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蝶薇》泪水太弦

8、第八章

　　夜深人静，喧嚣之音也渐渐平息，只有掌灯的侍女来来回回的穿梭在庭院中。

　　皎洁如银的月光照进屋内，洒下斑斑银辉，屋内有着微弱的烛光，红色的烛泪已积了厚厚的一层，上好的檀香从香炉中溢出，有一种舒心怡神的感觉。桌上原已烫好的合欢酒此时却已冰凉无温，她在喜床上坐了很久了，久到双脚似乎有些发麻了，她不曾动分毫，生怕一点小小的动作所发出的声音也会阻碍她辩听那人的脚步声，她的一双纤细的手紧紧的揪着喜服的袖子，直到揪出了褶皱她也丝毫都没有感觉。

　　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渐进了，她心中一震，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细的聆听，那声音一直走到门口，没有半分犹豫，却在门口那里停了下来，她心里又紧了几分，那人在门口停了许久，屋内她的心 正在一分分的沉下去，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吗？正当她拖这饿沉重的步子转身时，门却被一双纤瘦的手给推开了。

　　她在那一刹那间回过头去，正对上那身着新郎服装的青年公子深邃迷离的双眸，透露着坚韧和一丝快意江湖的豪情，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轮回旋转了。

　　她一直这么盯着，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没有变啊！真的没有变啊！他还是他！那双眼睛，她永远都不曾忘记过，那双眼睛早已深深嵌入自己的骨髓了！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如果要硬将它挖出，那么，自己也会是血肉模糊吧！

　　见她这么盯着自己，萧忆情终是觉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将还兀自沉思的蒙玉瑶唤回现实。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萧忆情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新婚之夜，夫君未曾就寝，为妻哪敢独自一人先寝呢？这实在有违礼数。”她向恭敬的施了一礼，方而开口答道。

　　即使是如此，那总不能让我陪你吧！我与阿靖，是好不容易才能冰释前嫌的。

　　“你先休息吧！楼中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处理。”他淡淡说着，继而欲转身出门。

　　一见他要走，她心下着急，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面若桃花的脸上泪眼婆娑，惹人心生怜悯，抬起头看他幽幽说道：

　　“我们刚刚成亲，夫君难道要玉瑶独守空闺吗？”眼中含着期盼的神采，她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萧忆情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对他那么失礼过，但他毕竟是听雪楼主，很快的就平静下来，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道：

　　“萧某已说得很明白，楼中还有些事务待处理，你且先行安歇吧。”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中更是带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冰冷，如同深夜肆虐的寒风让人不禁瑟瑟发抖，原本还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她见他此时的神情也缓缓送开了……

　　感觉她放手后，萧忆情这才松口气，他是武林的领导者，惊才绝艳，武功心计独步天下，自身修养也非常人所能及，他摇摇头，准备转身走出，忽听一道空灵如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一般：

　　“萧公子，你……不认识我了么？”

　　萧忆情顿住身形，回过头来，灿若星辰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似乎是要直看到她心里去，妖异又带有些女气的眼睛里变幻莫测，然而只是一瞬，随即一丝了然一闪而逝。

　　不愧是江东扬名的“不羁阁”，居然不按常例出牌！

　　这个游戏，倒是好玩儿！

　　薄如剑身的唇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眼中的寒意骤然凝聚，并随之越来越浓

　　“玉瑶，你我虽然今日共结连理，以后自然就是一家人，但在此之前，你我未曾谋面，又何来“记不记得”之说？”

　　这话一出，失落的神情逐渐覆盖上温婉佳人清秀的面容上，她无语，似乎在消化他的话，一双素手抚上自己的脸，盈盈秋水的眼眸里有着迷乱的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着

　　“未曾谋面！未曾谋面！是啊，我们未曾谋面啊！”一边说一边摇头，到了后来声音竟有控制不住的发抖……

　　萧忆情有些迷茫了，眼神变了变，是她的演技太好吗？自己心里……竟有一刹那的震痛！他何时为阿靖以外的女子感到心痛过？紫陌？当初她为自己而窃听天理会的机密事务，自己当时又因为愧疚，而令她摆脱洛阳花魁“紫黛”的身份，从而入主岚雪阁，好在后来她遇到了黄泉，他心里才稍稍觉得好过些，对于她只是愧疚和怜惜，并没有为她而心痛过。

　　眼前这个有着弱柳扶风之姿的清美女子，却出乎意料令他的心感到了震痛！蒙玉瑶，蒙玉瑶……萧忆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要从里面寻出一丝破绽。

　　然，只是徒有此念想，他没有再说什么，拂了拂衣袖上沾的灰尘，踏着一室的檀香出了房门。

　　望着那抹俊朗的影子转入回廊，玉瑶的眼中只剩无边的怅惘。

　　一心只道接连理，哪知平地起惊雷。

　　时间如梭般过得飞快，转眼间，树梢的新绿已经挂满了整棵树，枝繁叶茂，花朵也含羞带怯张开了花瓣，露出了娇嫩的花蕊，微风自叶片间的缝隙拂过，已经没有了刺骨的凛冽，相反的是清新自然的感觉，时不时的夹带了芬芳的气息，让听雪楼这座有些苍凉的建筑，也透了一丝丝生气。

　　这般“热闹”的几天，就算是过去了。

　　“楼主，这是洞庭新上的密函。”沉稳不失干连的女声传来，搅扰了床榻上白衣似雪的青年公子的美梦，他睁开微眯的眼睛，面前模模糊糊的一袭绯衣，轻盈窈窕，美丽绝世。

　　“阿靖！”萧忆情叫道，语气中有着惊诧之意，似乎是没料到那个一向冷漠的女子居然会来这里，她不是应该在白楼密室吗？

　　拿着洞庭水帮的密函到处找他，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酣睡，不知道居安思危，语气中不有得带了一股讽刺和怒气。

　　“看来阿靖打搅楼主了，还望楼主恕罪！”说罢便要跪下，可眼中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左腿快要沾地时，身体却被一双苍白秀气的手扶住了，温热的气息传来，萧忆情起身扶住了她。

　　“咳咳，阿靖，你何必这样，咳咳……洞亭水帮的事，何须过问我呢？”起身时受了些微的风，即使是温暖的春风，他这病入膏肓的身子也是承受不住的，话中也夹带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阿靖并没有争辩，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那树枝上的嫩绿，自然浑若天成，我见犹怜。
　　这就好比人的初生，其实是娇嫩脆弱，不谙世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后天生成。纵然知道是不好的又怎样，为了自己能够生活下去，却也是任由他。

　　“阿靖，你怎么了？”萧忆情看着她的眼神有点不对，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无碍，多谢楼主关心了。”阿靖回过神来，淡然道，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向萧忆情。

　　唉！她始终都是那么犟，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真正让自己爱到至死不渝的她吧！

　　面对这样一个倔强得如同悬崖盛开的蔷薇花般的女子，他所能做的，只有叹息了。

　　“也是了，楼主新婚燕尔，理应多抽些时间陪伴楼主夫人！”话虽说得云淡风轻，却莫名的透着一股酸味儿。阿靖清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这句话却正好暴露了她心中所想。

　　萧忆情听了这话，起初是有点错愕，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这样的阿靖，还在真是有点“小女人”！孤傲如她，也有这般单纯的一面。

　　“咳咳！阿靖，我可以将这理解为你在吃醋么？”萧忆情怡然自得的说道，语气里掺杂着一种名为暧昧的的东西。

　　白衣公子春山如笑，苍白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光辉，若比莲花花亦羞！人都知道向来花喻佳人，却不知世上也有莲花郎。务须修饰的清雅，风华如玉。即使如她这样的武林奇女子，也不由得失神了……

　　恍惚了一会儿，阿靖才回过神来，对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不明所以，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清丽的面容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红晕，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的气息，若说一贯于冷漠的她就像悬崖边怒放的蔷薇，那么此时的她，应该就好比碧池中的朵朵清莲吧，妖娆却又淡雅，绝世而独立。这是她所特有的吧！

　　阿靖，原来，你的情绪也会因我而改变吗？

　　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否能比得上你青岚师兄了？

　　看着绯衣女子变幻的神情，萧忆情心里思绪如潮水般起伏。

　　“禀楼主，碧落护法请见。”门外弟子恭敬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室内暧昧的气氛，萧靖二人相互看了看，道：“进来吧！”

　　敞开的窗外微风拂拂，树尖儿上的嫩绿也愈加繁多了。

　　“楼主，靖姑娘！”青衣侠士对二人一抱拳道。如墨般的发随意用丝带绑起，几缕发丝从侧脸垂下，在微风的挑逗下随风轻扬，有些的浪荡不羁。背上的“青琴”和“鱼肠剑”几乎是片刻未曾离身，另外一样让他这般爱惜的，就是那朵含着他毕生眷恋的踯躅花了！

　　少年意气风发，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红颜芳华刹那，一曲终尽，为谁伤神？

　　“碧落，二十四分楼楼主叛变之事，调查的如何了？”白衣惊鸿的萧忆情随手端过案几上放着的浅碧色美酒，语气淡淡，平静如同微澜不起的湖面。

　　这次关于二十四分楼楼主反叛的事，的确是让他很是生气吧！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去找过秋月明，他现在算是我们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卧底”了，他同我说过，三月十四日这天“后主”会找他们商量一些事务，所以，他打算那天向楼主借一样东西。”说到后来，碧落有些停顿。

　　“哦！他要借什么”萧忆情缓缓道，却不忘继续转动着手里的美酒。

　　“……楼主夫人！”碧落道。

　　转动杯子的手了下来，萧忆情皱着眉头，借“她”？秋月明啊，你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