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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兄长道:“阿逸。”
      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真的是摔了吗。”兄长问。
      一时间,我没有出声回话。

      虽然一直被父亲训斥谙世不深,但我也知道——一个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人,在一大清早偷偷躲在罕无人烟的荒山之上,而非找大夫医治,其中必有蹊跷。
      当时我没想太多,将他救了下来,插了这个不该插的手,但如今深入思考后,也懂得不能将这件负担分担到亲人身上。
      这个秘密,我自己一个人知晓便够了。

      我沉吟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嗯”了一声。

      兄长紧紧看着我,抓着我的手上有不留余力的意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沉地叹了声气。
      “阿逸。”兄长松开了我,给我带来的那股重压悄然而逝。
      “我知道你不喜父亲逼你念书,我也不想你总是被束缚在你会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医馆将来有我顶着,我也有信心能保你一世无忧,所以我一直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就好。”兄长一字一句地道,“但那不代表你可以拿自己的身体、甚至性命开玩笑。”

      我低下头去,完全不敢对上兄长的视线,只能带着心虚轻声:“是……”
      兄长又叹了声气,就在我以为他要逼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抑或是对我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时,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一身的泥,去把身上洗一下,小心伤口,出来我给你上药。”
      我猝然抬头,就见兄长笑了一下。
      “傻愣愣地看我做甚,还不赶紧去。”
      我连连点头,喊着:“这就去!”一边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来,随手拿了件干净的中衣就往浴房跑去。
      尽管这句话早已在我心里滚了不知道多少遭,但我还是想说——真不知道我前几辈子是攒了多久的福气,才能有幸得来这样一个兄长。

      一直到进了浴房,脱衣服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背后衣物离身时一阵撕扯般的疼。我咬着牙从铜镜里望了眼,这才发现背后的皮肤一片深红,到处都破了皮。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背后的痛痒就是来源于这一大片伤,至于这片伤的本源,正是那黑衣人抓着我往古树上按的时候磨出来的。
      我心中愤恨,狠狠地拍了把水面,怒道:“下次见到他,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阿逸?”浴房外头忽然传来兄长的一声,“在说什么呢?”
      “……”我连忙把手也收了回来,朝外头喊:“没什么!”
      喊完我便将那人的身影丢出了脑海,小心翼翼地步入浴桶。

      然而我背后的伤实在是太大一片,怎么避都不可能完全避开清水,我几乎是咬着牙洗完了全程,胡乱地洗掉了身上蹭到的泥水,便很快裹着中衣跑出浴房趴到已经干净的床榻上,让兄长为我上药。

      “你……”兄长一见我背后的伤势就轻声倒吸了口气,接着叹了一声,挖出膏药往伤口上抹。
      “哥!疼!”
      要不是兄长按着我,我几乎能从床榻上崩起来。
      “现在知道疼了。”兄长语调温柔,下手却完全没有收敛,“疼才好,能让你长记性。”

      我自知理亏,便没有反驳,咬着下唇忍受着背后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已经麻木,也或许是兄长看我已经吃足教训了,下手的力道变得温柔起来,我才终于觉得没那么痛了。
      五感不再集中于痛觉上,我抹了抹额头渗出来的汗,忽而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在下雨啊……”我喃喃。
      “一直都没停过。”兄长说,“今天就别再往外跑了。”
      我把脸闷在被褥间“嗯”了一声,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从窗沿缝隙钻出屋子,爬上栖山,一路溜向宣家建的那间山间木屋。

      那里还会有人在吗?
      那人现在是生是死?
      上过药了吗?伤口碰雨水了吗?

      尽管我不止一次地叮嘱自己别再去想那个王八蛋,但我唯一从父亲那儿继承下来的一点医者仁心显然并不允许,一直拽着我的意识投向那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
      一直到兄长替我上完了药,又唠叨了几句,回去药房做他自己的事后,我才终于能随心所欲,把软枕当成那个王八蛋,猛锤了几下。
      谁管他呢,自生自灭去吧!

      过了七八日,我背后的伤才渐渐好转,终于能够从趴着睡觉改为躺着睡觉,而我也从一开始的忿忿,到现在逐渐忘了那位始作俑者的模样。
      因着最近天气不好,天天下雨,我总是被父亲关在家里,只能捧着医术发呆看雨,经常在不知不觉间闻着沉香就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大多都能看见父亲板着张脸站在我面前,看着被我睡皱的医书,面无表情地给我丢下一堆功课。
      而兄长就在旁边看着我笑,在父亲走后、我仰天长嚎的时候,给我额头吃了一记栗子,道:“活该。”
      我又“嗷嗷”地喊,让兄长替我去美言几句,但他兴许是为了前几日的事情惩罚我,直接忽视了我的央求。
      我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将父亲布置的功课都写完。

      那雨不知连着下了几日,我只记得某天夜晚雨忽然停了,而我原本早已经在家里憋得慌,天天盼着能在雨停的时候偷溜出去玩,便诚心祷告,希望明天也是个雨过天晴的日子。
      但父亲好似早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次日一大清早就再次把我赶上栖山采药。我心有不满,但争不过对方,只能任劳任怨地背上了新的药箱。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次出门前,我鬼使神差地绕去了药房,随手拿了些我认识的疗伤小药,揣进药箱才出了门。

      我出生和生活的这个地方叫屹州,与山为邻,与几大都城比较起来,只能算作是一处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旯。
      可若是清晨时分,云雾迷蒙,乍一看起来,说不定还真有那些个仙家门派的仙姿。
      尽管我也只在书中读过,从未亲眼见证。

      我边上山,一边从栖山上纵览屹州,脑中做着些天马行空的梦,一路哼着歌来到山顶。
      今日我运气还算不错,昙现生长状态极好,是近几年来都难得一见的佳品,而且足足长了一片。我一见到便眼前一亮,心说今天大约是能得到父亲的赞赏了,指不定他心情一好,还能放我出去浪。

      光是想想,我就越发兴奋,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将那些昙现一株株地摘下来,小心放入药盒,以一个我从未有过的速度就完成了这项任务。
      然而,就算我速度再快,等把所有昙现都摘完的时候,乌云又布满了我头顶的天空。

      “……”我咆哮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眼看好不容易能有出去玩的机会,又要在雨水中泡汤,我心情难免抑郁,就是踩到根长到路上来的枝丫都觉得愤恨。
      我一脚将断枝踢远,而就在这时,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我:“……”
      方才我就不该高兴得那么早!

      幸好山间小屋离得不算太远,我将药箱抱在怀里,用身体为它挡雨,小跑着往山间小屋而去。
      一直到我见到小屋屋檐,却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当即就从口中蹦出一声:“靠!”
      不是这么倒霉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上次是同一个人,或许也可能只是被猎人射中的动物,但那血腥味明显就是从小屋背后传来,而且比上回还要浓郁,我站在离小屋约莫十数步远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两难。

      上回我言之凿凿做下的决定仿佛还在耳边,我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去,别过去,下山去找人来,就算来不及医治,那也是生死有命,怨不得我。
      然而就算如此,当我意识回笼的时候,我已经朝小屋迈出了步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还是因为这次的味道已经浓重到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的步伐甚至比上回还快,不多时就到了小屋门口。
      不同的是,这次就没有人突然出现制止我前进了。我紧皱起眉,不作多想,快步绕到小屋背后。

      刚看一眼,我就心中一紧。
      ——只见角落躺着一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以面罩遮面,看不清全貌。可别说是他身上,单单是他露出的双眼附近,就被头顶留下来的鲜血完全覆盖,竟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双眼紧闭,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我也顾不得他身上是否有武器了,连忙上前摇了摇他:“喂,你还活着吗?”
      话音刚落,我便稍稍松了口气——因为看见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倏地睁开了眼。
      然而下一瞬,我那口气就哽在了胸口。

      顷刻后,我怒道:“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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