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莲》阿忒

13、赏赐

　　妙义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发光的物件，是一个比暗格略小的类似于棋盘的东西。深色底盘，不知是何质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光点纹路，下刻荧光小字，玄天星盘。妙义举着星盘走至窗前，望着那夜空中的灿烂星轨，眉头紧皱。

　　十六年前，荧惑守心，驻于心宿长达四月未动，当年他出言警醒，先帝最终还是不忍，四年之后，身强体壮的先帝便因意外驾崩。

　　如今圣莲凤女即将长成，待其嫁入皇家，便可稳住帝星，佑大晟强盛，天下百姓自可安居乐业。近些日子，荧惑的星轨虽然未有异动，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只可惜圣莲凤女的命格他无法看破，更无法左右，只知其必有一劫，却推演不出准确的时间，妙义叹了口气，收回了星盘，放回了原处。

　　妙义这边忧心忡忡，苏落却是沐浴之后，一身轻松，一夜好梦。

　　翌日。

　　苏落刚上完早课回来，就见桃花别院的门口占了一排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宫装的嬷嬷，苏落认得，是皇后宫里贴身伺候的秦嬷嬷，因是皇后奶娘，照顾皇后多年，极得皇后看重，特意赐了秦姓。而散绮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小脸通红，看起来很是开心。

　　“苏落见过秦嬷嬷。”苏落走近，朝着秦嬷嬷行了一礼，心中疑惑，除了平日进宫的惯例，皇后娘娘知道她在佛寺清修，很少会派人来打扰她，也不知今日是有什么事。

　　苏落端庄知礼，秦嬷嬷可不敢受这一礼，连忙迎上前来止住了苏落的动作，平日皇后娘娘对苏落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即使她在得力，也万不敢让苏落受了委屈：“苏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哪有您向老奴行礼的道理。”

　　“秦嬷嬷客气了，散绮，你还愣着做什么，还要让秦嬷嬷在门外站多久。”苏落假意嗔怒，朝着散绮道。

　　散绮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不会真的与她生气，于是一吐舌头：“小姐，我错了，秦嬷嬷快请进吧。”

　　秦嬷嬷满面笑容，心中更是满意，带着身后的人鱼贯而入。在宫里呆得久了，见多了拜高踩低的人，像苏小姐这样知书达理，从来不因为他们是下人就使脸色，反而以礼相待的人实在难得。

　　进得院里，秦嬷嬷才说明了来意。原来皇后得知苏落要参加今年的赏花宴，特意送来赴宴的衣物首饰。皇后娘娘念着往年苏落都闭门不出，今年难得出现，定是要好好装扮一番，堂堂太子正妃，万不能让人比了下去。

　　苏落心中好笑，她都未着急，皇后娘娘倒是比她更急。虽然她无意于太子，但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待她确实极好，只可惜两人大概是没有做婆媳的缘分。

　　“苏小姐，您先检查一下，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老奴还要带回去修改。”秦嬷嬷笑着道。

　　散绮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性子活泼，向来藏不住事，苏落之前瞧见她那一脸通红的兴奋样子，就知道带来的衣物定是不简单，但当她亲手打开箱子查看，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江南进贡的上好的水云缎做成的宫装，入手顺滑柔软，裙摆处缀着大朵的玉兰花，银线勾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腰间亦是银线织就的云纹，尊贵祥瑞，外搭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衣，确实是顶顶好的宫装。只是……

　　像是早就料到苏落的顾虑，秦嬷嬷在一旁开口：“苏小姐，可是对这颜色不满意？”

　　苏落皱了皱眉头，方才开口：“秦嬷嬷，这衣服的样式、布料都是极好，只是，我虽与太子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成婚，这正红色的宫装，穿了怕是不妥。”

　　秦嬷嬷闻言，笑容更甚，“苏小姐大可放心，皇后娘娘早有预料，特意让老奴把话带到，嘱咐小姐若是喜欢尽管穿就好，无需有顾虑。一件红色衣裳而已，皇家的媳妇，当得起。”

　　“既然如此，就请嬷嬷替我转达，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苏落盈盈一拜，谢过秦嬷嬷。

　　待送走了秦嬷嬷，苏落与散绮两人花了半个时辰，方才整理好送来的衣物，散绮看着那精贵的衣服眼冒金光，缠着苏落去试一试，她家小姐生的如此好看，再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定是像那下凡的仙女一般，她可太爱看了。

　　苏落无奈一笑：“你呀，秦嬷嬷只是客气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皇后娘娘送来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合身，你若想看，待宴会的时候再看不就好了？”那衣服好看是好看，但装饰繁复，都试一遍，可得费不少功夫，她才不想平白无故遭罪。

　　散绮的心思没有达成，嘴巴一撇，双手插着腰，轻哼一声：“小姐定是嫌弃奴婢了。”

　　苏落拿她没办法，掐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不然小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忙活了半天，她也觉得有些饿了，今日散绮正好来了，还是别让她去护国寺吃了，苏相待下人向来宽厚，月月都有荤菜的份例，每次散绮来护国寺跟着她吃素斋，都是一副要了命的表情，可怜她的肉又没有了。

　　散绮闻言，立马兴奋起来，脸蛋还被苏落捏在手里，龇牙咧嘴的道：“好呀，好呀，去哪里呢，驰晖楼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苏落收回手，拍了拍散绮的头，“走吧。”

　　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好哄的厉害。散绮是她父亲在她六七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小乞丐，比她略小一点，虽然不常见面，但也算一起长大，苏落待她也像个妹妹一般，也养的散绮活泼的很。

　　护国寺位于京郊，距离城里还有些距离。散绮是一大早跟着宫里的嬷嬷过来的，这郊外也不好寻马车，苏落索性换了一身骑装，去护国寺牵了匹马出来。

　　“小姐，这，咱有话好好说，别骑马呀。”散绮的脸又皱成了一团。

　　“相信你家小姐，这次不会摔的！”苏落无奈一笑，那时她还是刚刚学会骑马，正兴奋着，散绮也是激动不已，吵闹着要跟她一起，苏落就拉着散绮上了马。两人带马本是慢悠悠的散步，也不知马儿怎得受了惊，突然横冲直撞起来，苏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住马儿，但两人还是失了平衡摔了下去，自那以后散绮见到苏落骑马就犯怵。

　　今日苏落的骑术在散绮的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改善，两人一路畅通进了城，待进了城里，缓下了速度，朝着驰晖楼而去。

　　苏落一身利落的红白骑装，头发高高的束起，眉眼本就介于端庄与明艳之间，今日这番打扮平添了几分英气，身后还有一娇俏的小丫头紧紧环抱着她，十分养眼，频频引得路人侧目。

　　刚到驰晖楼门口，就有穿戴整齐的店小二迎了上来：“小姐请进，这马儿就交给小的吧。”驰晖，楼如其名，装饰的富丽堂皇，本就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来往出入的皆是达官显贵，店小二也是极有眼色，苏落虽然不像平常的贵女乘着轿辇而来，但那通身的气度一看便知不凡，店小二自是不敢怠慢。

　　苏落微笑谢过，带着散绮进了驰晖楼。临近正午，一层的客堂已坐满了客人，店内掌柜迎了上来：“小姐，可有预定？”

　　苏落摇了摇头，掌柜神色不变，开口笑道：“两位姑娘坐这大厅也不甚妥当，只是店内雅间都已有客人，两位不如上二楼，那里有屏风隔着，略微安静一些。”

　　苏落点了点头：“也好。”正是人多的时候，她也不挑三拣四，带着散绮上了二楼，二楼座位比一层少一些，虽有屏风挡着，但也影影绰绰坐了不少人，苏落和散绮寻了一处靠窗的空座坐下，招来小二点菜，没有外人在时，苏落叫散绮莫要在乎那尊卑有别的规矩，只管当她是姐姐就好，散绮跟随苏落多年，亦是了解她的脾气，乖巧地坐着。

　　苏落看了看菜单，点了三道爱吃的菜，点菜之时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冷月阁里赫连昱给她上的膳食，那时因太过震惊，只顾着注意那些膳食都是她爱吃的，现在想想，那时的菜品虽然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但都是偏清淡的菜，其实她更爱吃辣口的，难不成……苏落摇了摇头，嘴角不知不觉地扬起。

　　看着自家小姐突然对着菜单笑了起来，散绮一脸莫名其妙：“小姐，你看到什么菜了，这么开心？”

　　“嗯？无事，你看看吧，有什么爱吃的。”苏落回过神来，将菜单递给散绮。

　　散绮的注意力立马被菜单吸引过去，兴冲冲地看了起来，又点了两道菜才将菜单还给店小二。

　　不消片刻，菜品就已上齐。主仆二人动起筷子，只是尝了两口，苏落就摇了摇头，以前未吃过冷月阁的菜，觉得这里的菜还算十分可口，次次满意而归，而今日总觉得差点味道，但粮食总归是不能浪费的。

　　主仆二人专心地与盘中餐做着斗争，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素白身影正立于二楼的楼梯口，四处打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