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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三个真相 ...

  •   “水寒,你想干什么?”

      Q的眼里带着森森笑意,语气冰冷,像毒蛇的信子在荆水寒眼前晃着。

      荆水寒看着他,没有出声。

      Q眯着眼侧头看了看远处翻滚的巨浪,嗤笑一声,道:“听队里人说,风暴的荆队长这几天都没有上班,前几天我的同事在医院精神科遇见一个人,说看背影长得跟荆队长可像了,还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水寒,你病了?”

      Q的话里带着探究的意味,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浮,似在开一个恶俗的玩笑,对面的人默不作声,雨丝打湿了荆水寒的外衣,像是在黑色羊绒上镀了一层银珠,冷漠,但不合时宜。

      雨越来越大,整艘船都晃晃荡荡起来。

      荆水寒没有回答Q的问题,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说道:“为什么回来?”

      Q答得很爽快,“货出了问题,金三角的钱不好赚。”

      “可你是个警察。”荆水寒的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声音被风浪呼啸遮蔽了些许,但他知道Q听得清楚,因为Q笑了,笑着摇了摇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就好像在高中数学老师面前,问了一个1加2等于几的白痴问题一样。

      “水寒,我上了年纪,得为自己打算。我不像你,当个木头固执又无趣地活着就行了,天上下雨能养活你们这些木头,但是天上不会下金子,也不会下大|麻,没有权利,没有钞票,我就是活不下去,没办法。”Q依旧看着远处的海浪,说道。

      “所以你就杀了谭郎,在514缉毒大案那天。”荆水寒用了一个陈述句,Q没有反对。

      Q没有否认,但似乎想起了什么。

      514大案,全市的公安机关,联合特种作战部队,共抓获毒贩38人,缴获冰|毒21公斤、海|洛因32公斤,枪|支弹药若干。

      我方一名缉毒警察在514大案中失踪。

      下落不明。

      那一次行动,警方将最后的漏网之鱼全部包围在一艘破船艇的甲板上,时任刑侦支队重案五组组长的谭郎,副队长沈簟凉,以及风暴队长荆水寒,各带领队伍呈三方包围将毒贩围困其中。

      双方僵持了三天,毒|贩破釜沉舟,火力凶猛,很难接近,总部多次派人增援,就在第三天凌晨,一声枪响打破了几近凝固的僵持格局,紧接着双方陷入混战,不少警察受伤,毒贩也被击毙大半,只剩下两三人,手持苏式手雷翻越船艇围栏,企图与试图靠近的谭郎的队伍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天空惊雷滚过,一场暴风雨骤然降临。

      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中,一声震天的枪响伴随着疯狂的雷声响起。

      一枚子弹同时击中两个毒贩,一击毙命,只有1000米外增援救生艇上架着狙击枪的Q能做到。

      可是,当沈簟凉与荆水寒赶到时,甲板上只瘫着两具血肉模糊的毒|贩尸体。

      谭郎不见了。

      谭郎的队员亲口告诉荆水寒与沈簟凉,两个毒贩落水后的两三秒内,从某个方向上又打来一枪,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谭郎就掉进了海里,海浪翻滚,瞬息之间竟然就不见了人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逃脱了的毒贩的复仇。

      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中开枪击中了公安人员。

      除了荆水寒。

      除了沈簟凉。

      前者太了解自己的“老师”。

      后者太了解自己的,爱人。

      ……

      “谭郎他究竟还……”

      Q打断了荆水寒的话,直接说道:“死了吧。”

      荆水寒握了握拳头,拳峰崩紧攥得青白。

      忽然后面的船舱里发出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撞到了地上似的,如果仔细去听,依稀能够辨别出录音台的电流刺刺拉拉响。不过在暴雨声的覆盖下并没有引起Q的注意。

      “你帮我找到星星的线索,所以我来了,你今天把我引到这儿,只是为了问这个吗?”Q转头看向荆水寒,眼神里一片了然之色,“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我先走了。雨很大。”

      Q转身走出去两三步,就听见荆水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带着黑色的风暴,压抑着又颤抖着——

      “是你吧,杀我父母的人。”

      说着他举起了枪,漆黑的枪口直直对着Q太阳穴的方向。

      Q顿住了脚步,雨水顺着他脸上皱纹的纹路淌下来,显得整张脸很怪异,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喟叹一声,雨水打进他的嘴里,被咽了下去。

      “你倒不如问问你爹妈藏了些什么东西。据我所知,你小时候被他们折磨得也不轻,不是吗?”Q笑了笑。

      荆水寒的下颚绷成一条线,眉间的阴郁愈发冰冷,身上却还是滚烫的,如果Q用心留意的话,就会发现,荆水寒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脚下的甲板也晃动得厉害。

      他扣动了扳机,Q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赞同地拧起了眉:“你可是个警察,别忘了你的身份荆水寒!”

      他很有自信,信荆水寒是个木头,是个只会追求信仰的木头疙瘩,警察就是他的信仰,所以他不敢杀他。

      荆水寒的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雷响,震得整个船身晃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Q捂住右胸口,跌跌撞撞朝后退了过去,后背撞在老旧的桅杆下面。

      船舱的挡风玻璃也应声碎裂,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从里面传出来。

      “是,是六组那个臭小子。”Q想岔了,他咬牙切齿地捂住汩汩流血的胸口,脸上满是冷汗,恶狠狠瞥了一眼船舱,紧接着目光又落回荆水寒身上。

      荆水寒朝前走了两步,雨珠扑簌簌浸入他的发丝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他却浑然不觉似的,黑色的眼眸锁在Q的身上。

      “你杀我父母,枪击谭郎,是你该死。”

      Q急急喘了两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看向荆水寒,哑着嗓子道:“荆队长,你在乎的人,还真是少得可怜。”

      “你就为了这些人,就要杀了我?”Q吐出一口血,笑着说:“那我可亏了,要不要我给你加加码,你是真的不记得那个人了吗?”

      “听说前段时间,上海有个年轻教授跳楼了。”Q说两句话就要低低急喘,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这人我见过,还是你们组的案子,有印象吧?”

      荆水寒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封鲤青的蓝色头像,他甚至在一瞬间回忆起从手机中传出来的低低的□□,那些清冷的,痛苦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好好活着……为什么……”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Q会忽然提起封鲤青,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太好。

      “听说他有抑郁症,你知道……他怎么得的病吗?”Q显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发大起来,“吓得。”

      吓得?

      荆水寒蹙起了眉头。

      海水的腥咸夹在雨丝里,打在人的脸上有些疼。

      “你知道他怎么被吓得吗?”Q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动了动残缺的那条胳膊的颈肩处的骨头,像是在讲笑话似的,眼里迸发出疯狂的光芒:“我,因为,我。”

      “你……”荆水寒咬牙说道,“你什么意思?”

      荆水寒看着Q那条断臂,蓦地一股寒流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紧握着枪托,手心硌出红印。

      海风呼啸着刮过,夹杂着沙砾石子,风起云涌,海面像是一大锅煮沸了的开水,滚涌出无数白色的泡沫,天幕低垂下来,一层层的乌云将海岸线遮蔽起来。

      Q试图捂住伤口,红色的血液还是滚出来,在肮脏的地板上铺摊开来。

      他说:“哈……哈……真是命,是命!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为了躲你爹妈的打骂,总是躲到你邻居家去写作业?哈……那天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么巧……”

      荆水寒愣了一瞬,脑袋里轰得一阵雷响。紧接着猛地向前大步踏上台阶,一只手攥住了Q的衣领,Q疼得直吸气,挣扎打斗之间撞翻了桅杆下面的鱼叉铁器,哗啦啦响作一团。

      荆水寒的脑子里纷繁杂乱,他终于想起来小时候和邻居家那个雪娃娃似的小朋友经常在一起做游戏,写作业,虽然忘了对方的名字,可那个孩子软乎乎的小拳头,像是带了烙印似的,在记忆浮沉里时隐时现。

      “你,你别怕,我偷偷去你家把你的书包作业拿出来,咱们一起写作业!”

      雪娃娃经常这么告诉他,坚定地挥着小拳头,粉嫩的唇紧紧抿着,就是那样……

      可是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那次血雨之后,浑浑噩噩的荆水寒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过去。

      在荆水寒血红的眼睛里,Q露出了一个类似于胜利者的表情:“就像你这样,我当时就像你这样,要杀人,在那堆农具里发现那个小孩,不过他砍了我的胳膊,那么长的大镰刀,操他妈的,哈哈,你敢相信一个小孩……”

      不,不!

      这他妈的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不可能……不可能……

      “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认出来了,他应该也认出我来了,那个封鲤青……荆水寒,我不介意你认为是我逼死这人的,他娘的,但他怎么患上的抑郁症,你不知道吗?”

      “满地的血,你父母的四肢都散在地上,还他娘的有我的胳膊,操,我的胳膊!那个封鲤青当时多大来着?”

      Q絮絮不绝地说,可是荆水寒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像是一根冰冷淬毒的刺,他原本以为那根刺是深深扎在他的心里的,可是现在忽然发现,被刺伤濒临折磨的,却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对他有恩的人,荆水寒所自认为的痛楚,只不过是那个人的万分之一罢了。

      封鲤青,封鲤青……

      怎么会是你啊!

      荆水寒眼前出现一个少年清秀隽美的面容,可少年背后却是一片暗色的血红,这些年来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折磨?而自己做了什么?在触碰到“鲤”的苦楚以后,只是按部就班地用冷漠和规矩去分析、推理,甚至还有怀疑。

      他只是一个暗中窥探的小人。

      封鲤青……

      “你总是锋芒毕露的,此外呢?一无所长!”Q的脸色发白,他注意到荆水寒露出悲痛的神色,忽然猛地推了他一把,自己反手抄起地上的鱼叉,几乎瞬间荆水寒的枪就对准了他的脑袋,只是拿枪的手微微晃动。

      “我也算得上,你师父了吧,嗯?”Q的眼珠自下而上瞟着荆水寒,忽然抡起鱼叉朝荆水寒掷去,后者侧身闪过接着毫不犹豫开了一枪,击中了Q的胸口,Q闷哼一声翻落栏杆。

      他倒栽下去的瞬间扯动了缠绕在地上的渔网,荆水寒的脚还踩在上面,被带得朝前跌去,老旧的栏杆直接被压断成两截,荆水寒的身子直直压在船的边缘,右臂关节处发出一声闷响。

      直直刺入横在船边缘的一堆鱼叉鱼刺之间。

      于此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死死钳住了即将掉入海中的Q。

      Q已经浑身是血,眼神涣散了,但还是笑着的,像是看见了特别有意思的景象,他缓缓低头瞧瞧自己的断臂,又抬头看了看顺着船身大量流淌下来的血水,不由得眯起眼睛。

      “荆水寒!”甲板上响起脚步声,沈簟凉焦急的面容出现在荆水寒模糊的视线里,他用了些力气示意对方不要靠近,后者犹豫着停住脚步,但神色无比严峻。

      “呵……呵呵……”Q嘴角挂血,青白的脸色浮现出嘲讽狰狞的笑意,他对荆水寒说:“怎么,救我?这是你欠我的吗?”

      荆水寒一张汗湿的脸如刀削白纸般轻薄孱弱,流失尽最后一丝血色,可怖的青筋从颈间蔓延到额角,狰狞如妖艳张扬的荆棘,显露出这个人正忍受着多么剧烈的疼痛。

      可他的手还是如铁钳般死死攥住Q,青筋爆起的苍白喉头颤动着,如呛血般剌出几个沙哑却深重的声音——

      “这是我欠他的。”

      紧接着他抬起枪,黑黢黢的枪膛抵在Q的额头上,由于血和汗的接触,枪口滑动了两下,但还是被死死抵住了。

      荆水寒要亲眼确定这个人死。

      封鲤青,我杀了他,可又我该怎么活下去……

      一声枪响,西藏号上血溅喷涌,波涛云转,海浪翻飞,顷刻间暴雨如注。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天气:暴雨;气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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