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嚣》摇上云天

1、第 1 章

　　“嘀嘀嘀——嘀嘀嘀——”

　　李海成拿起手机，看见来电人时愣了半秒，手指滑下接听，“——喂？”

　　“喂海成，是我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海成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班长。”

　　他熟稔地叫出对方学生时代的昵称，然后听见对面传来几声爽朗的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他道。

　　“算起来，我们又有两年没见了吧。”对面的声音略有些感慨。

　　话音一转，他道：“你知道吗，上个星期薇薇从国外回来了。我想说大家也好久没聚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搞个老同学聚会，时间就定在下周六，你要不要来？”

　　王富才的声音悠悠从电话那头传来，几乎和两年前一样，只是更沉稳，更从容不迫些，从中透出一点久经沧桑的意思。

　　大概是当了老板，应酬多了，喝酒抽烟闹的。昔日那个高昂清脆的少年音，终究褪去了他的青涩，在岁月的沉淀和社会的磨砺下，变成了一腔上了年纪的大叔音。

　　李海成闻言，笑着道：“你知道的，我工作忙。”

　　这话立马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哎哎哎，打住打住！你可爽约好几回了啊！我都记着呢！这回你无论如何都得来！”

　　见推脱不掉，李海成只好转移话题：“这次聚会都有谁来？”

　　王富才听他这么说，默认他参加，脸上立刻又笑开了，“放心吧，兄弟们都在呢！我，老周，老三，还有大圣……哦对了，班花你还记得吧？她也来……虽然说她和薇薇谁是班花这事一直存在争议，但谁规定一个班不能有两个班花了……”

　　说起学校往事，王富才顿时滔滔不绝起来。那些快被遗忘的一幕幕，随着他生动的话语，自动在李海成脑海中浮现，他不由得跟着笑出声。

　　王富才这个样子，倒让李海成想起高中时候，他们班被话痨班长支配的恐惧，王富才天天催促他们学习，许言嚣还说，他像个十足的老妈子一样。

　　许言嚣……

　　李海成眼神黯淡一瞬，压下原本上翘的嘴角。

　　电话那头的王富才说到口渴了，才后知后觉，电话的另一头已经沉默良久。

　　他察觉到什么，原本说的正高兴的话也停在嘴边，说不下去了。

　　王富才突然开口道：“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没放下他。”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许言嚣。

　　李海成在心里默念一遍。

　　一个即使过去很多年，依旧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梦里的名字。

　　一个即使埋在心底最深处，依旧能从期盼中生出芽的名字。

　　“你啊，还是那么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王富才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劝过，也骂过，可李海成依然死性不改。

　　他们是多少年的兄弟呀，他多了解他。对他这种怎么也劝不听的人，王富才也死心了。

　　说好不再管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他长叹一声后说道：“海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做人呐，要学会向前看。”

　　李海成苦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许言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足够套牢他的前半生，困住他的下辈子。

　　从此，逃脱不得，挣扎不得。他被永远留在过去，永远也学不会向前看了。

　　挂了电话，李海成又回归他的平淡生活。

　　上班，下班，挤地铁。

　　两点一线。

　　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擦肩而过。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根本没时间回忆过去。

　　而那通电话，就像往他平淡的生活里扔了一粒石子，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湖面很快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仿佛波澜不惊。

　　可湖面曾经荡起的一圈圈柔波，却像刻意提醒他。

　　假装忘了，其实没忘。不仅没忘，还忘不掉。

　　留给他的，只剩无尽的后悔。

　　最后，李海成还是决定参加同学聚会。不为别的，只为见见许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因为人不总是那么齐的，有的人一旦离开了，就彻底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

　　聚会上，大家围坐一桌。

　　李海成发现，这竟是人来的最齐的一次。全班三十二个人，来了二十九个。有从国外刚回来的，有匆匆从外地赶来的，有刚结婚的，也有刚生完小孩的。

　　虽然许多年没见，但多年后的相聚，气氛仍旧熟络。大家说说笑笑，聊得都是工作和生活中的细微琐事，偶尔谁谈及一句他年少轻狂的过去，顿时引来一片哄笑。

　　李海成不禁想起两年前的那次同学聚会——也是班长王富才组织的，只是来的人不多，只有十九个。

　　大部分还都是男的。

　　男人一多，就免不了要喝酒。他喝了口茶，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在饭桌上拼酒。

　　一个两个都喝得面红耳赤，醉得不省人事。

　　最后还是他收拾残局，和几个不喝酒的在路边拦计程车，然后再合力把一个个醉鬼搬上车，送回家。

　　李海成看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总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一个个都在同学聚会上口若悬河，好像没有一个人会难过和苦闷。如果谁有，谁就是失败者。

　　也就是那一次同学聚会，让他再也不想参加。就好像他不想承认，他是个失败者一样。

　　那天他是最后上车的。

　　随着车越开越远，他从后视镜中收回视线，仿佛和过去永远地划清界限。

　　“李海成？是你吧，好久不见。”

　　正当他愣神时，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抬头一看，是白薇薇。

　　她穿着一条白色纱裙，打扮得很精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还是同学记忆中那个清纯班花。

　　“好久不见。”李海成笑着同她打招呼，“听说你在国外过得不错，怎么突然回来？”

　　“我离婚了。”白薇薇淡淡道，脸上依旧挂着恬静优雅的笑。

　　她坦然的态度，让李海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薇薇怕他尴尬，主动道：“怎么了，大家都是老同学，你不会因为我离过一次婚就看不起我吧？”

　　“怎么会……”李海成忙笑着接一句，“我还是大龄青年呢。”

　　“害，那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旁边的人见状，忍不住打趣道：“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白薇薇你还喜欢过李海成呢！”

　　说话的人叫许诺，就是王富才口中的班花。

　　在学校读书时，她和白薇薇二人是公认的美女，一个文静乖巧，一个清纯爱笑。对于谁才是真正的班花，当年一直没分出胜负。但这不影响她们成为班级的骄傲，其他班的男生都对他们班的男生羡慕不已。

　　年轻时分不出的胜负，过了十年后，终于可以分出高下来。

　　许诺说话时眉眼弯弯，李海成发现她眼角长了细细短短的皱纹，皮肤也不复白皙。

　　但她满脸写满幸福的样子，想必也不在乎是不是班花。毕竟都快奔三的年纪，保养的再好，也不能和十七岁那年相比。

　　“哈哈哈哈是啊我也记得这事……”

　　“薇薇你还送过围巾给海成吧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挤过来凑热闹。

　　“是啊，还是我亲手织的围巾。”时隔多年，重提旧事，白薇薇毫不害羞，大大方方承认了。

　　许诺说：“要不然你们再考虑一下对方，反正大家都是单身嘛。”她和白薇薇是好朋友，知道她离婚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才敢说出这句话。

　　她调侃的语气，让其他人以为只是个玩笑，都哈哈笑起来，还有人来推李海成肩膀，怂恿他主动出击，不要害羞。

　　“既然班花都这么说了，海成你就从了吧！”

　　“对啊，薇薇大美人一个，海成你赚了！”

　　“海成，你还不赶快抓紧一点，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许诺笑着说道，内容十分扎心。

　　白薇薇安静地坐在旁边，自始至终都在微笑，偶尔瞟一眼李海成，看到他窘迫的表情，笑得开怀。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来，李海成感觉有点为难。

　　他求救般看王富才一眼，对方却朝他眨眨眼，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李海成突然醒悟过来，或许这才是叫他参加同学聚会的最终目的。

　　可他心里有人了，王富才最清楚不过。

　　聚会结束，李海成正准备离开，白薇薇叫住他：“海成，你等等！我们加个微信吧。”

　　还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白薇薇又飞快道：“刚刚许诺说的话，是她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还是朋友，怎么也应该留一个联系方式，你说是吧？”

　　李海成没办法拒绝，只好点点头笑着说是，和她加了好友。

　　今天的同学聚会，已经把他所剩不多的精力都耗尽。他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接了一杯水仰头喝下。

　　刚坐下没多久，手机铃声响了。

　　李海成接起来：“妈？”

　　一个柔软慈爱的声音道：“成啊，明天你要不要回家一趟。你大姨想帮你介绍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条件很好的……”

　　李海成捏了捏眉心，无奈打断她：“妈，我现在不想相亲。”

　　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又接着道：“哎呀，你就去看一下，你不急我还急呢！你看看你身边的同学同事，哪个不是结婚生子了！”

　　“上个月，隔壁张阿姨的儿子，人家连二胎都抱上了！”电话那头的母亲说个不停。

　　李海成躺在沙发上，用手臂压住眼睛。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跑出，很快就消失在头发里。

　　都怪客厅的灯光太刺眼了。

　　母亲还想继续说下去，李海成却听不下去了。

　　“妈，我累了，想先睡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出他的疲惫，沉默了。

　　良久，那边传来一句：“儿子，你是不是……”李海成匆忙挂了电话。

　　——他有一个秘密。

　　——他喜欢男人。

　　——他喜欢许言嚣。

　　除了王富才，没有人知道，许言嚣也不知道。但他不能，不可以，不允许自己说出来。

　　这个世界上勇敢的人很多，可惜他不是其中一个。

　　李海成承认，他是一个懦夫，害怕流言蜚语，不敢面对社会异样的眼光。

　　所以他也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许言嚣。

　　想一想他的温柔，他的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一举一动。

　　李海成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他当初可以再勇敢一点……一切会不会不同？

　　可是时间不会倒退，他早已没有机会。他当初做了选择，无论将来如何后悔，注定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的余生将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然后——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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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捉鬼的坑太难填，和女鬼小姐姐斗智斗勇真的令人头秃。
还是写个酸酸甜甜的爱情，给自己找点快乐吧。（虽然很大可能会写成一篇流水账，但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