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II前生缘》思诺源

58、第四十九章

　　“你说什么？”嬴政目光陡然一跳。

　　“大王，王后不会再回来，请您忘了她……”寒芳说着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因他的眼眸中有太多的深情。

　　“你胡说！”嬴政怒道。

　　寒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说道：“我不敢胡说，王后说大王杀了她的朋友，她不会原谅大王，所以不会再回来。”

　　嬴政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呆立半晌才望着玉床上她，木然道：“为什么？芳，为什么？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原谅我？”

　　寒芳五脏欲裂，忍痛道：“大王，王后说有些事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药。”

　　“王后……还说什么？”嬴政的声音抖得厉害。

　　寒芳极力克制自己道：“她还说，请大王施仁政，不要枉杀无辜。”

　　“还有吗？”嬴政转过脸，不愿让她看见他的神情。

　　“还有……善待自己。”寒芳想起嬴政每天拼命地工作就锥心的疼。

　　嬴政将信将疑，半晌，颓然道：“你先下去吧。”

　　寒芳轻施一礼，缓缓退下。

　　寒芳走出祈年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伏在柱子上掩面痛哭。她知道他爱她，她也心疼他，可是，她对浩然、青、秦煜在内心总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再次面对嬴政也有种罪恶感，她无法重新面对嬴政，她做不到！

　　嬴政在祈年宫内坐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离开祈年宫。嬴政木然走出来时，寒芳发现嬴政漆黑的头发中突然多了丝丝白发。

　　“启奏大王，王翦将军前线的奏简。”一个内侍跑着将一卷竹简跪呈上来。

　　嬴政拿起一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将书简递给寒芳道：“王翦大破楚军，追至蕲南，楚国很快就会写上大大的秦字了……”

　　嬴政抬起头望着天边的启明星喃喃自语道：“芳，我很快就会统一六国了，你不愿意回来，我就待统一六国后去找你！芳，我一定要找到我心中的那颗启明星！”

　　寒芳望着喃喃自语的嬴政，咬着嘴唇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奏简，握得奏简咯吱咯吱作响，目光却是散乱无力。

　　树上的知了唧唧叫着，平添了几分燥热。

　　寒芳站在湖边望着湖中一片灿烂的荷花，望出了神。不远处，子彤正在教胡亥读书，胡亥朗朗的读书声不时传来，飞进寒芳的耳朵内，她回头望着二人笑了。

　　寒芳走到子彤身边，对子彤微微一笑。

　　子彤对胡亥道：“好了，可以休息片刻了。”

　　胡亥点点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对寒芳道：“姐姐和我一起去打陀螺好吗？”

　　寒芳笑道：“你自己去吧，天热，我不想动。”

　　胡亥摊开小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那好吧，我自己去。”说着放下书简，领着内侍到花园内，自去打陀螺。

　　寒芳在子彤身边坐下望着他，望着这个和浩然一模一样的人，目光中泛起迷离的温柔。

　　“为何一直看着我？”子彤含笑温柔地道。

　　“你在这里委屈了。”寒芳心中歉疚。

　　子彤淡淡一笑，他的脸上宛若掠过一片明媚的阳光，道：“现在的日子很平静，我很喜欢。”

　　寒芳望着这笑容，不由痴了。那前生曾经渴望的温柔、明媚的笑容，今生上天又换了另一种方式赐给了她。

　　子彤目光落在风中摇曳的荷花上，道：“你记得我给你说过吗，我小时候先生摇卦说，我前半生虽生犹死，后半生虽死犹生。我到现在似乎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寒芳疑惑地望着子彤，不明白他话的深义。

　　子彤却不对视寒芳的目光，目光转向在花园中抽打陀螺的胡亥道：“胡亥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子彤说这话是由衷的夸奖。记得有一次，他带着胡亥到咸阳城内体验民情。他们没有坐车，只是带了两个武士跟在后面步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看到胡亥走的满头大汗，怜惜地问：“累不累？”

　　“不累！”胡亥在街上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道，“比坐车好多了，看到的人与东西和车上看到的都不一样，还是走路好玩些。”

　　子彤暗暗在心中称奇，这孩子真的和一般人不同，别的孩子走这么远，早就赖着不肯走了，而他不但没有哭闹，反而越走越精神。

　　寒芳微微一笑道：“你已经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他了。”她打心里面高兴，她看着生龙活虎的胡亥，觉得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有他父亲的天分和聪颖，却没有他父亲的暴戾。因为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所以能为这个孩子做老师，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子彤微笑着道。

　　“楚国已经投降了。”寒芳犹豫着道。

　　子彤望着胡亥道目光微微一动，却平静地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寒芳知道楚国既灭，他的复国梦也就随之覆灭了。

　　子彤转回目光，望着她温柔地道：“我只想守护我想守护的。”

　　上天为何对我如此眷顾？寒芳心头一热，对视着如水的目光，将头轻轻靠在子彤的肩上，在心中对自己说：“今生，我一定不会负你。”

　　子彤搂着她微笑不语。

　　身后传来一阵响声，寒芳和子彤转过身子，看到盖聂正蹲在身后不远处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什么东西。

　　盖聂见二人转过身子边收拾地上的东西，边满是歉意地道：“在下实在是无意打扰二位，只是公子练剑的时辰到了，所以过来，没想到却……”他不停地揉着鼻子，似乎在极力表达自己是无心的。

　　寒芳脸微微一红，子彤挠挠头掩饰着尴尬。

　　“武太傅，快来看我打陀螺！”胡亥欢快地叫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称呼教他读书的子彤为文太傅，教他练剑的盖聂为武太傅，二人乐呵呵应着，也不反驳。

　　“哦！”盖聂应着，转对寒芳和子彤道，“二位失陪了。”言罢拱拱手，大踏步朝胡亥走去。临走时，他又有意无意看了寒芳一眼，方快步离去，手里拿的小玩具又掉落了几个，也未察觉。

　　寒芳和子彤看着慌乱的盖聂，不觉相视一笑。

　　远处，嬴政和巴清缓缓走来。

　　胡亥看见父王过来，扔下手中的皮鞭欢快地向父王跑去。地上的陀螺还在飞快地旋转着，许久也没有停下来。

　　子彤看着地上不停旋转的陀螺，突然微微叹息一声道：“人生就像陀螺一样，不能停下来，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寒芳望着子彤，脸上虽笑着心中却一阵阵酸楚。

　　嬴政拉着胡亥的手询问着近况，胡亥边走边回答，还不时停下来指手画脚比划一番，惹得嬴政开怀大笑。

　　嬴政一行人走到近前，巴清看到寒芳时明亮的目光一闪，她直直看着寒芳，目光中透出几分猜疑和顾忌。

　　“最近公子课业可有进展，剑术可有精进？”嬴政问子彤和盖聂。

　　子彤和盖聂一一作了回答。

　　嬴政听后，脸上展露出笑容。

　　按照秦宗室法律，公子五岁要接受嗣子基础教育，包括诗、书、礼、乐、射、御和剑法。十二岁多养成教育，学习项目包括政经之术、兵法、刑名等深一步的学问，此外也可按照自己的兴趣，研读其他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等较高深的学问。十五岁接受个别教育，按照太子、嫡嗣子、庶出公子……等不同等级，分别受不同的训练。而太子和嫡嗣子所受训练特别严格，有太师教授帝王学。

　　胡亥是嬴政心目中太子最适合的人选，因此他十分关心胡亥的学业进展。

　　询问完毕，嬴政又和众人一起看着盖聂教习胡亥练剑，看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

　　巴清不时将目光望向寒芳，不时又望向嬴政，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个内侍低声奏道：“大王，午膳时辰到了。”

　　嬴政对在专心练剑的胡亥，扬声道：“胡亥，随父王一起用膳。”

　　胡亥收了剑势，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呵呵地道：“是，父王！”说完又开心的翻了个跟头，扑到嬴政身前。

　　嬴政望了望寒芳，自从祈年宫那晚后，寒芳似乎成了嬴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只要每天见不到她就莫名其妙的烦躁，然而一见到她就觉得心里踏实许多。

　　嬴政略一思索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寒芳目光望向子彤，子彤微笑着点点头，她才放心地随着嬴政一起离去。

　　盖聂的目光一直落在寒芳身上，似乎不曾有片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