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莲》阿忒

14、解围

　　“小姐，怎么了？”素白身影身旁，一个丫头打扮的人低声问道，只是语调有些奇怪，腔调生硬。

　　“无事。”素白身影眉头微皱，奇怪，明明闻到了，心中想着，又朝二楼厅内走了两步。

　　忽然旁边屏风内，传出一声轻浮的调笑声：“哟，这是哪来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来，陪爷喝一杯。”

　　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玉质酒壶，就要朝那女子嘴边凑去，被丫鬟眼疾手快地挡住，酒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更别说这往来无白丁的驰晖楼，那公子哥见自己的酒被挡下，反而愈发嚣张，方才瞧见只是个平民装扮的女子，五官清秀温柔，除了一双凤眸，凌厉地瞧着他，呵，胆子倒挺大。

　　“不要不知好歹，爷给你喝酒，是抬，抬举你。”锦衣公子大着舌头继续说道，屏风内同座的几人亦哄笑出声：“哟，今天孙公子面子不够大呀。”

　　楼梯口热闹的动静让苏落不得不放下筷子，她不喜麻烦，只是这青天白曰的，让她遇到了，她也不会做那冷眼旁观之人，递了一个眼神给散绮，散绮心领神会，起身朝那孙公子走去。

　　“小娘子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那名孙姓公子觉得有些丢了面子，艰难地挪动着软塌塌的步子，就要伸手去拉那女子的手，马上就要抓到，却被另一双手紧紧按住，不能更近一步，孙公子心生怒意，抬头怒道：“谁呀，多管闲事！”

　　散绮却不为所动，眉眼弯弯：“孙公子，你扰到我家小姐用餐了。”说着从腰间取出一道令牌，凑到孙公子眼前。

　　孙公子心中怒气更甚：“你家小姐谁呀，什么破东西，令牌谁没有，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孙公子被酒意迷了神智，同座的却还有清醒的人，眼尖的瞧见了那令牌上的字，神色大变，连忙起身拦住孙公子。

　　“你再仔细瞧瞧。”散绮嘴角不变，只是心中却是鄙夷至极，这些人仗着有几分权势就目无王法，嚣张跋扈，真真让人讨厌。

　　被拦住的孙公子总算冷静下来，努力睁大那迷离的双眼，待看清了之后瞬间酒醒，结结巴巴地道：“太，太，太……”

　　“太太太，太什么，太近了，看不清楚？”散绮收回令牌，给了孙公子一个白眼，转身就走，目的已经达到，想来那孙公子应当不敢再乱来了，小姐教导她，凡事点到为止。

　　散绮刚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姑娘留步。”

　　散绮回过身来，眼神疑惑，说话的正是方才被调戏的那名女子，女子又继续道：“不知道姑娘的小姐是哪位，可否允我亲自道谢。”

　　闻言，散绮回过头请示苏落，看到苏落点头示意，散绮才回身道：“请吧。”

　　待走至苏落身旁，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微微福身：“小女白芨芨，初来京都，感谢姑娘方才解围。”

　　苏落起身，微微一笑：“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白芨芨？可是细穗枝枝茁紫兰的白芨？”

　　“不错，正是，姑娘还懂药理？”白芨芨有些欣喜。

　　“姑娘说笑了，只是偶尔翻过药典，认识一些药草，算不上懂。”苏落笑着答道。

　　“原来是这样。”白芨芨似乎有些失望。

　　看着白芨芨略显失望的神色，苏落与散绮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向内巡视了一番，直直朝着苏落的座位而来，走至白芨芨身旁，道：“白小姐，我家公子已在楼上雅间等候多时。”

　　白芨芨看了侍卫一眼，朝着苏落道：“还不知姑娘芳名，所居何处，改日必亲自宴请姑娘，感谢姑娘今日之恩。”

　　“去京郊护国寺找初空即可。”苏落略一思索，微笑着道。

　　闻言，白芨芨点头谢过，便带着丫鬟随着那侍卫离开。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苏落与散绮又继续用餐，散绮抬头扫了一眼方才那位孙公子的座位，早已无一人踪影，不知何时已经灰溜溜地走掉了。

　　散绮呸了一声：“这些公子哥，就会欺软怕硬！”

　　“是呀，可不是谁都像我们散绮一样爱打抱不平。”苏落调笑道。

　　“小姐，你又取笑奴婢。”散绮撅着嘴。

　　二人正笑闹着，却见方才跟着那位白姑娘的丫鬟又去而复返，走至苏落身旁，操着一口略显生涩的官话说道：“我家小姐说，觉得与初空姑娘一见如故，所以想送姑娘一个礼物。”说着，拿出一个布巾包着的物件，递给了苏落。

　　苏落疑惑地抬头，正要伸手接过，却被散绮抢了先：“小姐，先让奴婢瞧瞧。”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怎能让小姐去拿。

　　知道散绮的心思，苏落便不再动作，那位白姑娘虽有些奇怪，但没有什么恶意，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只见散绮打开布巾，里面静静放着一本线装书籍，封皮有些破旧，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天玑药典。

　　那丫鬟又开口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家传药典，小姐说，姑娘既然识得白芨，或许对药理有些许兴趣，就将这本药典赠予姑娘，略表谢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散绮检查过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将药典递给了苏落，苏落伸手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里面还有娟秀小字写的批注，一看便知是有人认真学习过的，更重要的是，她在里面看到了一味药草，与之前她在天星阁中见到的不知名药草有些相似，苏落心中讶然，这本药典不简单，于是抬头说道：“那就谢过白小姐了，我很是喜欢。”

　　“小姐喜欢就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丫鬟说完，便行了礼离开。

　　苏落与散绮一直到用餐完毕，也没有再见那位白小姐出来，便与散绮一同回了苏府，临近赏花宴，那安排位次流程的帖子还需再好好看看，莫出了什么差错。

　　苏落回到相府时，苏相刚吃过午饭，正躺在在花园子里的竹编椅上小憩。苏落悄悄走过去，摆弄起石桌上的茶具，等苏相醒来时，苏落已经泡好了上好的雾里青，这一手泡茶的技术，得了妙义七八分的真传。

　　“哟，丫头，回来啦，吃过饭了没有？”苏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当然吃过啦，爹，而且还去的是驰晖楼呢。”苏落一边笑着，一边端起茶具倒了一杯茶递给苏相，“对了，爹，那赏花宴的位次，我听说排在了太子女眷那里。”

　　苏相接过茶却是没有着急喝，眉头一皱：“是呀，按说还未成婚，确实有些不妥，不过宫里既然给了旨意，那就按宫里的意思来吧，一会让散绮给你取来。”

　　苏相低头抿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好茶，又想起了什么，略有迟疑，才开口道：“落儿，前些日子为父听到一些流言。”

　　苏落倒茶的手一顿：“爹爹都知道了，可是要我莫与那九殿下来往？”

　　苏相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那日苏落游湖归来的第二日，太子就前来拜访，特地提到了偶遇赫连昱之事，苏相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几日甚嚣尘上的流言传到府里来，他才明白了太子所为何事。

　　只是那流言来势汹汹，直指太子居心叵测，倒也让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夹杂在其中的艳事绯闻，只是事关自己的女儿，苏相自然是暗中留意着。朝堂之上，太子一派的臣子又不约而同的弹劾起太子和流言的主角秦将军，虽然是些无关痛痒的弹劾，倒也让皇帝不胜烦扰，下令彻查，无缘无故中伤东宫，其心可诛，这才作罢，流言也是随之平息。

　　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但苏筠在朝堂多年，又岂会看不明白其中的曲折，流言蜚语，必有人推波助澜，而朝中弹劾，也定有高人指点。他派人去查探之后，抽丝剥茧，找到了流言的源头，只有自己的女儿与赫连昱。

　　苏落没有动作，那出手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出手狠辣，直指要害，一击即中。

　　苏相犹记得先帝在世时，他奉命教导过几次九殿下，那时赫连昱不过三岁孩童，唇红齿白，小小的手还抓不住书本，却是最爱跟在他的后面喊：“丞相老师，丞相老师。”

　　他少年时便跟随先帝，与先帝出生入死，亦是知晓先帝与璟昭太妃的情分，再加上小殿下聪慧活泼，他也甚是喜爱。

　　只是，先帝逝后，他便再未见过小殿下，再见时是某年宫宴，少年已有十岁，面无表情的立于太后身旁，一言不发，神情阴鸷冷厉，与孩提之时的活泼明朗大不相同。

　　父皇母后先后薨逝，转了性子也正常，苏相心中感慨。只是这两年来，赫连昱接了先帝的龙麟卫，雷厉风行，行事愈发狠辣，却又次次师出有名，旁人只能够避其锋芒。

　　苏相念着往日情谊，对其倒也未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九殿下手里到底是沾了不少血腥，便开口朝苏落嘱咐道：“倒也无妨，只是要注意分寸。”

　　“爹爹放心，我与九殿下不过偶然结识，平素并无往来，那莫须有的流言，不信也罢。”苏落以为苏相担心她与九殿下来往甚密，便开口解释道。只是，苏落想着心中之事，只盼到时父亲莫要太过忧心就好。

作者有话说

　　“细穗枝枝茁紫兰”出自清代张杰《白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