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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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裹挟着冷气直往人身上扑。林间站在天台上，打了个寒颤。
他斜倚着栏杆，目光锁定在自己的右手。
他们曾在午后的艳空下牵过手。无人知晓，而他们心照不宣。
隐秘而暧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林间抬眸望着远处宿舍楼漏出的点点灯光。
万家灯火，不过如此。
他身后的顾凉之走到他身边，打火机引燃了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的烟气被晚风带着向远方奔逃。
顾凉之：“因为许璁。”
白烟四散，给林间的眼眸覆上一层阴翳。
顾凉之：“你知道冷｜暴｜力有多可怕吗？”
初一二班。
“真的吗？那个谁？”
“保真！”
“不会吧，他看着不像啊？”
“怎么不像？”
教室里嘈杂的议论声凸显出他们的兴奋。字字句句都听不真切，却能让所有听者都自行还原出他们想表达的。
一切的喧闹都在初霁踏进班级的那刻落下帷幕。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班级在早自习都会经历的吵闹——收发作业，补作业，聊着昨晚的趣事，谁和谁的八卦……
粉饰太平。
“初霁？”前桌的女孩儿转回头找他。
初霁：“怎么了？”
那女孩儿递来一本教辅：“这题能帮我看看么？”
初霁：“好。”
他眼里蕴着一层温润的光，带着少年人对远方的希冀。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初霁：“这题就是……”
“好，谢谢啊。”
初霁：“不客气。”
班主任急匆匆地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奔进教室：“数学老师昨晚出了点事，代课老师明天到位，今天先改上自习课。初霁，上来看自习！”
班主任的通知在班上搅起了风浪。初霁听着台下低低的讨论声，没有阻止。
“诶，许璁，怎么回事儿啊？”
这一嗓子攫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初霁抬头看向声源处，却撞上了许璁的目光。
对视的霎那，许璁阴鸷的视线穿透了他，寒意直达脊骨深处。
“听说是跳楼了。可能是感情上的事。幸好楼层不高，伤得不重。”许璁悠然开口，满是漫不经心。
“好像还听说是因为一个学生？”
“不会吧，这么浪啊？”
“不会还在我们班吧——”
许璁的跟班们一唱一和，将讨论的声浪推到了顶峰，又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而归于沉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青春期的探究欲太残忍，仿佛要将那个人从里到外扒干净放在阳光下。
初霁坐在讲台上，承受着来自所有人怀揣着恶意的探究。仿佛有人将骨钉一颗颗打入他的四肢百骸。
数学老师叫魏子舒。不过大二十几的年纪，带竞赛却很有一手。在学生中风评颇佳。
他的性｜向不是秘密。至少对二班的学生来说是这样。
因为曾经有人亲眼目睹过他出入GAY吧。
学竞赛的缘故，许璁和初霁两人跟他走得近些，甚至可以说是朋友。尤其是初霁。
发着光却不灼人的学生，大概哪个老师都会喜欢吧。
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
谣言就像一场瘟疫。
它席卷到校园的每个角落。可最后被押上刑｜场的，只会是那个所谓的“当事人”。
哪怕与他无关，哪怕他不曾逾矩半步。
有些人就是可以用一句话就给你判处死｜刑。
从此空气都凝成固态，呼吸间全是入骨伤悲。
但这在大人眼里就是“他只是个孩子”。
他们总说：“不就是没朋友嘛，又不会怎么样。”
又或者是：“就这几年而已，捱一捱就过去了。习惯就好。”
会这样说的，都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
竭尽全力骗自己：“没什么，习惯就好了”；逼着自己去习惯一个人沉没在海底深处；硬生生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冷硬的壳子，然后看着始作俑者一身轻松地奔向属于他们的远方，去追逐梦想；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原地，从此失去所有的欢声笑颜的滋味，没经历过怎么会懂？
承担一切的只有自己而已。
可错在哪了？
近乎一个学期的时间，初霁无时无刻不被裹挟在充满残忍的探究欲的视线里如芒在背。甚至会有人高马大的男生将他堵在墙角……
少年人眼里温润的光被消磨殆尽，换上了一层薄冰。
直到他转学。
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终是停了，不过几个月就成了角落里蒙了尘的谈资。
时间隔得太久，连人心都会变，何况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没人记得一个男生背负过怎样的伤痛；怎样独自走过一个又一个充满绝望和窒息的日日夜夜，除了他自己。
至于魏子舒终于康复返校，才澄清一切与初霁无关，不过出了场车祸，就都是后话了。那时，初霁早已转学走了。
天台上落了一地烟头。
林间盯着那渐次减少的阑珊灯火，烧红了眼眶。
他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能？
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符合逻辑的因和果。
顾凉之摁灭了最后一根烟头，伸手在林间肩上拍了拍。
仿佛只是应邀陪朋友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人间烟火。
直到逼近宵禁。
顾凉之：“行了，回吧。晚上风大。”
林间：“嗯。”
宿舍门被人很轻地推开，泄出一小片昏暗的光。
初霁给他留了灯。
林间走近床边，看见的是初霁不甚安稳的睡姿。被子被蹬掉了一角，而他额前的发尽被冷汗濡湿。
林间伸手想给他掖下被角，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初霁似是感应到了来人，乍然惊起。睁着的眼睛里还含着朦胧睡意，却被恐惧填满了双眸。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雪白的被子上洇出一朵氤氲的花。
林间看着他蜷成一团的姿势，还有被子上那朵浅浅的花，仿佛心脏被人攥成一团，连呼吸都是痛的。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将人拥进怀里：“别怕，是我。”
初霁战栗了一下，随后双手攀上了林间的后背，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汹涌而出的泪水瞬间打湿了林间的衣服。
他哭得带上了些嘶吼，像只受伤的小兽。
压抑了很久的委屈连带着那份不为人知的少年心动一同宣泄出来。
林间一直抱着他，很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他尚且单薄的胸膛给眼前的少年染上属于他的体温；用收得紧紧的双臂一遍遍告诉他，我在。
苍白的月色照上相拥的两个少年，舔｜舐着夜色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