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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情伤离别 ...

  •   美好时光恰如一江春水,总是不会停留。
      在一片敲敲打打的欢声锣鼓中,孟彻一身红袍,高头大马亲迎,太子妃八抬大轿,凤冠霞佩,被接进了王府。

      太子妃年十七岁,闺名林无双,端的是才貌皆无双。倾国倾城美貌已是世间难觅,更兼是将门虎女,一身飒爽英姿,据说自幼熟读兵书,胆识不输男儿。

      孟彻与太子妃大婚,非同小可,满朝文武共聚,连皇帝都亲临东宫。而此时,东宫的偏殿里,韩令雪正独坐在床头。
      他从三日前正式被搬离了太子寝宫,到了这东宫的一处偏殿。云管事并不慢待他,其他下人自然是以云管事为风向标,对他依然是毕恭毕敬。但是他觉得他是时候,该想一想,自己要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西线战事正是紧要关头。孟彻当晚与太子妃留宿寝宫正殿。

      国难当头,孟彻身为太子,忙得脚不沾地,自他大婚后,韩令雪已有多日不曾见过他。听闻太子多半时候不在府中,在府中的日子,出了通宵在书房与人商议要务,便是留宿太子妃处。
      韩令雪听了只是笑笑,然后加紧读书。

      一日,太子妃有请。
      韩令雪听到这消息,愣了片刻,也只有更衣随来人前去拜见。
      一见面,果然是个清丽无双的美人儿,面带芙蓉色,身似杨柳枝,毫无傲娇之气,双目流光澄澈。韩令雪见过礼,便低下了头。

      太子妃端坐着打量了一番韩令雪,微微一笑,对他说:“前些日子,照顾太子殿下,辛苦你了。只是太子殿下已决定,今后要走正道。”
      韩令雪只是低头不语。
      太子妃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吩咐,你既有心读书,便遣你还乡,他日若是考得功名,也可为朝廷效力。生计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办妥。”
      韩令雪低着头嘴角微扯,冷笑了下,抬头面色却是一片平静,道:“听凭太子妃吩咐,太子妃何时安排好了,我韩令雪立刻便走。”
      然后便转身而去。

      韩令雪回去,立刻便收拾好了包裹。那些太子殿下赏下的古玩字画,一概留下不收。果然不出三日,便有人来请,说是马车已备好,请公子上路。韩令雪也再没有废话,拎起一只小包袱,里面不过是几件旧衣,跟随来人一路出府,上了一辆普通马车。
      然而那马车出了平京西门便停下,车夫下车请韩令雪换车。韩令雪略微惊讶,不知道这是搞什么鬼。
      眼前这另一辆马车上驾车的居然是云五,太子殿下的贴身小厮之一,进了马车,又发现里面很是舒适,马车内里很宽敞,可以容下好几人。案几的抽屉里,食物药品应有尽有。韩令雪有一刻迷惑不解。他不过是个男宠,一辆破马车送他回乡足以,这是什么意思?

      韩令雪的家乡在邯口镇上,在平京西南三百里,并不算远。他虽不识得路线,却也渐渐发现马车所驶向的并非西南方向,倒是直往西北。马车离开平京驶出二百里,韩令雪透过车窗,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队人马。领头之人跨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上,虽然一身平民常服,却是贵气难自抑,眉斜飞入鬓,一双茶色琉璃眼,鼻梁挺直,不是孟彻是谁?

      韩令雪还没来得及惊讶,孟彻已经侧身下马,转身便掀起了马车门帘,跳了进来。
      “你……”韩令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彻微微一笑:“吓到你了?西线传来密报,林无常似有与西戎勾结谋反之意,本太子要亲去西线查探。但必须先瞒过林无双,所以我才虚以逶迤,假意遣你出府。此次倒也正好与你一同去看看我大离河山。怎么,不开心?还是此行危险,你怕了?”
      韩令雪脸色一变,很是瞪了孟彻一眼:“谁怕了?去就去!”
      孟彻伸手便将韩令雪搂进怀中,背靠着座椅,笑道:“好好,阿雪定然是不怕的。我知道阿雪就怕离开我。怎样,这两天不见,没哭鼻子吧?”
      韩令雪无言的彻底,看着眼前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心中愤愤,抬起头,一口啃上了对面人的脸。
      孟彻一边紧搂着怀中人,唇齿回应,一边在间隙里说道:“阿雪,记住。阿雪,我曾经错过一回,这一次,定不会轻易放开你。”
      韩令雪只觉得心中的暖流都溢了出来,他全身心的靠着身边这人坚定的臂膀,再来不及说话。

      孟彻微服出巡,京城里除了皇帝无人知道其去处。为了掩人耳目,所带从人极少。除了驾车的云五,剩下不过只有十二人的侍卫队。一路上他们低调行事,倒也十分顺利,孟彻和韩令雪二人形影不离,不似要考察紧急军情,倒似是情人结伴游山玩水。然而一进入西北离阳郡地界,气氛便紧张起来。
      孟彻对韩令雪说:“阿雪,倘若林无常真有反意,我大离危矣。那此地必定凶险非常,你答应我,若有任何不测,无论如何,先护好自己。”
      韩令雪看着孟彻的眼,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此时林无常正率军与西戎在边境对决,并不在离阳郡首府平凉坐镇。孟彻等人在街上打探口风,又去兵营粮仓查探,并无发现任何不妥。孟彻想了想说:“林无常此人,心细胆大,并非那么容易抓住蛛丝马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去阳谷关战场查探。”
      只云五说:“主子,我们此行护卫太少,阳谷关平民甚少,您的行迹怕是会暴露,若是您有任何差池……”
      孟彻蹙眉道:“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祸福避趋之?若是国将不国,我这个费尽心思才坐上的太子位,还有什么意思?活着还不如死了。去!”
      韩令雪坐在一旁,看着孟彻,只是微微一笑。
      于是一行人奔赴西北战场。

      越往西北边境,越是千里荒凉无人烟,只偶尔有路边倒毙的残骸。傍晚路边驻扎,孟彻望着夕阳下又一个空无一人,荒烟蔓草的村落,紧紧抿唇不语。
      韩令雪从马车里取出一件斗篷给孟彻披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孟彻伸手拉过韩令雪,将他搂入怀中,也用斗篷裹住。
      身后云五说:“禀主子,我们打听过了,这里离战场太近,村里的青壮年都被拉了壮丁,加上今年西北大旱,村里老人妇孺无力谋生,所以才会十室九空。”
      孟彻一语不发,只是蹙紧了眉头。韩令雪却伸手抚上他的脸,说:“眼下战事未平,朝廷确是无力他顾,待得他日边疆平定,安抚民生,定能让天下百姓全都安居乐业。难道太子殿下没有信心?”
      孟彻望着韩令雪微挑的眉,笑着叹了口气,在斗篷下,握住了他的手。

      阳谷关自古便是离国西北的第一道屏障,群山环抱,是关外进入离国腹地的唯一入口。百年前西秦进犯之时,武帝也是在此,率群臣一力抗敌,退西秦百万雄师。百年间,离国的国土涨涨缩缩,如今这阳谷关依然是屹立不摇。

      孟彻等人行至阳谷关下,林无常已经率兵在关外列队迎接。原来是孟彻说道,既然行踪必定暴露,不如便光明正大的莅临阳谷关,若是林无常真有反意,最起码让他无法暗地里使些小动作。

      林无常也是世家出身,是以虽然荣任元帅,今年也不过三十岁。他与林无双长得不像,约摸是战场辛苦,风吹日晒,他皮肤黝黑,一脸青黑胡渣,相貌倒也英武,一双鹰眼凌厉有神,左眉上还有一条青白色的刀疤,险险的避开了眼睛,从额头直划到太阳穴下方,颇有些骇人。
      远远的看到孟彻等人的车架,他连忙驱动坐骑到了马车前,一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末将林无常,见过太子殿下。”
      孟彻立时掀开帘子向眼前人笑道:“林元帅劳苦功高,实不必行此大礼。快请平身。”
      不料那林无常却并不起身,反而口中道:“太子殿下此来,必是听到消息,说末将与西戎勾结,然而绝无此事!此是那西戎贼子的反间计,还请太子殿下明察!太子殿下若是信不过末将,末将愿双手奉上帅印!”
      孟彻倒没有想到这林无常如此开门见山,然而他眼珠一转,便又开口说道:“林元帅恭忠体国,那些闲言闲语,如何能动摇朝廷对您的信任?林元帅不必担心,尽管放手作战,孤此来不过是父皇希望孤身为太子,能多了解国家军事耳,孤还要多向林元帅学习才是。”说着他下了马车,亲自扶起林无常。
      林无常顺势站起身,仍是低着头说:“不敢,末将多谢太子殿下!既如此,末将已给太子殿下安排好了住处,便请太子殿下移架。但边境危险,还望殿下多注意安全。”

      林无常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就在他自己临时的元帅府内,说是因为这便是阳谷关内最安全的所在。在林无常府上,孟彻并没有让韩令雪与他同住一间,也不再表现的亲密,不过韩令雪还是感到林无常离去时,多看了他一眼。

      那一日面上虽然孟彻说得漂亮,但林无常也明白太子殿下来的实际目的。然而几人在阳谷关逗留数日,孟彻进进出出,也并未遇上任何阻拦。他们一行人明察暗访,发现林无常确实毫无反心,边关将士的确浴血奋战,力抗敌军,此事看来确实是西戎的离间之计,于是也总算舒了一口气。等到十日之后,孟彻终于松口,决定回京。于是孟彻召见林无常,说要返京。林无常踌躇了半晌,说:“太子殿下,其实此次传言有人勾结西戎,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末将知道是何人诬陷末将,又与西戎勾结,欲乱我朝纲。只是此人位高权重,深受皇上信任,末将先前受到怀疑,也不敢言明,近日终于被末将拿到了此人的证据……”
      孟彻眼光一闪,说:“林元帅不必顾虑,孤已经明白你的赤胆忠心。是什么证据,快请呈上。”
      林无常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这是末将属下截到的那人与西戎国王的书信,请殿下过目。”
      孟彻接过信先一看署名,便是脸色铁青,越往下看,越是面色严峻。最终他点了点头道:“若非林元帅,我大离危矣。孤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林元帅!林元帅放心,孤一定将此信平安带回京中,定要父皇严惩此人!”
      林无常连忙下跪:“保家卫国是末将份内之事,只盼太子殿下能早日平安回京,揭穿此人!只是此信被劫,风声不知是否走漏,还请太子殿下允许末将派兵保护殿下回京!”
      孟彻点了点头。

      回程至平凉都是一路平安无事。过了平凉便是离国腹地,至少不会遇上大批敌袭,孟彻略感松了口气。韩令雪坐在马车里倚着孟彻道:“殿下前些日子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怕。”
      孟彻笑笑,说:“生死大事,怎能不怕?但我身为太子,怎能轻易示弱于人?”他又拍拍韩令雪的脸,“不过我倒是更怕我的阿雪出事。”
      韩令雪目光闪动,道:“真有什么事,令雪绝不会拖殿下的后腿。”
      只是两人当时都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当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攻入驿馆,其中一人拿剑指着韩令雪的脖子,要求孟彻交出那封信跟他们走的时候,孟彻肃着脸,没有再看韩令雪一眼,只抛下了三个字:“随便你。”然后一行十二个护卫,加上林无常派来的几百士兵,力拼血战,保着他杀出重围。
      后来的一路上,不断遇上刺杀偷袭,全靠众护卫武功高强,终于能够平安回京。孟彻马不停蹄直奔皇宫,将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交给了皇帝,又神色镇定的与皇帝共商了剿贼大事,才回到东宫。
      太子妃林无双在门口率众迎接,孟彻也还是一番嘘寒问暖,当晚留宿太子妃处。
      后来又镇定自若,指挥御林军,一窝端掉了王丞相与其党羽,抄掉了敬王府,搜出了私制的皇袍皇冠。然而民间依然传闻,太子殿下仁德,并未株连太广,除了要犯,其他牵连人等,只是小惩大戒。“敬王之乱”,至此落幕。

      日子就这么过去,孟彻还是那个手段凌厉的太子殿下,看不出一点变化。他只是极偶尔的,拿出那一幅当初那人没有带走的《白雪飞花录》,看一看,笑一笑。

      孟彻还记得那一天突围的时候,在一片厮杀声中,他没有回头。但他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人最后笑着说了一句:“殿下,令雪不悔。”然后,还有刀剑入肉的声音。四处飞溅的血点,也不知道是谁的。
      而他就那么走了。
      孟彻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又一年冬天的时候,他也只是偶尔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想一回那个白雪一样的人。像雪一样的清透,然后……随着暖阳,化成了春水。

      在他的身边,果然是留不住任何纯粹的存在。孟彻想。
      像明月一样的谢锦慕从来不属于他。像白雪一样的韩令雪,也许属于过他,最后,还是消失在红尘之中。
      像他这样一身污泥的红尘泥沼中人,本不该去妄想那清净的世界。

      在新年里,孟彻迎来了他的三十岁生辰。然后,双喜临门,太子妃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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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情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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