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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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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芳看着赵高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抬走了,心中踏实了许多。她知道赵高一死就不会再有沙丘政变,不会再有指鹿为马的事发生。
嬴政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快恢复了镇静。他注视了寒芳片刻,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手退下了侍卫,就转回身走到殿内继续去批阅奏简。
寒芳原以为嬴政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嬴政就这样似没事人一样回到殿内。她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头,看看自己满身的鲜血,一时竟不知所措。
寒芳愣了片刻,走进大殿问试探着道:“大王不治我的罪吗?”
嬴政的御笔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提笔继续写着,淡淡地道:“回去换件衣服再来随侍。”
寒芳想了想转身朝殿外走去,一出门看到立在殿门处的盖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眼神深处的深意让人看不明白。
嬴政对寒芳杀了赵高之事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很快将此事付之脑后。
赵高的母亲是嬴政的乳母,闻得消息后,进宫哭诉了一番,嬴政好言安抚,说赵高护驾有功忠勇可加,给予厚葬。
赵高的母亲问刺客何在,嬴政轻描淡写地说刺客已经当场被侍卫剁成肉酱了,赵高的母亲也就不再询问,哭哭啼啼地走了。最近嬴政被刺杀了几次,在外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是真是假,她也分不清楚,就算是假的,她又岂敢追问?
赵高平时为人尖酸刻薄,宫内的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厌恶他的,因此王令一下,自然没人再提起此事。
寒芳没想到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嬴政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自己?
为了确定究竟自己是否杀死了赵高,寒芳又问了问盖聂。盖聂说两剑,一剑贯穿心脏,一剑刺得肠穿肚烂,肠子都流了出来,想不死都难,说着还笑望了寒芳一眼,目光中全是钦佩。
寒芳终于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内。
赵高死了,嬴政提出让子彤做太傅,负责教诸公子学问。寒芳心中一喜,却表面不露声色。
寒芳原以为子彤会拒绝,但是出人意料,子彤一口答应了此事,说不仅可以教胡亥刑名狱典,还可以教其兵书战策、文治武功。
嬴政听后笑了,他说他要的就是他这样一句话。
就这样,子彤成为了太傅,每天为公子们讲授各种知识。
这天,嬴政和子彤在大殿内谈论治国之策,他们二人攀谈切搓由浅入深,竟忘了他们是一个君王,一个是阶下囚。
寒芳没有想到二人能这般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她侍立在一旁见二人谈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
二人探讨完国策,嬴政端起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闲话家常,问道:“太傅,胡亥还知学否?”
“小公子聪明好学,且勤学多问。”子彤笑道。
嬴政闻言,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浅浅呷了一口茶道:“最近太傅在教他什么?”
“《商君集》。”子彤答道。
商鞅的《商君集》早在秦孝公时就下令作为秦国公子必读的书简,要求王室的公子必须将此典籍熟背并领会和运用。
嬴政点点头,没有言语。
子彤思量着道:“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富民强,但是商鞅变法也有诸多弊端。比如他焚烧《诗》、《书》,实行愚民政策和专制主义,甚至推行连坐法而刑及无辜,令百姓极为不满,却敢怒不敢言,这些都曾产生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也正是由于这一影响,致使他死于秦国贵族的报复被车裂后而秦人不怜。”
“嗯。”嬴政点头道,“太傅言之有理。”
子彤又道:“因此大王该实行仁政,以弥补秦律过于苛刻的不足。”
嬴政微微一笑,颇有寻到知己的感觉。
一个内侍捧上一卷奏简躬身走了进来,跪呈给嬴政。
嬴政拿起一看,开怀大笑道:“前些时日和太傅探讨的兵法,已经奏效。王贲下令六万兵卒,分别挖掘河沟堤防,不到几天工夫,河堤挖通,泛滥的河水像万马奔腾一样,三面涌向大梁城,魏王假在宫殿顶上困了一个月,终于扛不住,已经投降了!”
子彤摇头叹息一声道:“虽然水淹大梁是最快的办法,且秦军可不伤一兵一卒,但毕竟过于残忍,不知有多少百姓无辜丧生。”在他的脑海浮出了数百里的农村田园全都变成泽国,无数的生命和财产全埋葬水底的画面。
寒芳今日才明白,原来那日下棋,二人是在商讨兵书战策,研究攻打魏国的办法。
嬴政不以为然地道:“要想正真太平,就要天下统一,不再有战争。”
子彤微微一笑,也就不再争辩。
嬴政和子彤遂转了话题,探讨起治国之道。
胡亥和嬴思手拉手走了进来,两个小家伙笑呵呵向父王行了礼,胡亥又冲子彤行礼道:“太傅好!”
子彤和蔼地一笑,点点头。
嬴政看见两个小家伙就心情舒畅,可是故意沉着脸道:“你二人因何跑到大殿来了?不知道父王在谈国事吗?”
胡亥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嬴政回道:“禀父王,孩儿和妹妹想找姐姐一起放木鹞。”
寒芳看到胡亥和嬴思看向自己,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姐姐是自己,不由苦笑一下。
嬴政看了寒芳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小家伙期待的目光,点头应允。
“谢父王!”胡亥和嬴思开心地谢了父王,跑上前一左一右拉着寒芳的手,欢天喜地地道:“姐姐走吧。”
寒芳微笑着点点头,拉起二人的手离去。
子彤望着寒芳的背影,目光中也泛起点点笑意。
草地上,大大小小一群孩童在放风筝。
为首的一人,寒芳一看认得,正是扶苏。扶苏如今已经十六七岁了,长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寒芳再一看,盖聂也站在草地边,正望着众人放风筝。
盖聂看见寒芳过来,微微一笑,颔首为礼。
寒芳也微微一笑,表示还礼。
母子天性,胡亥和嬴思似乎非常依赖寒芳,总是粘着她。一会儿让她为两人拉风筝,一会儿让她为他们调整尾翼,一会儿又笑呵呵问寒芳放得好不好。
寒芳不厌其烦地为二人做着一切,她看着两个孩子如此开心快乐,也略觉欣慰。
风筝在天空稳稳地飞着,寒芳擦着额头的汗珠走到盖聂面前道:“你也在这里。”
“嗯,小公子练完剑,说想和大家一起放木鹞,因此就来了。”盖聂道。
寒芳细细审视着盖聂,片刻,转过头望向草地上奔跑的嬴思和胡亥。
整个草地上除了嬴思一个女孩子之外,其他的都是像胡亥一样的公子,可是嬴思跑得飞快,没有丝毫逊色,放得风筝也又高又稳,还不时咯咯地笑着。
寒芳不由扑哧一笑,她或多或少听说了嬴思好动不好静的性格。寒芳想,这孩子这一点还真像我。
“你是哪里人士?”身边的盖聂突然问。
“我?”寒芳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却突然心中一动道:“中国人。”
“中国人?”盖聂皱眉,却也没再追问,目光落在不停奔跑的胡亥身上。
“你是哪里人?”寒芳没话找话说着。
“榆次人。”盖聂回答。
寒芳不知道榆次是哪里,挠挠头又问:“你因何成了阶下囚?”
盖聂苦笑道:“因荆轲曾来榆次找过我比剑,所以荆轲刺秦后受到牵连,被秦军抓了来,关入大牢。”
寒芳讶道:“你的剑术如此高明,秦军怎能抓住你?”
盖聂无奈地笑道:“我在榆次有朋友、乡邻,我不忍心他们受牵连,于是束手就擒。幸得遇到王翦将军,王翦将军不忍杀我,因此经过多方周旋,保得我的性命,但是被罚作苦役。”
寒芳闻言不由说道:“秦国的连坐制度真讨厌!”她想起荆轲之死心中又是一痛。她望了望蔚蓝的天空,荆轲你现在不会寂寞了吧,渐离已经找到你了吧,此刻你二人一定在煮酒抚琴,逍遥快活。
盖聂见寒芳望着天空出神问道:“你在想什么。”他说着也抬头看了看天空。
“我想起一个故人。”寒芳随口道。
“我也想起一个故人。”盖聂道。
“哦?”寒芳转回头望着盖聂,想起他上次未说完的话,问道:“你上次曾问过我是否认识一个人,这个人是什么人呢?”
“嗯……”盖聂低头思量着该如何说起。
“哎呀!”草地上传来一声惊叫,一个孩子的风筝从空中跌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这个孩子怒斥身边的一个小内侍:“混账!你是怎么搞得?”
小内侍急忙跪下道:“公子息怒。”
“啪!”孩子扬手打了小内侍一个耳光道:“狗奴才,敢摔坏我的木鹞,看我不教训你!”说着想四下瞅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小内侍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奴才再也不敢了。”
寒芳一看这个孩子和胡亥年龄差不多,脾气竟居然如此暴躁?不由连连皱眉。
那孩子左右瞅瞅,瞅见一段树枝,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转回身对着小内侍后背狠狠抽去。
小内侍疼得身子一抽搐,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寒芳看得生气,刚要上前制止,却被盖聂拉着了,回头见盖聂冲她一努嘴。寒芳顺方向看去,只见胡亥正叉着腰气呼呼看着那打人的孩子,似乎就要发作。
寒芳不由微微一笑,抱着双臂看胡亥会如何做。
“嬴朔住手!”这时,只听胡亥大喊一声走了过去。
嬴朔?寒芳知道了,这个孩子是郑喜的孩子,难怪看起来觉得有些眼熟。
“胡亥,我教训我的奴才要你管?”嬴朔怒道。
胡亥大步走到近前道:“嬴朔,放木鹞哪会没有意外?这样你就打人?”
嬴朔撇撇嘴道:“我就打那你管的着吗?”他说着又恶狠狠抽了小内侍一下。
胡亥道:“不就是一个木鹞吗,我的给你!”
“我才不稀罕呢!”嬴朔仰起脸哼了一声。
胡亥叉着腰道:“那你要怎样?”
嬴朔早就嫉妒胡亥总是受到父王特别的宠爱,可是又无处发泄,今天见胡亥居然来管自己的私事,更是气愤。可是她的母亲一再告诉他不要去惹胡亥和嬴思兄妹二人,一肚子的怨气只得全部撒在了小太监身上。他狠狠抽了小内侍几下道:“都是你这个狗奴才!我打死你!”
小内侍咬着牙苦苦忍着,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胡亥实在看不过去,抬手抓住了嬴朔的手大声道:“嬴朔,我叫你住手!”
嬴朔瞪着眼睛望着胡亥,眼睛中似乎要冒出火来。胡亥也毫不示弱,瞪大眼睛盯着嬴朔,那神情仿佛在说,今天的事我管定了!
两个孩子斗鸡眼似地看着,那架势似乎就要动手打起来。
嬴思在一旁喊道:“哥哥,不要打架!”却转而又扔下自己手中的风筝线说,“哥哥,要打架也不怕,我们二对一!还有我!”说着居然挽起了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一旁看热闹的寒芳就差没笑出声来,这兄妹两个还真是有正义感,爱打抱不平。那个小嬴思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脾气说来就来?
远处正在教弟弟们放风筝的扶苏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忙快步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胡亥气呼呼瞪着嬴朔道:“他又因为一点小事打人!”等着哥哥过来评理。
“是吗?”扶苏转问嬴朔。
嬴朔小声道:“这个奴才摔烂了我的木鹞。”看神情他挺害怕他的大哥。
“一个木鹞也值得动怒?”扶苏怪道,“再做一个就是了!你动辄就发怒责打内侍,不怕失了身份?”
嬴朔撅着嘴却不敢反驳。
“好了,去吧!”扶苏对嬴朔道,“让人再为你做一个。”
嬴朔撅着嘴极不情愿地走了。
胡亥冲着嬴朔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扶苏对小内侍道:“你以后也小心些,知道你主子不好伺候,还不谨慎些。”
“是!是!谢谢大公子!”小内侍连连叩头。
一场意外就这样平息了。
盖聂看着散去的众人笑着说:“这些公子当中,只有大公子和小公子为人最正直,最谦和,特别是小公子,这宫中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
寒芳笑了,胡亥并不像史书描写的那样,顽劣不堪,自私任性。她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