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65、鬼箭羽（八）

　　江缨心一紧，面上还是波澜不惊道：“殿下，夫人已经好多了，刚睡下。”

　　广南王道：“是吗？首席花的时间有点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接着越过江缨挤进房中，几步走到苏夫人床榻旁坐下，伸手抚摸着苏夫人的面庞：“夫人的脸还有些潮湿呢，是刚哭过吗？”

　　江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是刚刚夫人有些不舒服，我便用湿毛巾给夫人擦了擦脸。”

　　广南王看了看江缨，眼睛里的探究不加掩饰，江缨回视着他：“现在夫人已经好多了，只要休息一日，想必就已经无大碍了。”

　　越是说谎就越要装作若无其事，同时绝对不能逃避目光，否则会显得你心虚。

　　突然，广南王笑了一声：“首席，果然还是很年轻啊。”

　　什么意思？

　　江缨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广南王突然直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江缨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佩剑上——

　　没想到广南王直接侧身，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还在昏迷中的苏夫人的胸膛。苏夫人的鲜血喷了广南王满脸，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杀人后的动摇，反而伸出舌头舔去了唇边的血迹，阴恻恻地笑了。

　　江缨被这眼前突发的状况怔楞一下，随即直接冲过去想要阻止她，却被管家直接拖住，管家是普通人，江缨不欲对他用剑和咒术，只一把将管家推开，但已经太迟了。广南王将匕首从苏夫人身上拔出，笑着看向江缨：“不要紧张，首席。不过死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这么激动做什么呢？”

　　江缨一把冲了过去查看苏夫人的脉搏，她的脉搏已无，没了鼻息，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江缨的手放在剑柄上，她在用全身的力气抑制住自己不要去拔剑，她转过身看着广南王：“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的声音以为愤怒而颤抖了。

　　广南王的脸上还带着阴恻恻的笑容，这个人的气氛变得阴沉诡异，他笑着说道：“理由你不是心知肚明吗？首席。”

　　他看着江缨，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话：“你可真是年轻啊，首席。谎都不会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身上的戾气和厌恶，一眼就被看穿了。”

　　“你昨晚在鬼箭羽山里看到的，不只是那妖怪对吧？本来那藏尸处我就没有藏的有多隐蔽，只是寻常民众也不会靠近鬼箭羽山。首席，我本来以为你会更聪明点的。你就装作不知道，闭上嘴巴把那邪祟除掉离开不就好了？

　　“你专门找我夫人，是想说服她来指证我吧？毕竟鬼箭羽山的十几具尸体，只要我抵死不认你也不能奈我何，所以就以清心咒之名来说服她不是吗？”

　　“……就是这个眼神，”广南王笑着看着江缨，“今天你一进门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首席，恨不得杀之够快的眼神，虽然你一直在极力掩饰，可你的眼神可骗不了人。”

　　“……你的夫人没有答应我作证。”江缨嗓子干涩，“你都不确认一下，就这么把她杀了么。”

　　“我的夫人我知道，毕竟我们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了。她软弱好操控，可是……万一呢？万一要是她被你说服同意做你的人证，那我这一世英名，我叶家世袭的功勋，还要不要了？”

　　广南王笑了一声，看着被她紧握的细剑，主动将还在滴血的匕首举到了江缨面前，接着手一松，匕首掉到了地上：“不要担心，首席，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况且我也打不过你不是吗？”

　　广南王脸上闪过一丝轻蔑道，“首席，我听说你是平民出身，又这么年轻，可能对我们的规矩不是很了解。”他加重了“我们”二字，“不过是平民和一些小贵族，他们的命，要多少有多少。”

　　“哦，当然了，我没有在说首席你的意思，毕竟你已经是金吾府首席，不再是平民，自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很尊重你。”广南王笑了笑：“你总是前途无量的，我一直都非常欣赏你。首席，现在就去鬼箭羽山把那个邪祟除了，然后就会长宁吧，我会亲自写一份文书在女皇面前替你多多美言的。”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广南王这一套倒是张口就来，用得炉火纯青。江缨淡道：“自从女皇陛下登基以来，私下的人口买卖就被严厉禁止，况且动用私刑再更早的时候就被写进了永安律法——殿下，您买卖少女、对这些可怜的少女的动用私刑、把他们折磨致死；而就在刚刚您亲手杀了您的妻子——做出了这些事情，您让我吧这些完全忽视，去把那鬼箭羽山因为你死去的少女化成的邪祟除去，再带着您的文书，若无其事地回长宁吗？”

　　江缨已经懒得藏讽刺语调了，她越说越愤怒，心中那个从早上就开始若隐若现的声音又开始浮现：像广南王这种人渣，他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广南王并没有因她话里的讽刺动怒。他只看了一眼江缨，笑道：“首席，我知道你之前的事迹。你在当上首席之前，不是破了一起拐卖女童的大案吗？我记得是牵头的是古塘镇的村正吧？他后来怎么样来着？”

　　江缨道：“被带去大理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广南王笑了笑：“想必也是你揭露了他们吧？那个村正想必也是你抓住的吧？我猜，你在抓那个村正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和说了一样的话？违反了永安国的法度……之类的话？”

　　江缨皱了皱眉头：“是又如何？”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村正会被处罚吗？”

　　“因为他只是个村里的乡绅而已，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稍微有点声望的平民罢了。抓了就抓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江缨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

　　广南王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最为可笑的笑话：“首席，我刚刚说的话，你是没有听懂吗？女皇制定法律，那是用来约束那些底层平民的。你知道为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吗？就是因为要把下等人约束好了，我们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啊。”

　　“这就是命，这就是天理。你居然和贵族说永安法度吗？首席，你怎么做到这个位置还能说出这种天真的话？那些少女、和我那妻子，我想杀就杀了，不会比踩死一只蝼蚁更严重。我如今耐着性子和你解释，不过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

　　江缨抽出剑将剑横在广南王脖颈旁，旁边被江缨推在地上的管家失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殿下！还不赶快把你的剑放下来！”

　　“就这种时候了，你还要为你的广南王殿下说话吗？”江缨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体不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他甚至都没有把你当成人看过。他杀了那么多人，想必你也就是在旁边替他收尸吧？你就甘愿为他成了那为虎作伥的伥鬼，杀了这么多人，你们两个，都该——”

　　江缨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身体全然被愤怒支配一般，下意识地举起剑——

　　不，她脑海中另一个清明的声音说道，她不能杀人，哪怕对方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渣，她也不能杀人——

　　广南王的惨叫声见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剑上滴着鲜血，广南王捂着手臂、在大管家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向门口跑去：“你好大的胆子！江缨！竟敢伤了我，你不要命了吗？”

　　接着转头向门外的家丁说：“还愣着干什么？平日养你们，出了事屁用不顶！还有我的护卫军呢！一个个是死了吗？”

　　“殿下，护卫军被您派往鬼箭羽山了，不在府上啊！”

　　“那还不快把他们叫回来！”广南王失声嘶吼道。管家扯了一个家丁，家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门。

　　他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态度消失了，捂着受伤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吼道。家丁一拥而上，他被管家扶着躲在了十几个家丁的后面。

　　江缨收剑入鞘，徒手将是十几个家丁全部放到，接着向着广南王一步一步走去。

　　管家扶着广南王，两人看着江缨，面露惊恐一步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一般：“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江缨，你最好识相点赶紧停下来！你这个平民出身的下等人！划伤我的手臂就已经罪该万死了，你还想执迷不悟犯下重罪吗？”

　　江缨看着他的扭曲的脸，大脑一片混乱，但是仅存的清醒让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杀意：“你刚刚说，让护卫军去鬼箭羽山是什么意思？”

　　广南王脸色煞白，但是他似乎也感到了江缨言语中的不加掩饰的压迫感，他明显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但是还是提高语调，重复着之前的说辞：“你这是什么态度？江缨？你居然敢和我不加敬称的讲话？”

　　“江缨大人自从从鬼箭羽山上下来就要变了一个人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管家开口了：“难不成你是收到了妖邪的蛊惑，要偏向邪祟，背叛广南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