课表的不同导致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许言嚣知道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本来打算高考后告白，但他害怕如果现在不说，就真的永远没机会说了。

　　一天后，许言嚣托周桦给李海成带话。“言嚣他约你今天放学后天台见。”周桦说。

　　李海成不意外，因为许言嚣堵住他几回，都被他以各种借口躲开了。之前他们两人的相处状态有多好，现在就有多不同寻常，其他人想不察觉都难。

　　“总感觉最近你们两个都怪怪的。”周桦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吵架了？大家都是兄弟嘛，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他伸手拍拍李海成，他以为是李海成的性格太内敛不善于和好，主动帮他出主意：“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许言嚣就是那样的人，他拉不下脸道歉，大不了你先道个歉？要不要我帮你传话？”

　　李海成摇头拒绝了，说：“这是我和他的事，有些事情不是几句话就能和好那么简单的。”

　　周桦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两个人有话好好说，以和为贵。”可千万别打起来，他心说。

　　“以和为贵”是王富才的口头禅，李海成听到这句话后难得笑了一下，他说：“放心吧，不会打起来的。”

　　最多是绝交罢了。

　　周桦信了他的强颜欢笑，却没看见的是李海成眼底一刹那的黯然。

　　学校的天台在教学楼楼顶，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上去的地方，他们怕高考压力太大，有同学顶不住压力跳楼影响学校声誉。可十七八岁正处于最叛逆的年纪，老师说不准做什么，学生偏偏就要对着干。

　　李海成一步步踏上从六楼走上天台的台阶，台阶不算长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沉闷的脚步声如同逐渐下沉的心脏。

　　终于他来到那扇生锈的铁门前，铁门上的锁又坏了，不知道是谁撬开的。会是许言嚣吗？他这样的好学生也会做这种事情吗？李海成忍不住思维发散，来逃避铁门后已知的答案。

　　他心里清楚，这扇门一旦打开，就永远回不去了。

　　悄然攥紧手中的锁，又缓缓无力放开。他终是拔掉锁，一把推开门，身后是锁头磕在地上发出的轻响。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微弱的日光照在身上，是冷的。

　　二月的风很凉，撕扯着他。李海成一步一步走到许言嚣面前，许言嚣望着他，用他最熟悉不过的眼神。

　　许言嚣没想到李海成会来，原本失落的眼中亮起微光，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笑了笑。

　　“海成！”他疾声叫他的名字，面上露出鲜少出现的局促，“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李海成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心想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他满含急切道。

　　李海成却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道歉。”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躲着我？”许言嚣步步紧逼，质问道。他直直盯着李海成，不放过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

　　李海成沉默不语。

　　见状，许言嚣苦笑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了？”

　　这一刻，李海成几乎想捂住耳朵，不听他接下来的话。可他不可以，也不能这么做，上天给过他第二次机会，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事到如今，再没退路。

　　他唯有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一字不漏地听他把话说完。

　　“李海成，我喜欢你。”

　　许言嚣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用最温柔的嗓音说着世界上最悦耳的话。

　　他期待李海成的反应，然而后者无动于衷。

　　许言嚣急了，他害怕了，他上前想去牵李海成的手，后者侧身避开，猛地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不喜欢男人。”

　　“你的话让我感到恶心。”

　　“我们绝交吧。”

　　天台上的风很大，许言嚣想假装没听见。可惜他们离得太近，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许言嚣产生了一瞬间的耳鸣，呼啸的风钻进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脸上失去血色，站不稳似的退后两步，仿佛那三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蕴藏巨大威力，轻而易举就把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

　　自知话太伤人，李海成害怕自己动摇，硬下心撇过头不去看他。

　　可他自始至终低着头的举动，好像心虚，让许言嚣绝望中生出最后一点希望，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他颤抖重复道：“不！我不相信！”

　　“你真的，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觉吗？”

　　“没有。”李海成强迫自己冷下声说，“所以你不用再把心思放我身上了，你现在转美术生还来得及。”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许言嚣崩溃了，朝李海成吼道。他的眼底赤红一片，令李海成揪心。

　　李海成有一瞬间恍惚，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过去的景象。

　　那天的许言嚣笑容比今天灿烂得多，含着满腔爱意对他表白。

　　——“李海成，我喜欢你。”

　　少年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李海成愣住了，下意识退后一步。他以为许言嚣约他上天台是说填志愿的事，而不是他从来想都没想过的“表白”。

　　许言嚣似是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李海成哪里见过这样的许言嚣，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说喜欢他的，剖出真心的……

　　他是真的懵了，只想转身就逃。对他而言，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比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更难接受。

　　于是乎，他匆匆丢下一句：“我，我，我不喜欢男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脚步匆忙，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最后留给许言嚣的是他绝情的背影。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许言嚣。

　　只想着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到家里，他躲进被窝，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心里涌上来的居然不是恶心和讨厌，而是不知所措，以及……尴尬。他想着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他不想失去许言嚣这个朋友。

　　令他意外的是，许言嚣没有纠缠他。

　　当听到许言嚣退学出国的消息，李海成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慢慢感觉到一股怅然若失，像是心脏缺了一块。

　　再之后，当年许言嚣为他做的事一件件浮出水面，他才迟钝地发觉：或许他也是喜欢许言嚣的。只是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既没有意义，他也没有那个勇气。

　　重来一次，李海成本可以不把话说得那么绝的。但是他认为一点希望都不留，对许言嚣才是最好的。

　　只是那句在他心底深藏了十年的话：“许言嚣，我也喜欢你啊。”——终究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他的星星拥有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足以照亮他的一生。

　　他不需要摘下他的星星，手里握着两次回忆，对李海成来说，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