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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我有猜会不会还是上次那人,却没想到真是这个让我遭了一顿骂的混蛋!

      离得近了,我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双眼,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长得十分好看,眼睫黝黑而细长,尾端微微下垂,会给人一种十分温和的感觉,和他本人给人带来的威慑力完全不同。
      鲜血沿着他的额头眉角留下,有部分挂在了他的眼睫上,此时已凝成了血珠。他微微睁开的眼中神情看不真切,但我能感觉到,那眼神中尽是冰冷和杀意。
      即便因为受伤太重,那阴影之下的那些杀意也已经逐渐衰弱,让他的双目失去了上回还有的神采。

      他见到是我,反应了片刻,才眯起眼冷笑了一声,尽管那声音几不可闻。
      我抬头望了眼越下越大的雨,同他说:“起来,进屋。”
      他闻言抬起手,抵在我的肩上,作力要把我推开,但因为本人都已经气若游丝,我只感到他往我肩膀轻轻按了一下,而这恐怕也是他能使出的浑身解数了。

      可就算这样,他还对我说道:“滚。”
      我没有理他,见光命令不行,就干脆强制了。
      我直接抓着他的手臂挂到自己肩上——他一开始自然是试图反抗,可惜是徒劳,也还好因为他受了伤,才让我得以这么容易地控制住他。
      与此同时,我与他说:“你明知道这座山不是枯山,要想让我滚的话,自己又何必滚来这里自讨无趣?”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他贴着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又有要推开我的动作,我连忙抓住他挂着的那只手,另一手托住他的腰,咬牙使力,终于是带着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屋门口的方向挪去。
      这家伙长得比我高大,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几乎把我两边肩膀都压垮了下去。
      ——要是我以后都长不高了,必得找他算这个账。

      我默默腹诽,嘴上也不想轻饶他,一边负重前行,一边道:“每次受伤就往这山上跑,土里都混着你的血腥气,山顶的草药都快开不成了!”
      他没有发出声音,连一点回应都没有,在我以为他已经彻底咽气了的时候,才听见他比刚才还要虚弱、几乎只剩气声的回复:“每次闻见味道就来,是嫌命太长么。”
      “……”

      这家伙……
      都是大半个身体跨进鬼门关的人了,怎么一开口还是能惹人厌烦!

      我看了眼边上陡然往下斜的山坡,思考片刻是不是该直接把他从这里丢下去才比较好,只是最终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我呸了一声,道:“医者仁心懂不懂?要知道又是你?我才不会来,就任你在这里被野兽啃得只剩两根骨头!”
      当我说完这句,便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了一下——他竟是在笑!
      他道:“这样也好。”
      我:“……”

      这个疯子!
      我简直气结,不愿再同他多说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不管会不会让他的伤势加重,赶紧进了屋,把他丢上床榻。
      ……好吧,说“丢”其实还是有些夸张了,我将他放到床上,只是手脚并没有那么温柔。
      而这会儿,他双眼紧闭,老老实实地躺着,只有鼻间及其微弱的气息才能显示他还没有彻底断气了。

      木屋虽小,但五脏俱全,我去厨房烧了水,拿来一把剪子,站在床前,看着这条砧板上的鱼,一边将剪子折腾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可惜,这对一个将死之人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我“嘁”了声,没再玩闹,扯下他脸上的面罩,又将胸口的衣物剪开,旋即倒吸了口凉气。

      他胸前可以说是没有一块好肉了,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刚被万箭穿心而过,遍布着狰狞的伤口。处处皮肉外翻,有一些还在往外冒着鲜血,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我自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只能强忍不适,在众多伤口上快速检查了一遍,很快就在接近心口的地方发现了最严重、也是最容易致命的一道伤。
      那伤大约就离心脏不过半寸,现在还在汩汩冒出血流。

      这会儿我也是没有心思去玩闹了,眉头紧皱,努力回想着医书里记录的草药疗效,从药箱里翻出出门前偷偷捎上的药。
      然而那些药既然能让我随便拿,就说明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药效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够用”——平时用来治些擦伤或细小的刀伤也就算了,稍重一些也勉强能用,但对付这人心口的伤就显然是不够了。

      我翻出其中效果最好的一款药粉,一点点往他的伤口上倒,心里头期盼着这药粉能起些作用。而他虽然已经没了意识,但药与伤口碰触带来的痛楚岂是常人能轻易承受的,他平静而毫无血色的脸上登时面露痛苦,干裂的唇间溢出呻吟,身体作出本能的挣扎。
      我被吓得立刻停了手,站在床榻边看着他的动作,同时我刚上的药粉立刻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凝结在伤口处,流血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这药根本就不管用。

      我一咬牙,终究是把药放到一边,从药箱里翻出了早上刚摘的昙现。
      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我谩骂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同时手上动作没停,翻出只研钵,快速将昙现碾碎,继而找来干净的布清理了他的伤口,将草药涂抹上去。

      不愧是只生长半月、一个时辰便会枯萎的珍贵草药,没过多久,他胸口那道最深的伤口处流血的速度逐渐变缓,没过多久就再没有鲜血流出了,而他本人也没再挣扎,只是安静睡着。
      我试了试他的鼻息,确认过他还活着,终于是稍稍吁出口气。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汗。

      然而这家伙是可以安静地睡了,我却不行——他身上除了那处致命的伤外,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有些已经成了腐肉。
      要是不把那些腐肉尽数削去,等再晚些就会影响到身体的其它地方,到时候,就是我有回天乏术之力,也难以把他从鬼门关另一头拽回来了。

      我去灌了一大口水,洗了把脸,就拿着小刀和烛台回来,替他一一剔除身上的腐肉。
      虽说平常时候我也给兄长打过下手,但真正执刀可以说是第一次,说不紧张肯定骗人的——我能感觉到手心都是汗,几乎都要握不住小刀,就连呼吸都不敢多交换一下。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我才把他身体上的伤全处理完毕,那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到中途时候,我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去地狱闯了一遭,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种模样。

      到最后,我才开始处理他头上的伤,但万幸的是,虽说那伤流了满脸的血,看着可怖,但实际只是破了皮,应当没有伤及更深的地方。
      我为他清理了伤口,正要给他上药和包扎,可他脸上身上的血污都没有被擦试过,依旧蜿蜒在他的皮肤上,看着着实碍眼,我便停下了手。
      就为了这么个家伙,我连小厮的活儿都不得不干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去端了盆温水放到床边,又拿了条干净的巾帕来,浸水拧干展开,然后“啪”的一下甩到他的脸上。
      他自是无动于衷。
      “……”

      那条巾帕是全白的,正正好好覆盖住了他的整张脸,乍一看过去,仿佛是已经为他盖上了白布。
      “嘁,算了。”我唾弃一声,很快就认命地伸手,将他脸上的巾帕拿了下来。
      ——好歹这是我处理的第一个病人,虽然他一张口就惹人厌烦,但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救他,可不是为了把他重新往黄泉路上推的。
      只要他不走,接下来我有的是时候折腾他,至于这白帕覆面,就还是算了。

      至此,我也只能老实,用巾帕一点点地为他擦干净脸上和身上的血渍,随后按部就班地为他上药,并包扎包扎上干净的绷带。
      ……虽然包扎得不是很好看。
      我在画本里看过,据说很遥远的地方有物似僵尸,名为木乃伊,差不多就是长这个模样。

      我忍不住嗤的一笑,然而下一瞬双腿一软,径直瘫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
      直到这时,我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接踵而至。救治这家伙几乎消耗了我全身的精力,导致我现在想起身去喝口水,也没有力气去动哪怕一根手指了。

      窗外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下雨的声音。
      我趴在床榻边,一寸都不想动,眼前却是那人透着寒意的手臂,我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小声嗫嚅:“等醒了以后,好好谢谢你的救命恩人知不知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

      实际上,即使我说得这么笃定,但心里其实是很慌的——我已经竭尽了全力,可完全不确定我这半吊子的医术究竟有没有用,不确定他接下来是会醒来,还是一命呜呼。
      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向上天祷告。
      “活下去。”我轻声道,“你这混蛋,活下去啊……”

      不知是因为太过疲惫,还是因为我念叨得宛如念经,不多时,我就枕着床边,闭眼睡了过去。
      耳边雨声不停——雨一直在下。

      也不知我就这么睡了多久,雨又下了多久,我只知我做了个梦。
      梦中父亲不再对我严厉,也不再日日唠叨着让我修习医术,我走出了屹州,认识了江湖侠客,拜访了仙门世家。
      我不再是困于一隅的蝼蚁,我拿着属于我自己的一柄剑,走向天地。

      我沉浸在梦里,正准备御剑翱游,而就在这时,美梦戛然而止。
      ——一只冰凉的手猝然摸上我的脖颈,卡在了我的咽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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