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79、面具

　　白岳带着宋贞一路往南。虽然青岳山已经和白岳断绝关系，但是宋贞是无辜的，白岳希望能将宋贞送到青岳山得到他们的庇护。

　　白岳带着宋贞躲过了举国除妖师的追杀，终于来到了青岳山前。看着着熟悉的山景白岳感慨万千，上次他和永宁离开时内心抱着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冀；如今再回青岳山，却是这样的光景。

　　白岳抓紧了宋贞的手，不由地眼角湿润。他们来到了山脚下，他远远地看见数只白狐立在那里，为首的真是正是青岳山的长老，这一切又和它离开青岳山的景象重合了。

　　他牵着宋贞跪在狐群面前，祈求者长老收留宋贞。毕竟稚子何其无辜。

　　长老以怜悯的眼光看着宋贞：“这孩子，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在青岳山，他流着一半人类的血，在凡尘，他又流着白狐的血；青岳山不会接纳他、人间也不会接纳他，哪里都不会是他的归处，你让这孩子如何自处呢？这是你的孽，从你选择和那个人类开始，这一切就与青岳山没有任何关联了。”

　　长老叹息着，拒绝了白岳的请求。那些白狐站在青岳山的脚下，站在那结界之后，那结界掩盖了白狐的身形和气息，他们站在结界后，冷眼看着结界外发生的一举一动。

　　身后远远能听见脚步声，那是追杀他和宋贞的除妖师。

　　他退无可退，索性化为白狐，对着宋贞道：“快走，孩子！快走，不要回皇宫，不要被那些人找到，不要去找你的母亲，离开长宁，越远越好！”

　　宋贞看着父亲，白岳露出了万分不舍的神色，但最后抱了抱他，便将他推入丛林深处。

　　白岳寡不敌众。被那些除妖师当场击杀。

　　宋贞站在丛林深处，他没有按照父亲的要求逃走。他带着白狐的血统，可以看见结界后那些白狐的情状。

　　他们只是立着，看着他的父亲。就这样活生生被除妖师杀死。

　　但是他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因为自己实在是过于弱小了，而在这些人眼里，这是一只诱拐他的妖狐，和永宁公主的驸马白岳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自己扑上去说出了事情真相，不但还是救不了自己的父亲，连自己也许都会被诛杀。

　　背叛了的妖，无论在哪里都是叛徒，哪里都没他的容身之处了。父亲是，宋贞自己也是。不一样的是，父亲自己选择走了这条路，而自己却是被动的承认这样的命运。

　　他看着父亲的死亡，仿佛幻视了以后自己的下场。

　　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除妖师，他要牢牢记住这些除妖师的脸。

　　这些除妖师在击杀完他的父亲后，开始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宋贞轻吸一口气，缓缓走了出来：“我在这里。刚刚我趁……它不注意，逃到了一边的小树林躲着。刚刚你们击杀他的时候，我害怕被误伤，所以现在才出来。”

　　几人忙迎着他，要将他带回永安。

　　“等等。”宋贞道，看了一眼父亲卧在地上的尸体：“这狐狸到底没有伤害我，就这么曝尸荒野也确实可怜了些，把他埋了吧。”

　　“皇太孙殿下，这妖狐杀了二皇子孩子，又拐带您至此，就这么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又何来为他做墓、让他入土为安的道理？妖怪就是妖怪，非人之物，他们根本不配！”

　　一个面带不善的年轻人说话了，他的面部刚硬、表情严肃，刚刚在击杀白狐的致命一击就是他下的手。

　　“别这么说，叶荣。”另一个年轻人开口道，他生得俊逸不凡，举手投足间有着非凡的神采，嘴角带着三分笑，“确实这只白狐没有伤害皇太孙殿下，况且就是挖个墓，也耽误不了多久。”

　　接着又转身向宋贞笑道：“皇上和公主都很担心皇太孙殿下，待我们埋葬了这白狐以后，就启程早日回到长宁，殿下看可否？”

　　宋贞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向宋贞行了一礼，道：“回皇太孙殿下，臣叫贺岚。”

　　宋贞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叶荣；叶荣在贺岚发话之后也不再提出反对意见，几人很快便将白狐埋葬，就立刻启程返回长宁了。

　　临走前，宋贞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坟头，那些青岳山的白狐早就消失不见了。他的父亲就长眠于这里，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明离故乡只有一步之遥，却到底再也回不去故乡。

　　这就是他可怜父亲的下场。

　　宋贞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护送宋贞去往永安。到永安时，正值二月十五花朝节晚。这也让宋贞紧张起来，因为每到月圆之夜他就化成白狐，如果他的秘密让这些除妖师知道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索性每年花朝节晚，永安都会举办盛大的祭典；虽然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皇子被杀皇太孙被拐的事情，但是永安国一向以花神为尊，花朝节是迎送花神最重要的节日，因此祭典没有丝毫怠慢，反而比往年更加盛大，皇帝想借由花朝节的盛大祭祀以求花神保佑皇太孙的平安。

　　几人赶到的永安的时候，日已西沉，在城外就能听见祭典的人声，一片繁华景象。宋贞偏头看了一眼落日，转头对贺岚道：“我一向爱这热闹祭典，之前一直拘着没有切身参加过，如今正好碰到这热闹祭典，我倒想凑凑热闹去。”

　　叶荣眉头一皱，满脸不赞成，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贺岚阻止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宋贞一眼，又笑道：“不过就是祭典，能耽误多长时间？况且永安城内很安全，皇太孙殿下一路上舟车劳顿，也难免心中苦闷，参加祭典换换心情不是很好吗？”

　　叶荣就没再说话。几人就去了祭典。祭典上人很多，宋贞成功地挤进人群甩开了他们。宋贞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处，躲在一从凌霄花下，化出原型，直到子时过，他才能重新化为人形。危机解除，宋贞便想找会贺岚汇合。

　　这祭典非常热闹。他慢慢地沿着街边商贩的摊子旁走着。街上的少男少女举着花枝、戴着面具嬉戏着。更多的是拖家带口的，父母牵着孩子走着笑着。宋贞在一旁站着看了一会，便移开了目光。

　　他看见路边摊子上挂着许多面具，目光停留在一只狐狸面具上。他看着着这狐狸面具，想到了父亲。在这所有人都能举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却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就因为父亲是只妖怪，哪怕他没有做过错事。而自己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就因为生下来就是半妖，所以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以防自己的半妖身份暴露，有一天也遭遇道父亲那样的下场。

　　他到底该恨谁呢？

　　他买下了那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看了一眼公主府的方向，又扫视了面前这些开心幸福的民众。

　　越热闹、越繁华，越发衬托的他形单影只。但是他做错了什么呢？如果我没有错，却要遭受这些苦果，那到底是谁的错，我又该向谁发泄报复着着心中的恨意呢？

　　面具遮住了宋贞的脸，他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思考。

　　父亲和母亲，计划与仇恨。

　　就这样，在这繁华祭典里孤寂得格格不入的宋贞，看见了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像是迷路了，孤单迷茫地站在路边，脸上还有泪痕，手里还抓着几朵不知从哪里摘的凌霄花。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贞帮了这个小姑娘。他让找过来的几个除妖师去找小姑娘的家人。

　　小姑娘很感激他，把手上的花送给了他，还叫他“狐狸哥哥”。

　　也许小姑娘年龄尚幼，并不清楚妖怪到底意味什么，但是女孩对于她认为的“妖怪”，仍然流露出的善意和亲近；这让他心里稍稍放宽了些。但是当这女孩的家人找过来，女孩的家人因为女孩叫他狐狸哥哥，露出了一副吓破胆的模样，拼命和他道歉，为了小姑娘把他和妖怪牵扯到了一起，玷污了他的身份。

　　可是，宋贞冷眼看着在不断行礼道歉的女孩家人，心中道，我就是你眼中那低贱邪恶的妖怪啊。

　　宋贞稍稍软化的心又重新清醒起来——

　　这才是人间现实，人类与妖怪，永远无法共存；而像他这种半妖，天与地间，根本就没有他的归处。

　　——既然到处都没有我的归处的话，那索性毁掉好了。

　　宋贞这么轻巧地想着，看着小姑娘满心真诚递过来的凌霄花，没有收下，将花别在女孩的鬓角——也许这小女孩的善意是真的，但还是他不想要也不需要了。

　　告别了小女孩，他跟着宋贞叶荣来到了公主府。公主虽是他的母亲，这么些年一直对他淡淡的，白岳照顾他多些。记忆中的公主永远是表情淡淡。

　　贺岚把宋贞带到公主面前便有眼色地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公主拾级而下，一步步走到宋贞面前。宋贞看见公主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公主伸出手轻抚着贺岚的脸，这样亲密的动作是之前从来没有的。

　　宋贞开口道：“母亲，你不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