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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异变 ...

  •   虫?

      戚慎宁愣了一下,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出现虫?

      不过错愕也仅仅只有几秒,他很快反应过来敛去脸上表情,若无其事地将手覆上闻雪砚摊开的手心。

      “走吧。”
      他反手与闻雪砚十指相扣,微一牵动,隐没在二人掌心之中的小虫顺势滑过衣袖,被收进坤灵袋里。

      凉风从指缝间掠过,闻雪砚眸光飞过两人相牵的手,喉头微微一动。三秒后,他缓缓地、坚定地扣紧了指尖。

      *

      戚慎宁没有在意这一点细微的小动作,他的全副心思都扑在了那来路不明的小虫上。

      因为人数的锐减,夜色中撑起的帐子比先前少了很多,远远望去就像是浩瀚大海中几艘帆舟,招摇、飘荡,又漂泊无定。

      他目不斜视穿过各顶帐子,走到自己帐子前,撩开帐布打算钻进去,也就是这时才发现他攥着闻雪砚走了一路。

      戚慎宁:“……”

      所以刚刚那些灼热得能烧穿他后背的视线并不是错觉?

      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牵手走了一路,戚慎宁的脑仁又隐隐开始作痛,他微微挣了一挣把手抽回来,对闻雪砚行了个礼,“劳烦长老一路搀扶。”

      也不管他人是否会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戚慎宁在说完话后就低头进了帐子,将他人的视线阻隔在帐外。

      没想到下一秒,本应回帐的闻雪砚也跟着钻了进来。

      戚慎宁:“???”

      闻雪砚:“今晚,我守夜。”

      戚慎宁这才忆起为了防止敌袭,仅存的几个门派安排人手轮流守夜,今日刚好就轮到他守夜,闻雪砚这意思是要陪他守夜?

      “不用了。”他下意识想拒绝。

      闻雪砚看着他,帐子里光线很暗,衬得那秾长黑睫下的瞳孔比往常更为幽深。他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今晚不行。”

      “为什么?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吗?”戚慎宁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无事,”闻雪砚顿了一下,“不过今晚你就待在帐子里不要出去。”

      什么?
      戚慎宁还要追问,但男人显然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直接阖目养神了。

      “…………”

      戚慎宁满腔疑虑也只好咽回肚子里,他翻手唤出坤灵袋找到先前闻雪砚给他的虫子,仔细观察起来。
      那小虫约莫成人半个指头大小,通体被光滑黑甲覆盖,背上一双长翅延伸出繁复纹路,看着与寻常小虫并无什么不同。

      戚慎宁凑近了些打量,那虫原本仰躺在他的掌心,几根细长的足微不可察地抽搐着,像是濒死的最后挣扎。

      他心下正起疑,却没想那仰面朝天的虫却忽然翻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的眼睛!

      如此短的距离,眼看就小虫就要撞上来了,旁边兀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骨长而瘦,悠悠地逮住小虫,在戚慎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指腹轻轻一捻,化作粉屑的虫尸便从指间倾漏而下。

      戚慎宁抬眼看去,闻雪砚神色恹恹,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指沾上虫尸的缘故,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臭……”

      戚慎宁知他洁癖又犯了,连忙扔了几个洁尘术在空气中,直到闻雪砚脸色好转才罢手。

      “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先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差不多也到守夜时间了,戚慎宁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男人半垂长睫,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戚慎宁深吸一口气,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夜风萧寂,月凉如水,惨白的毫无温度的月光流淌过被风压倒一地的纵长野草,幽廖深深。

      一片寂静之中,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戚慎宁靠在帐外,支起膝盖,双眼看似漫不经心却牢牢锁定在几个可疑的方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声渐轻,连最后一点声响都湮没在漫漫长夜中。

      少年的眼一点点地冷下去,就在刚刚,最后一顶帐子里绵长的呼吸声与鼾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沉寂得可怕,仿佛只有他一人存活一般。

      不,还有一人。

      戚慎宁僵在原地,听着耳边传来轻微的叹息,他转过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只不过此刻,那双平日浅淡的眼眸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馥郁的浓紫光华,流转间透出疏离。

      他恍若毫无感情的神邸,正泠泠看着蝼蚁。

      “……为什么?”戚慎宁听见自己的牙齿上下打着颤,他问道。

      风缓缓送来无法掩盖的腥臭味,黑黢黢的泥地里穿梭着成群结队的金翅小虫,远处关押傀偶的帐子剧烈地晃动着,像是有人在里面疯狂地蠕动一般。

      渐渐的,如同被传染一般,不仅仅是那顶帐子,几乎所有的帐子瞬间“活”了过来,随着一起开始扭曲着、蠕动着。

      戚慎宁的手慢慢攥紧了。

      他看着面前依旧沉默的男人,这张脸云淡风轻,仿佛还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剑尊,戚慎宁盯了两秒,骤然举拳挥向他的脸!

      闻雪砚不偏不躲,轻轻抬手拦下了戚慎宁的这一拳。他凝视着少年因愤怒而通红的眼,很慢很慢道:“来不及了。”

      如同附和着他的话语一般,四周的帐子霍然炸开,数十条人影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匍匐在地,森然盯着站立的二人。
      那是何曾熟悉的脸,早晨还别扭皱眉的马途、清崖门严厉却护短的大师兄、桥水洞柔弱腼腆的小师妹……此刻都面部痛苦而狰狞,漆黑而空洞的瞳仁毫无温度,令人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戚慎宁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目光游离过那些熟悉的脸,像是迷茫,又像是初生懵懂的孩童遇到了超出理解范围内的事情。

      “不……”

      除了那些能勉强趴伏的“人”以外,还有一些人仰面躺在地上,勉强维持着作为人的形象——双目暴涨,表情惊悚,像是死前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白英也在其中,那张秀丽惨白的小脸正枕在她深信不疑的师姐腿上,密密麻麻的金翅小虫从她的眼口鼻钻进钻出,为她破败的身体添了几分残损。

      ——这是劣质的、失败的傀偶。

      师姐还抚着她的秀发,“小英……”她温柔地笑着,语气里却带着遗憾与可惜,“怎么会失败呢?是我下手太重了吗……”

      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戚慎宁想要呕吐,但是他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弓着身子想要缓解酸涩感,却被拽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

      他转过眼,看向那双已经入魔的紫眸。

      “走吧,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回山上去。”闻雪砚抿着唇,“你允诺过的,此间事了,便与我……”

      “啪!”

      这一巴掌甩得又急又响,闻雪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偏了脸。

      浅红的指印纵横在雪色的脸上,如同在苍白宣纸上抖落浓墨重彩几点,热烈得惊心动魄。

      “滚!”戚慎宁喘着粗气,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双眼里满是愤怒与嫌恶,“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风吹过窸窣野草,沙沙之声不绝,夜深露重,气温降得厉害,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穿过模糊雾气,那双紫眸愈加浓艶。
      忽地,闻雪砚很轻地笑了:“我说过,来不及了。”

      他侧过脸,蜿蜒黑发似惑人的妖,可他的动作却又冷又硬——他狠狠地将戚慎宁拽至身前。

      “师尊,你是想反悔吗?”

      “你曾允诺过的,此间事了,便与我一同回山。”

      秾丽长睫下那双眼眸冰冷而质疑,他盯着少年,又缓缓再次问道:“你要反悔吗?”

      “…………”

      接着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些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孔与扭曲怨毒的傀偶还在眼前摇晃,空气里腐尸的腥臭,细微却不容忽略的嗡嗡虫鸣,一切的一切在旋转。

      戚慎宁闭上眼。

      记忆回溯到金蝉门山下那浓稠白雾之中,闻雪砚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雾里,极度的慌乱与紧张中,没人发现带队的剑尊去往何处。
      所以也就是在那时,他与金蝉门做了什么约定,或许是不插手,或许是纵容金翅小虫的肆虐,又或许他是遇到了什么人……

      戚慎宁的手指在冷风中一点点变得冰凉、僵硬,如同他乱成一团麻的思绪,找不到线头。

      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说所有人都变成了傀偶,那么作为操纵傀偶的人一定就隐缀在队尾,所以……金蝉门的人就藏在附近。

      一切罪孽深重的、绝对无法容忍、无法原谅的罪魁祸首,就在咫尺之遥。

      鬼使神差般,戚慎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好,我跟你走。”

      寒冽的长风卷起碎了一地的昏白布条,那些被撑破的帐子残骸化作一条条畸形丑陋的虫,在黝黑的大地翻滚着前行。
      寒风猎猎中,传来少年清晰无比的声音。

      “——只要你杀尽金蝉门的人。”

      *

      时间回到四天前,金蝉门中。

      陆纱罗披上斗篷,将整张脸隐入阴影之中。

      她的对面站着她的父亲,金蝉门门主,陆凌。
      多日来的未眠让他眉骨高挑、眼窝深陷,细细密密的胡茬从唇边争先恐后地冒出。

      “纱罗,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他的音色很古怪,高亢而尖细,然而沉心一听又会觉得有种沙石磨砺的粗糙感,很是刺耳。

      “……是。”陆纱罗应道,这些日子在金蝉门中所目睹的一切让她已无任何挣扎的想法。

      披着斗篷的沈宁同样垂着头,胆色远不如陆纱罗的他早已抖如筛子,可那张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却是发着奇异的光,说不清是胆怯、紧张还是兴奋。
      从在这具躯壳重生以来,他终于、他终于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即使被识破又怎样,这具身体不老、不死,总有一天他能将所有看不上他的人踩在脚底!

      陆凌将俩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点点头,却听见女儿的声音响起:
      “可是,我们要如何确定明执剑尊不会插手此事?”

      他们计划让被制成傀偶的各派弟子回到各门派中,再神不知鬼不觉让金銮虫侵蚀正常人的身体,一点一点从内部慢慢击溃。

      但旁人很难说,闻雪砚那人却必定能一眼看穿他们的雕虫小技。

      “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们有贵人相助。”

      陆凌话音刚落,紧闭的屋门就被推开,一人逆光站在门前。

      “这、这是?”陆纱罗戒备地往后退了半步,盯着来人酷肖的轮廓,陌生的脸庞上莫名有股熟悉感。

      “别来无恙,闻老。”陆凌却是笑着拱手迎了上去。

      这是——
      三百年前,一夜之间满门惨死的闻家家主,闻时清。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重点了(蠢作者抬头看了下本文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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