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蝶薇》泪水太弦

17、第 17 章

　　是夜，华灯初上，四周似泼墨般的漆黑一片，月华如水洒下静夜，月光浮动在树叶和花草间，投下参差斑驳的阴影，天上挂着璀璨的辰星，好像一颗颗宝石似的，将天空装饰得华美无比，让人不由自主的迷醉！小楼外一枝暗红的蔷薇在风中傲然而立，飘香清逸。

　　绯色的身影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清冷，疲惫之色缠绕在她的神色间，清丽的容颜上显露出了倦怠。阿靖用手撑住额头，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很想浅眠一会儿，很想放松一下自己，因为，她已经三天未曾阖眼了。

　　在她小憩的桌上，是如山般堆积着的文牒，这便是听雪楼三天之内要解决的事，可见，武林泰山北斗这个宝座，如果不是做什么都要此别人快一步的话，那是容易被摔得很惨的。原本这些文牒，大多数由萧忆情在审阅，她只需要在旁协助就好，然而自从薛灵芸为他诊病后，他便嘱咐紫陌将所有下属呈上来的文牒全部送去绯衣楼，并下令往后所有楼中要务全权加油靖姑娘定夺，众人虽不明所以，然而这位人中之龙的心思又岂是他们能踹测的，又岂是他们敢踹测的！紫陌接到命令后也只是但笑不语，也不理会其余三位护法死缠烂打的追问。

　　既然什么事都交由她定夺，那萧忆情又做什么呢？听侍奉的童子说：“楼主每天要日晒三杆了才会起床，吃过午饭后，就会去找墨大夫下棋，喝茶，或者在屋里写字，画画儿，基本上就做这些。”

　　看来他日子过得挺轻松的，也无需自己为他操心了，罢了，总之他的病不复发就好。

　　“咚咚！”清亮的敲门声传入耳朵，扫空了缱倦而来的睡意，这么晚了，会是何人敲门？阿靖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物，移步到门前，禀气聆听，想从对方呼吸的节奏判断此人是否身怀武功，却忽的闻到一股奇特的药香，很熟悉的味道，她了然的笑了，打开门，一抹与自己相似的红影映入眼帘，正是红尘。

　　“靖姑娘。”红衣女子有礼地朝阿靖一颌首，阿靖点点头算是回应：“有话就进来说吧。”

　　“不用了。”红尘浅浅一笑，接着说道：“方才替墨大夫给楼主送药过去的时候，楼主给了我一样东西，说路过绯衣楼，见靖姑娘还未休息的话，便把这东西交给靖姑娘！”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卷白色的物事，双手递给阿靖，竟是一幅画！

　　阿靖有些狐疑地接过了画，正要打开一窥究竟，红尘的声音适时的另她止住了动作：“既然是楼主送给靖姑娘的，那一定是很“机密”的东西，属下就不便打搅了，告辞！”她特意加重了“机密”二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然后还未等阿靖反应过来，便退了出去，还不忘帮她将门关上。动作利索又一气呵成。

　　阿靖深深叹了口气，将画置在铺着上好锦缎的桌上，小心翼翼的展开，借着昏暗的烛光，一丝诧异浮现在她清丽绝尘的脸上。

　　一丛艳丽的野蔷薇在雪白的纸上展现着它迷人的风姿，仿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春雨，花瓣上还沾着几点晶莹的水珠，更添几分娇艳，尽管是用笔墨描绘出来的虚物，却能清楚的让人感觉到它的生气，仿佛是有一阵微风拂过，纸上朦胧的出现了野蔷薇摇曳的疏影以及随风流动的清香。

　　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字迹清秀幽雅，又透着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毅，如同那笔直的翠竹一般。

　　明亮的眼睛里荡漾着温暖的笑意，阿靖谨慎的将画卷起来收好，她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月朗星稀。今夜，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毫无预兆的注入她的心脏。

　　翌日清晨，天朦朦刚亮，晨光像一股清泉似地流入小窗，温暖的气息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四月的空气中夹带着几许春日的清凉，金色的阳光将周围的一切渲染得华美而迷幻。

　　听雪楼，白楼

　　萧忆情一袭白衣胜雪，以手作枕，神情慵懒的卧在竹榻上，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一种妖娆的极致的动物——雪狐，纤长宛若蝶翼的睫毛轻轻垂下，掩盖住了那一泓清泉，白皙清俊的脸颊上难得的显现出一种放松之感，周身在晨光的照耀下焕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

　　当绯衣女子进门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深情错愕的呆了片刻，回过神来便暗骂自己太松懈了，看着白衣公子恬静的睡颜，他现在一定觉得很安宁吧！毕竟什么都事不用操心，虽然有些不像他的风格，但这样对他却是有好处的。阿靖嘴角浮上温柔的笑意，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也不想打扰他，于是退出轻轻将门带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靖姑娘！”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飘渺如烟，阿靖闻声回过头，一抹紫影映入眼帘，原来是紫陌。

　　“靖姑娘可是刚从白楼过来？”紫陌轻移莲步走到她跟前，笑意盈盈地询问着。

　　“没错。”

　　“那楼主可还好”？紫陌秀美绝伦的脸上笑意不减，语气中却带了一丝慎重。“我听薛姑娘说了，楼主的病已非汤药所能及。”

　　“没错。”

　　紫陌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来，沉默的半晌，又继续问道：“靖姑娘不担心楼主么？”

　　说不担心，无论是谁都骗不过，然而担心了又怎么样，他这样的人，是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的，在他面前表现出担忧，只会令他更加沉沦，她现在能做的，是要在他修养的这段期间，替他撑起听雪楼，替他巩固萧氏江山！

　　绯衣女子眼中凝聚着伤感，浓得化不开，这让将之看在眼里得到紫陌心头猛然一紧。

　　楼主修养的这些时日，楼主大小事全劳她一人操劳，原本就十分纤瘦的身子，现在也愈发清减了。

　　“靖姑娘，请原谅紫陌的失言！”清越柔婉的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歉意，紫陌，她一直是个知书达理，懂得进退的女子。

　　“没什么。”阿靖淡淡道，清丽的脸上已寻不出方才伤怀的痕迹，一贯冷漠严肃的神情在一瞬间取而代之“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回绯衣阁了，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呵！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明媚的笑容再次浮现在秀美如仙的面容上。一扫刚才的阴霾之气。

　　“嗯！”阿靖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对紫陌嘱咐道：“请墨大夫来绯衣阁一趟，我有话要问他。”语气缓和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心细如尘的紫陌瞬间窥探出阿靖的想法，却并未点明。

　　抬起头时，一道孤绝傲挺的绯影映入眼帘，使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刚强又脆弱的她，是如此的矛盾，明明心里担忧着，却硬要逞强，是不是真正的强者，都会把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但什么才叫做天衣无缝，这算是一种极致吗？与其说天衣无缝，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世上最完美的欺诈师，其实是自己。想到这里，一抹无奈的弧度浮上了樱唇。

　　绯衣阁内

　　作为听雪楼梁朝元老，墨大夫一身灰色长袍，素颜清淡，面色红润，双目炯炯如炬，两鬓霜白，一头鹤发随意束在脑后，由于常年行医的缘故，他身上总有一股奇特的药香，但并不令人产生厌恶之感，反而觉得舒心怡神。他进来时步履稳健，潇洒自如，一派清逸之风溢于行止。

　　“墨大夫请！”见灰衣鹤发的老人进来后，阿靖停下了手头的事务，作了个请的手势，对于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即使是萧忆情，也是非常敬重的。

　　而她虽杀人无数，但她从不愿让自己的剑占上无辜者的一滴血，即使江湖传闻血魔之女嗜血如命，但她对救死扶伤的医者却是异常尊敬。

　　墨大夫点头落座，马上便进入正题：“不知靖姑娘找老朽来，所谓何事？”
　　将两盏清茶轻放在茶几上，阿靖沉思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明了请他过来的原因：“墨大夫，你是楼中最年富的，楼主无论是谁对你都很敬重，我也一样！所以，请你告诉我，楼主的病，是否真的无药可治？”

　　“这……”鹤发老人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别人说的我不信，我只信你！”低沉的语言从纤薄的唇中吐出，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压抑。

　　“别人”自然指薛灵芸，薛青茗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所以她想确认薛灵芸的话是否属实。

　　墨大夫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绯衣女子眼中难掩的迫切，一向心宁气静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楼主的病相较于之前，确是恶化了许多。”顿了片刻，似在斟酌“那一剑伤了经脉中的血瘤，幸好我用黑玉莲下药，才制止了血瘤的破裂。但黑玉莲极其珍贵，只有尧山之巅才生长有这种草药，且四年才开花结果，采集难如登天，现在药房中所剩不到七棵，此药断尽之日，便是楼主血崩命丧之时啊！”

　　她自然知道哪一剑的缘故，似是泄恨般的咬紧了嘴唇，直到腥甜的气息蔓延了整个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