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67、鬼箭羽（十）

　　江缨看着紫苑煞白的脸色：“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作证时需要重新回忆那些——事情，对你来说十分非常难受，但是如今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以再做人证的——”

　　“我愿意的。”紫苑直接道，冲江缨温和地笑了笑：“如果这样就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话，我愿意。这样太子殿下就会明白事出有因，就不会责怪你了吧？为了那些已逝女子的冤魂，为了我们的恩人，说多少次、回忆多少次我都愿意。”

　　少女笑了起来，夕阳衬着她的脸庞显得十分美丽。

　　江缨到底是杀了广南王，就算事出有因，能免掉死罪，但是也少不了刑罚和职务上的处罚吧。江缨看着紫苑的笑容，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了。

　　不过说出真相至少能让她摆脱掉勾结邪祟背叛人类的这个的莫须有罪名。至少她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收到惩罚，这就够了。

　　江缨笑了笑：“谢谢你。”

　　两人又东躲西藏了一阵直到深夜，人们因为畏惧姜鹤的作乱群斗闭门不出，连护卫也回到广南王府上不再巡逻了。江缨便趁着人烟稀少，背着紫苑一路潜行到了鬼箭羽山。

　　时间仓促，江缨在鬼箭羽山见到了姜鹤，又给紫苑不少银子，嘱咐姜鹤先带着紫苑去往附近的小镇避避风头。姜鹤的妖力果然今晚又变强了不少，带着紫苑去往鬼箭羽山旁的邻镇应该不成问题。江缨看着姜鹤，突然想起了姜鹤曾经说过也见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那会是她早上在斩杀广南王前的“东西”是同个东西吗？

　　“姜鹤，你刚刚醒来的时候见过的毛茸茸的东西，你还能记得起更多的细节吗？”

　　姜鹤面露难色：“记不起更多了，只有体型小和毛茸茸这些这些特征，怎么了吗？”

　　江缨沉思道：“我早上在杀广南王的时候，曾经也见过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你也见过了？那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虽然看到了，但是我却不能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确实是一个动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声嘈杂的街道，但是它偏偏出现了。我在想，也许我们两看到的是同一个东西。也许这些事情都和‘那东西’有关。”

　　江缨沉思了一下，道：“现在情况紧急，之后我再回来仔细调查。”

　　“对了，广南王的护卫今天早上是来鬼箭羽山了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姜鹤冷哼一声：“还能干什么？他们想要把这些尸骸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原来是怕引起山火、浓烟引人注意才没烧的，如今事情败露他们也就不管不顾了——一群人渣，”姜鹤冷哼了一声，“我就稍稍吓唬了他们一下，一个个屁滚尿流地跑了。”

　　怪不得晚上的时候护卫这么稀少，估计都是惧怕姜鹤的缘故。

　　江缨点点头：“我上京禀报太子殿下后，太子殿下那边肯定会派人取证的。在那之前，姜鹤，一定要保护好这里。你现在的妖力应该可以去往鬼箭羽山附近的其他城镇。可以先晚上送紫苑去旁的城镇生活。等我回长宁澄清事实，后面应该会需要紫苑让去上京一趟作证，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申请随行。”

　　姜鹤和紫苑点了点头，江缨神色缓和道：“姜鹤，我给你的神识珠，里面有我的一缕神识，如果你遇到了实在解决不了的情况，就把神识珠摔碎。”

　　江缨交给紫苑一些钱财便匆匆离开了。情况紧急，现在外面的流言四起，她必须尽早赶回长宁。

　　但是就在会长宁的途中，她就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世人皆传首席除妖师勾连妖怪杀害广南王，一时人心惶惶；各城镇四处都张贴了她的通缉画像，她东躲西藏一路隐匿自己的行踪，才来到了长宁外城。

　　长宁城更是四处贴满了她的通缉画像。她一时甚至找不到任何进城的机会。她在城外的丛林藏藏躲躲了几天，才让她抓住了机会。她听城郊的百姓说，再过两日，就是太子殿下祭拜贺岚的日子。贺岚的墓就在城郊。

　　这次祭拜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祭拜。

　　因为这段时间金吾府首席江缨背刺广南王且叛逃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永安国，让百姓对于金吾府的信任降低，甚至对除妖师都心生抵触。而朝廷对此十分坚决地表明了立场。

　　首先贺岚作为金吾府前首席除妖师，太子殿下此举无疑是表明朝廷支持金吾府的立场，同时朝廷宣布了撤出江缨首席除妖师的榜文，同时加大了对江缨的追捕。

　　江缨藏在民舍的屋顶上，听着村民的对她的谩骂和闲聊，吃了一口从民舍厨灶里摸到的干馒头，心中默默地叹气。

　　祭拜出行不比待在守卫森严的东宫，是她接近太子殿下、澄清事实的最后机会。

　　两天后一早，一群声势浩大的人马去往远郊贺岚的墓地，祭拜十分隆重，所以随行带了不少装纸钱和香烛的箱子。

　　江缨远远看着太子命人燃烧纸钱，点起香烛，接着屏退众人，静静在目前跪拜。

　　江缨看着已故师父的墓，又想起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不由鼻子乙酸、眼角湿润。

　　卫兵已经听从太子的吩咐退开了，江缨吸了一口气，看住时机从藏匿的树上一跃而下，接着抽出怀中早已备好的结界咒，将自己和太子两人围在了结界中，周旁的护卫发现了她，嘶吼着围上前，却被太子指止：“不用，退下吧。这是固元符对吧，江缨？”

　　“除非施咒者死，否则这结界是冲破不了的。”

　　太子让护卫退出一段听不到他们谈话的距离，才转脸看着江缨：“但是江缨，你你是不是忘了，结界只能防止外人进来，去阻止不了我从结界中出去的。”

　　“结界只是为了挡住护卫，并不是拦您。”江缨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她瞥了一眼旁边贺岚的墓，向太子行了跪拜之礼，接着转了方向又向贺岚墓前磕了头：“太子殿下，今天臣在师父面前、在您面前起誓，臣所说的话，绝无虚言。”

　　太子没说话，半晌道：“说吧。”

　　江缨忍住强烈的疲惫，靠着自己强烈意志力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

　　“……就是这样，太子殿下。”江缨道，“臣所说言，鬼箭羽山上的尸骨、还有紫苑皆可作证。”

　　“江缨，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了广南王呢？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解决方式，你却选了最槽糕的一种。”

　　“……太子殿下。虽然听上去很像借口，但是臣当时其实并不想杀了广南王，只是当时的我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再回过神来，就已经直接杀了他了。”

　　太子瞥了一眼江缨：“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杀广南王而感到后悔的样子。”

　　“……是的，太子殿下，广南王死不足惜。甚至这个死法太便宜他了。太子殿下，臣之所以不想杀了他，只是不想亵渎除妖师的身份，我不应该把用来除妖的剑用到人身上，这是大理寺的职责。”

　　“江缨，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种话。”

　　太子淡道，虽然说话内容严厉，但是他的语气自然平淡，像是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臣问心无愧，殿下。”江缨磕了一个头，“我甘愿收到惩罚，但是只求太子殿下为那些无辜逝去的少女平反，向天下揭露广南王的罪行，不要让更多的少女收到伤害。”

　　江缨重重地磕着头，她了解太子，这件事情事出有因，她为了维护正义而杀人，就算对方是广南王，也绝对不能因此而庇护他。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曾经这么说过，这也是她这么追随太子的原因。无论身份，无论平民贵族、甚至无论人类妖鬼，所有的存在都是平等的。

　　这就是太子追求的理想国。

　　非常超前贤明的思想，甚至连贺岚都无法达到的思想境界；这让她非常佩服，并下定决心追随于他。

　　“你说你在杀广南王之前，曾经见过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

　　太子突然问道。

　　江缨摇了摇头：“臣不知。在杀广南王之前，我确实看见了一个东西，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东西，像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一般，甚至能影响我的想法。我很难形容……但是我很确定，我本来还能控制自己，但是见到了那个‘东西’以后突然想要‘杀戮’的想法就控制了我的脑海，等再回过神来，我就已经杀了广南王，而那个‘东西’也不见了。”

　　江缨抬眼看向太子：“若有半句假话，臣必不得好死。”

　　太子垂下眼睛看着她，良久道：“江缨，就算我相信你，但是在人证物证找到之前，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我必须把你先关进大牢，我会尽快派人找到尸骨和紫苑。而且你到底是杀了广南王，之后的处罚绝不止撤职这么简单，明白吗？”

　　江缨重又向磕了头：“臣……不，草民明白。”

　　接着江缨撤掉固元符，任凭一拥而上的卫兵绑住，将她关进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