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场过季的风》萧也

14、第 14 章

　　林间下午突然发起了低烧。
　　于是出去觅食的只剩下了两个人。
　　林间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凉之聊着，时不时退出聊天界面去看置顶的那个聊天。
　　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朋友明明说好了给他带饭的。
　　好烦。
　　林间无视了突然嗨起来的顾凉之，从桌边站起打算去倒杯水。
　　许是坐得久了，又或者是因为低烧，他晃了一下。眩晕的感觉撞进了他的大脑。林间死死抓着桌角，指尖都泛了白。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幸好没摔。
　　不过初霁的笔记本被他碰掉了。
　　他蹲下身想捡起放好，无意间瞥见了一张从书页里滑落的便签。
　　纸上的内容很少，一目了然。
　　就只有两个字。

　　“林间。”
　　门口清冷的嗓音和纸上的内容重叠，仿佛一场跨过了时空的呼唤，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那一瞬间闪过林间心头的情绪很多——错愕、惊异、喜悦、惊慌失措……
　　太多了，他说不清。
　　初霁把打包盒放在桌上，视线扫过迟迟未动的林间，也看到了那张便签。
　　糟了。
　　他看着林间略有些僵硬地站起，转身向他一步步走来。
　　他下意识地跟着林间的步伐往后退避，腰间却撞上了桌沿。
　　他回神想逃，却被走到面前的林间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林间：“为什么……”
　　审判开始了。
　　初霁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一层水光罩住了他发红的眼睛。
　　“没什么为什么。”初霁打断了林间的话，“我就只是，喜欢你而已。”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林间心上，话音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自嘲：“我确实很恶心，许璁他骂的没错。我就是一边顶着朋友的身份对你所有的好来者不拒，一边对你怀着最龌｜龊的心思。
　　“我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做不到把自己框在朋友的立场里什么都不渴求。更做不到不去喜欢。
　　“我就是喜欢上了，喜欢上了那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明明不该这样的。”
　　初霁顿了顿，眼眶终是没能盛下那滴泪，砸在了林间的手上。

　　他自｜虐般剖开自己最黑暗的那一面给他最在意的人看，鲜血淋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就是喜欢而已。
　　“硬要说有，那就是你对我太好，好到我就要以为这就是爱情。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我总是能把事情搞砸。
　　“不过以后不会了。
　　“林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她一定很好很好很好吧。我祝福你，也祝福你们。
　　“我保证，这些事就断在这了。我不会纠缠不休；不会做这些不该做的事；更不会幻想那些根本就不切实际的妄想。
　　“所以，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初霁情绪彻底崩溃。
　　林间心都快被他戳烂了。

　　初霁低头等着。
　　等着属于他最后的宣判。
　　他悄悄地盯着林间的手。这双好看的手，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没入他的发间了。
　　它大概会落在他的脸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教他清醒。

　　可他没等到他等待的斥责。
　　他等到的只有一个拥抱。

　　林间抱着他，手一下一下地揉着他的头发。他喃喃的低语声就响在初霁耳边：“为什么会是我呢……？”
　　林间： “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只是这条路太难了，我舍不得把你带上来啊。
　　“真正卑劣的是我才对。以朋友的名义包装好所有对你的爱意。”

　　初霁哭得很凶。
　　林间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和我一起走这条连光都没有的路。”
　　初霁勉强止住了哭声，定定地看着他，眼底很亮：“你就是光啊。”

　　你是，这天地暖阳，自由爱意，温暖明净。

　　林间愣住了。

　　明明，你才是我的神明。

　　然后他抬起手，用力但又温柔地拭去了初霁脸上仍然挂着的泪珠：“那就说好了，以后你的手，要牵着我了。”
　　初霁：“好。”
　　林间笑了。
　　少年人不参杂一点杂质的欣喜，像光一样的人。
　　林间：“陪我吃饭吧。”
　　初霁：“嗯。”

　　塑料袋里有些被晃出来的汤汤水水。
　　林间眼前晃过初霁刚进门的样子，鼻尖上似乎有些细小的汗珠。
　　林间：“跑回来的？”
　　“嗯。怕凉了。”初霁伸手试了试温度，“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林间：“很好了。下回别跑了，小心摔。”
　　他指尖轻捻着初霁的耳垂，看着它一点点变红，然后血色自耳垂蔓延至主人的脸颊。
　　初霁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和林间对视着的视线：“好。”
　　他觉得脸上快烧起来了。
　　极力想忽略那只捻着他耳垂的手，可却感受到他越来越强烈的存在感。
　　林间看他不自在，便撤开了手。

　　看来进度有些快了。
　　不过小朋友脸红的样子是真的好可爱啊。

　　有些迟了，初霁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准备休息。
　　林间从他床边路过，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顺便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他正准备抽手离开，听到初霁低低地叫住了他：“林间。”
　　林间：“嗯？”
　　初霁：“你不怕吗？”
　　这条路这么难，这么冷，还没有光。
　　林间：“怕。”
　　初霁：“那你怎么……”还是伸出了那只手，拽住了快要溺水的人。
　　林间竖起食指抵在了初霁唇上：“因为是你。”
　　因为只不过惊鸿一瞥间，就陷了进去；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因为……
　　林间：“因为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是你而已。”
　　所以我所有的喜欢心动，都与你有关，也只与你有关。
　　林间：“你怕吗？”
　　初霁淡淡地笑了：“我吗？我都被骂习惯了。不过我不想他们说你。”
　　林间呼吸有点重。
　　他缓慢又用力地揉了一下半埋在被子里的脑袋：“我管他们做什么？”
　　林间：“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他们。”
　　林间：“这些事没有什么‘习惯’的。以后再有这种事，告诉我。”
　　初霁点了点头。
　　他对着林间的背影小声地说了一句：“和你一起就不怕了。”
　　林间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极轻的吻，却好似一簇小小的火苗从他的额前烧了起来。
　　初霁有些怔愣。

　　初霁：“安。”
　　在熄灯的那一瞬间。
　　等得有些久，但还是收到了。
　　林间枕在松软的枕头上，嘴角噙着满足的浅笑，安然入梦。
　　初霁静静看着他的背影，阖上了眼睛。

　　是“安”，不是“晚安”。
　　因为望你安好的不止黑夜。
　　还有往后余生。
　　所有昼夜交替，四季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