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43、古塘（五）

　　“有很多疑点。如果最后出现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姑获鸟的本体，其中一半是李屠户妻子，另一半你觉得是谁？”

　　唐泽道，“阿芹的母亲之前说过在湖面上看到的白衣女人的声音，也许那一半的女体就是阿桃。”

　　江缨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阿桃已死十几年，村子里的人也说她从未作祟，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李屠户的妻子又为什么也会化成姑获鸟呢？那是出于李屠户妻子的怨恨吗？如果真的是她的怨恨，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怨恨竟强烈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招致了古塘中本就有怨气的阿桃的怨念而幻化成了姑获鸟，用这么残忍地手段杀了自己的家人，甚至于连她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要知道姑获鸟虽然是会‘偷窃’别人的孩子，但是并不会伤害他们，更不要说杀了他们了。”

　　江缨顿了顿，“还有那个女童身上的伤口……”

　　她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唐泽也沉默了，半晌道：“可惜我们如今不能知道了。而如今她已魂灭，安魂咒也无法再用了。”

　　“那不一定。”江缨道，“你忘记了？那姑获鸟的本体，李屠户的妻子只有半张脸，说不定她只有一半魂灵堕成了恶鬼；而另一半魂灵可能还在世间。之前在研究安魂咒的时候，我曾经在藏经阁看过一个关于凝魂咒的记载，可以凝结因为肉身已毁而四散的魂魄，也许我们试一试凝出她的魂魄问一问情况。”

　　唐泽道：“凝魂咒这种符咒，你看一遍就会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现在根本就不是为此纠结的时候，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早就知道江缨就是当之无愧的咒术天才，但是每次在江缨无意间展现出的过人天赋时，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挫败和不甘。

　　江缨并没有察觉他语气的酸涩，道：“没有啊，我练习了好几遍呢。”

　　唐泽道：“是吗。”其实唐泽也在研究安魂咒时也看过这个符咒的记载，太过于艰深复杂、又与安魂咒无甚关联，他就翻到过只留下了些影响，便不了了之了。

　　“嗯，后来我请师父详细地讲了，有自己试了几遍，师父说应该没有问题。”江缨语气轻松地说道，像是在讨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唐泽轻吸了口气，将自己纷乱的心绪压下，他明白此刻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还有一点也没有办法解释。我们询问的所有村民都说李屠户一家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没能问出一点消息，这一点也很奇怪。”

　　“你说得对。老实本分的人家怎么会在死后有着如此大的怨恨？”江缨点点头道，“无论是村正还是村上的其他村民，所有人都只字不提。如果不是阿芹母女，说不定我们连妖怪的本体都不一定知道，说不定今晚就会这么糊里糊涂地守夜、糊里糊涂地解决了妖怪，连这其中的疑点都不曾发觉。”

　　唐泽看了一眼江缨，像是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些端倪：“你打算怎么办？”

　　江缨挑了挑眉：“自然是除魔卫道。”她在“卫道”两字处加重了语调。她的眼神坚定，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唐泽追问道：“你……”

　　就在这时，灵堂处传来了一阵骚动，他们闻声匆匆赶去，却看见张村正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正站在灵堂门口沉着脸让家丁去搬李屠户妻子的棺材。

　　“张村正，你在干什么？”江阴皱着眉头道。

　　“除妖师大人，你难道刚刚没有看到那个妖怪的样子吗？就是这个女人，把我的父亲、还有他们一家杀了！亏我还好心地把她的尸体放在了我们家的灵堂停灵，如今想来确实把杀我父亲的凶手放在了这里！还想伤害我的家人！不把她挫骨扬灰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张村正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愤恨。

　　唐泽皱着眉头正准备开口，却感到江缨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他转脸看向江缨，看见江缨淡道：“恐怕不行，张村正。”

　　“你还记得的刚刚看到的那位女性的面庞了吧，李屠户的妻子只有一半的脸，很有可能她只有一半的魂灵化为了怨鬼。一半的魂灵本就神志不稳，会比一半的邪祟更加凶残，您看她连自己的尸体都抓烂了不是吗？她的另一半的魂灵还留存世上，魂灵本就不稳，你已经为她停灵了几天说不定有些好转，如果就此将她的尸体焚烧，剩下的一半魂灵很有可能会就此化为怨灵四处害人，而她报复的第一个对象，毫无疑问就是烧毁她尸体的人。”

　　江缨的眼神扫过聚在棺材周围、正准备伸手去搬棺材的家丁，听闻她的话，脸上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悄悄地退后、远离了棺材。

　　张村正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他竭力止住发抖的声音：“那除妖师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哪怕不烧毁，留着这个一具尸体在灵堂，我们也不得安生啊！”

　　江缨像是就在等张村正这句话，她从怀里掏出符纸朱砂哗哗开始画了张符，递给了张村正：“明日叫几个家丁，午时阳气最盛时候把棺材安排到古塘的东北角，切记要偏僻、不禁人烟的地方，然后把这张符咒贴在坟前即可。”

　　张村正千恩万谢地接过符纸，问道，“这是什么符咒？”

　　江缨眨了眨眼睛：“封印的符咒，防止她不稳的一半魂灵堕为恶鬼。我待会会将另一个封印符咒贴在棺材上加重封印。”她顿了顿，又道：“最近金吾府人手急缺，我们来之前贺岚大人曾经交代过，让我们速去速回，此番妖怪已除，我和我的同伴明日一早就会直接离开。”

　　张村正挽留了几句，见江缨唐泽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在江缨的坚持下，村正又说了几句话，众人便散了，留他们两个在灵堂“守夜”。

　　待确定其余人已经离开，唐泽看着又掏出符纸唰唰画符的江缨，挑了挑眉：“刚刚你给张村正的那张符咒，我可看不出来是什么咒。”

　　江缨点点头：“没错，我是随便画的。张村正这人睚眦必报，我不给他个厉害的符咒让他以为姑获鸟受到了封印，指不防他明天又来找我们麻烦呢。”

　　唐泽道：“你还真是……”他顿了顿，把符泓说的那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评价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会与各种各样的人交流。”

　　他想到了阿芹母女，江缨花言几句就把她们的情报套了出来，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他远远不能的。

　　江缨道：“要是你从小就跟着父母做生意、长大了跟着师父四处讨生活，你也会的。”她哼了哼，有些得意，“只要我想，就没有人能不喜欢我的。”

　　唐泽听闻此言，刚想出口反驳“我就不喜欢你”，但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江缨对阿珂说的那些话，想来江缨根本就不在乎唐泽对她的感受，毕竟他在她的前进道路上一点作用也没有，自然不需要花心思来讨好他。想到这些，他感觉像是被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心口，闭口不接话了。他也知道在这个任务关头想这些有的没的的儿女情长实属不该，因此深深吸气，试着转移心绪：“你和张村正谎称我们明日一早出城，是要暗地里再回来吗？”

　　江缨点点头：“没错，我们明日假装出城，凝魂咒最少要持续七个时辰才能有效果，我现在贴好凝魂咒，明日正午是刚好的时间。这个村子从上到下，除了阿芹母女没有一个人和我们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既然活人嘴里问不出东西，就只能从死人嘴里问问了。我可不觉得张村正会高兴我们问出实话，当然是要把他们支开看看，这个村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唐泽点点头：“也对，确实这次的事情谜点重重。”

　　两人达成了共识。江缨将凝魂符贴在了棺材上，俩人轮流在灵堂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两人装作收拾了东西，和千恩万谢的张村正道别，装作离开了古塘村。两人沿途买了些东西，出了村将马栓在一处偏僻的树林，乔装一番，找了一个能看见张村□□的偏僻角落监视。

　　两人等了一会，便看见家丁抬着棺材出来了，张村正面色不好地在一旁跟着，大概是怕村中人看见，他们出发的很早，棺材上也裹了厚重的布。

　　江缨唐泽俩人跟着他们一行人，看见他们找江缨所说在古塘村东北角一个偏僻的树林里，挖了坑在午时准时下葬，张村正又把符纸贴在了坟上，完成了这些，江缨本以为张村正会直接离开，没想到张村正却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在坟前拜了拜：“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你也算报仇了，你就……你就安息吧！不要来找我的家人了！”

　　拜完便领着家丁走了。江缨唐泽藏在暗处听闻此言对视了一眼，江缨道：“……报仇，果然张村正没对我们说实话，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唐泽道：“看来只有问问本人才能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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