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先生》闻是白

6、改变

　　周自横今年已经32岁了，但此刻他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雀跃得不行，不过是见一面而已，他竟然产生了久违的紧张感，换了四五套衣服，还特意做了个新的造型，喷了香水。
　　助理收拾着被他pass掉的服装，一脸仿佛看见新大陆的表情。说实话，自从他成为老板的生活助理那天开始，他就没见过老板的这一面。
　　不得不感叹，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如果老板那花孔雀一样的打扮是因为爱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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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装修风格很雅致的餐厅，主打Z市地方菜，文若琴坐在窗边，眉眼低垂。窗外，一簇石榴花穿插而过，花色灼灼，像一簇火。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剪裁合体的服装包裹着柔软的躯体，更显得纤细清癯，而那暗红色的领带，恰好跟窗外的花枝相映成趣。
　　自从在单位旁接到她后，周自横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像被强力胶水粘在她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文若琴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着，“周先生，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个人，不是餐桌上的菜。”
　　“虽然你不在餐桌上，但你是我的菜。”周自横毫不掩饰自己想吃人的欲.望，言随心出。
　　文若琴翻了个白眼，她怀疑这人的脸皮跟长城上的砖差不多。
　　和这种人对话，她绝对讨不了好。于是便安安静静地喝茶，不再理人。
　　等菜上来，她也只顾吃菜，只当对面的人不存在。
　　周自横也不觉得尴尬，一边吃一边给她夹菜、盛汤，殷勤备至。
　　文若琴的目光掠过那双刚把糟辣鱼送进周自横嘴里的筷子，最后落在自己碗里被他夹过来的辣子鸡，默默把菜拨到一边，然后夹了一片香菇，就着米饭吃了一口。
　　“怎么？觉得恶心？”周自横观察着她的表情，“那你现在就要开始学会习惯，因为以后你不仅要吃我的口水，很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文若琴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菜，面无表情地瞪他。
　　略厚的镜片给她的眼神增添了一丝朦胧感，在周自横眼里，就是一种别有情调的风景。
　　他淡淡一笑：“我是说认真的。”
　　“你不是把我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吗？”文若琴反问，“难道你不知道我的饮食习惯？”
　　周自横思忖半天，问道：“你不吃辣？这倒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致歉，你提醒了我，看来我该换个助理了。”
　　此时，远在酒店替他筛选约会地点的助理平白无故打了几个喷嚏。
　　周自横把文若琴碗里的那块辣子鸡夹回来，放进嘴里，问道：“除了不吃辣，还有什么忌口吗？”他打算用一顿饭的时间把文若琴的饮食喜好搞清楚。
　　“我肠胃不好，具有强烈刺激性的东西都吃不了。”文若琴没打算隐瞒，按照契约，未来他们会一起生活三年，关于饮食方面的习惯，有必要让周自横知道，“我海鲜过敏，还有，我讨厌烟味、浓烈的酒味，嗯，不止这些，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真巧，我也讨厌烟味。不过，我有时候需要应酬，喝酒在所难免，也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周自横开玩笑道，“你不会因为我喝醉了而把我扔出去吧？”
　　文若琴在心里叹气，这个周自横天生是克她的吧？两句话就能让她的愤怒值上升，她此刻非常想把桌上的饭菜都糊到他脸上。
　　好在最后关头理智跳出来阻止了她，因此这顿饭得以平平安安地吃完。
　　吃饱喝足，周自横总算开始谈正事了。
　　“我的律师团已经提前来了Z市，收集证据，明天你就可以跟他们的负责人见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当然，跟我说也行。你父亲的事故我详细了解过了，我觉得还是不能便宜了那群人，你父亲明明是受害者，怎么能被冠以加害者的名义，把名誉和金钱赔给那些人？”
　　文若琴怔住了，她没想到周自横会做到这一步。
　　她看着眼前的人，半晌，轻声道：“谢谢。”
　　除了一句感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放心吧，这个官司，不会输的。”
　　周自横的手机响了一声，助理把他挑出来的、最适合今夜约会的地点发了过来。
　　景灵山半山别墅，是观夜景的最佳角度。
　　周自横趁机向文若琴提出：“我想看看Z市的夜景，但人生地不熟，不知有没有幸，请你当我的导游？”
　　文若琴大概能猜出他的目的，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她从包里掏出那份契约书，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最后一笔时，她产生了一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感觉，从这一刻开始，她未来三年的人生，都被卖给了眼前这个名叫周自横的人。
　　她把契约书放到周自横面前，“从这一刻开始，我是你的了，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没准备好。”
　　当“我是你的”这几个字从文若琴粉色的唇瓣间吐出来的时候，周自横听见“咚”的一声，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激动到双手颤抖，差点就蹦起来冲到对面，紧紧把人拥入怀中。但在听见后面那句话后，他克制住了自己。
　　不能冲动，不能吓到她。
　　“我……”打死周自横他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激动到失语！
　　“咳咳、我很高兴，我会等你的，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周自横立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把文件带过来，文若琴还以为他要处理公事，没想到送来的是周自横已经签好的契约书，上面还盖了他的私章。
　　“契约书一式两份，是由专业律师代为拟订的，相当于婚前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在婚姻有效期内如果我的行为违背了契约上的规定，你有权提起申述。”
　　听周自横说完，文若琴有点吃惊，一个婚姻游戏搞得如此真实，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不过对有钱人玩游戏的脑回路，她并不想了解，只要配合就好了。
　　周自横的约会计划因为文若琴的一句“没准备好”而宣告泡汤，虽然有点失望，但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
　　第二天文若琴在周自横的引荐下顺利与律师团会面，她把所有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从事故的发生，到法院的判决，以及近来她们家遭遇的欺凌，包括小俊发给她的视频，她全都提供给了律师团，希望能有所帮助。
　　期间，周自横一直陪在她身边，但他也是个大忙人，在Z市待了几天后，不得不返回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在周自横自家律师团的帮助下，诉状很快递了上去。这期间，发生了一个对文若琴来说还算好的消息——文家撤诉了，所以原来的原告变成了被告。
　　文若琴又开始了市县两点一线的生活，她倒不觉得累，反正两地距离近。反倒是周自横，总时不时飞来飞去，文若琴不知道他一个大忙人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家里人都对文若琴突然上诉的事感到吃惊，接连来电询问，文妈妈和弟弟都知道她没钱，怕她去借高利贷。
　　文若琴只推说是一个朋友仗义出手相助，安慰他们别乱想，同时也不忘就文江林借网贷的事把他教训了一顿。
　　这次的官司打得很顺利，暑假期间，文若琴才把家里的事告诉在校的弟弟妹妹。三弟文海森实习在岗，文若琴没让他回来，小妹文锦书一放假就回到家，一面埋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瞒着她，一面又心疼妈妈和姐姐，两人都瘦了。
　　文若琴是那种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人，本来就瘦，现在直接瘦脱相了，颧骨十分突出。
　　“姐，你就应该告诉我，我也可以照顾爸爸啊！而且我在学校请假也方便，你别什么都自己扛着啊，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你保护，是时候也让我们为家里承担部分责任了。”
　　文若琴的这个妹妹打小就聪明，什么事都能让她说出个长篇大论来，这种技能让文若琴这种话少的人很头疼。
　　“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现在为家里承担责任也不晚。”
　　“姐，我听说这次的官司是你朋友帮忙的，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厉害的朋友啊？不会是男朋友吧？”
　　文若琴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还真是敏锐，“你别乱说，不是男朋友。”
　　她不算说谎，的确也不是男朋友。
　　文锦书还打算追根究底：“什么朋友啊这么好，帮你这么大的忙，不是男朋友，该不会是追求者？”
　　文若琴敲了敲妹妹的额头，“你怎么整天净想些有的没的，快住脑！”
　　“哎呀！姐你轻点，疼——”
　　……
　　石榴树花谢果熟，三个月金飞玉走，在不知不觉的气候转换中，夏季悄然结束了。
　　随之结束的，是官司，还有文若琴的单身生活。
　　文家胜诉了，在事故中受损的人家全都由许家赔偿，包括文爸爸的医药费、手术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等等。
　　文若琴的家人们都松了口气，但这里面不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