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莫愁（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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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洛喊的那一嗓子，直接把孟婆给喊懵了。
台下的孟婆刚被江楚楚从地府里拉上来，完全不明所以，所以一脸懵。
台上的孟婆听到严洛喊她，再看见台下蓦然出现一个孟婆，就更懵了：“叫我吗？好像不是叫我……但是他叫的是孟婆啊……”
结果严洛直接指着她们两个：“不是你们。”
“哈？”台上台下的孟婆同时发出疑问，巨大的问号在她们的头顶升起。
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说话了。
莫愁：“你认出我来了？”
严洛倒是轻松：“你戴个面具不就是想让我们认不出来吗？这样反而暴露了你。”
“莫愁”慢悠悠地脱下自己的面具。面具之下果然就是孟婆的脸。
台下的孟婆看着莫愁面面相觑，一脸震惊，一头雾水。
江楚楚问台下的孟婆：“她在舞台上你一直都不知道的吗？”
台下的孟婆回答得更自然：“我连舞台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呢，别说她啦。”
江楚楚白眼一翻，不理她。
莫愁虽然脱下了面具，但是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去帮助严洛的意思。她还是很淡定地在手中炸着炸物，只是抽了个空去问严洛：“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严洛心里一喜：哦吼，这不就是我的表演时间。
“是食材。”严洛虽然已经在苦苦支撑了，但还是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相信你也知道，在我来了之后，我们去过一趟鬼市调查。在那一次调查里，我们发现你买的食材全是八寒地狱的材料。而之后，有不少人开始发病，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既来泡过温泉，也来吃过你的料理。”
“这不正好说明我是个坏人？那我更不会帮你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我，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有共同条件，但是只有少数人发病？所以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严洛不等莫愁继续提问就说下去了，他快撑不住了，“你去买八寒地狱的食材，加到你的料理里面，根本就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平衡温泉水里的第八狱的神器之力，所以才混入八寒地狱的食材，如果不是你做这些料理，整个南极市早就爆发了，根本等不到今天。”
莫愁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恬淡的笑容，像是终于找到了明白自己的人：“都被你发现了呢，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找我，要等到今天？”
“因为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会帮我，这不过是我赌了一把。”
“如果我不帮你呢？”莫愁问得很不在意，大概只是问问而已。
但是严洛也早有预想：“你没发现我把地府里的孟婆给带上来了吗？你不配合，让她把你融合掉，你自然就会配合了。你只是八分之一，而她是八分之三，你抵抗不了的。反正你们之后也会融合。”
“那为什么不直接融合我？那样更干脆。”
“因为我把你当人看。”严洛的话已经开始要从牙缝中挤出来了，“因为你肯冒着被第八狱神器消灭的风险，在夹缝中拯救大家。我敬佩你，我把你当作一个完成的人，而不是孟婆的八分之一。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是你本人的意愿。”
莫愁咬着自己的嘴唇，死死忍住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从眼睛里流下来。
一直以来，都是严洛他们在明面上为收复神器的事情奔走。神器久受地府侵染，要重现地府，自然也就不能站在正大光明的一面，使得严洛他们的行动天然地具有了正当性。而孟婆，他和神器伴生，神器变坏，她自然也会受到怀疑，哪怕她真的有心要做一点好事。
千百年来，孟婆一直站在奈何桥上，给形形色色的过路人发孟婆汤。她见过奈何桥上苦等，却等来负心郎的凄苦女子，也见过相携相守一直走到六道轮回的白头夫妻，还有保家卫国的战士，屡试不举的穷酸……这些人在孟婆的面前走过，轮回，又走过。他们从来都不会认得孟婆，但孟婆还会记得他们当中的某些人。
其中印象最深的有两位。
一个是九世善人。这个善人每一次从孟婆面前过，都是彬彬有礼，慈眉善目，一个宽厚长者的模样。本来孟婆以为，这样的善人，再过几世，多半就要升作城隍，或者黑白无常，入配阎罗殿了。可他每一次都来投胎，每一次都走人道，脸上的表情稍稍有点失落，但又没有更多的改变。
后来孟婆问过才知道，是九世善人每一世在临终前都会自问，自己这一世，到底做好了没有。每一次这一位善人都没有逃过自己的问心，他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所做的善事被通通冲抵，到头来，还是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另外一位，则是相对应的九世恶人。
这一位恶人每来一次都得下地狱，从地狱上来以后死不悔改，投到人道，继续作恶。有时候功德实在不够，投胎转世有没有排到人道，就只能投去畜生道。哪怕是畜生道，他也不会是家禽家畜之类能积功养德的善畜，而是豺狼虎豹一类的恶畜。
后来的后来，孟婆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他。再见他时，他已经是地府的罗刹夜叉了。在这个恶人的最后一世，他用一身武艺保护自己的友邻不受流寇侵扰，力竭而死，随即被地府招揽，成为夜叉。
与九幽冥火伴生的孟婆掌握着所有孟婆的记忆。这些过去种种，她依然记得。
孟婆午夜梦回的时候，经常会问自己，如果她陪着神器作恶，她在消散之前，是不是还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又或者奢侈地想，像她这样的恶之花，是否最后做一件好事，就会得宽恕和解脱呢？
她决定试一试。
所以她瞒着第七狱的天地洪炉和第八狱的九幽冥火，私自去鬼市采购来自八寒地狱的食材，努力增进她的厨艺，表面上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到温泉山庄而努力，实际上是为了更多人能脱离温泉的影响而奋斗。
所谓莫愁，也是她对大家的美好祝愿。希望这个温泉山庄在未来，真的能够给大家消愁。
原来，真的有人懂她。
莫愁把自己炸了一个多小时的炸物排好，堆砌成一朵绽开的牡丹，向严洛承上：“严洛，这一道牡丹鱼片送给你，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要靠你了。”
那一碟牡丹鱼片从碟中升起，鱼片炸成的花瓣向四处飘散，风一过，这些和真花瓣一样轻薄的鱼片就飘向了严洛身边，围绕在严洛身边。而莫愁自己，则是飞身一跃，化成光点，被江楚楚身边的孟婆吸收殆尽，消失了。
严洛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寒霜之气从鱼片里透了出来。这里面应该是莫愁存的所有八寒地狱的食材了。
他大手一挥，牡丹鱼片立刻朝着巴布员工的外围飞去，双手一按，一个由牡丹鱼片作为阵基的阵法即刻落成。两大神器的神器之力被瞬间镇压，那些被各种神器之力肆虐的可怜人终于可以解脱出来。
严洛刚打算松一口气，但是还没来得急，把那口气喷出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舞台上莫愁留下来的炉灶，居然无风自动，自顾自地开始摇晃起来，而且舞台的温度渐次升高，炉火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那种光芒严洛之前见过，在孟婆的炉灶里。
一道灵光从严洛的脑子里闪过。
“我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神器们明明形成了领域却没有离开了。因为他们的领域真的不成熟。他们压根儿就没找到人间体！”
一旁的江楚楚和薛城都听呆了。之前严洛和莫愁那一段对话就已经够他们想一阵儿了，现在严洛说的这一句，他们就开始听不懂了。
“你说什么？没有人间体，怎么形成领域？”
严洛转向江楚楚身边的孟婆：“孟婆，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孟婆，莫愁做菜会比你厉害那么多？”
孟婆现在刚刚接管过自己的千年记忆，完全没有消化过来，只能茫然地摇头。
“因为两个神器根本就没有打算找人间体，他们来来回回都是孟婆来为他们自己积攒能量，虽然形成了领域，但是还很弱小，根本不能和一个完整的地狱比较，他们还是得复现一个完整的地狱来补全自己。”
薛城似懂非懂地点头：“要同时复现两个地狱……似乎……就只有把整个南极市放进油锅里炸了。”
“确实是。这也是神器们原本的计划，等到整个南极市的人都喝过了温泉水，影响开始出现，煎炒煮炸，焖炖烧焗，他们随随便便选一样都可以，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他们一直以来都过分依赖孟婆，就像其他神器依赖人间体。或者说，孟婆就是他们的人间体。现在他们突然失去了孟婆这个阀门，力量无法压制，要爆了。”
刚刚把人群疏散好的江怀向着严洛走了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要去制止这一场爆炸，用我的神器之力把他们封住。”严洛故意在江怀面前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但是他心里其实知道，大家都是两个神器，谁拼得过谁都不知道。刚刚双方经过一轮对攻，都已经开始进入强弩之末，如果他自己再勉强，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不过在严洛的言语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场的人，身上有两个神器的就只有他一个。
他不去谁去？江楚楚都搞不定。
严洛能知道的事情，江怀自然也很快就意识到了。
江怀一下拉住严洛的手，不让他前进。
“这件事，未必只有这一个解法。”江怀沉吟许久都没有说出来他的解法是什么。
但是严洛说出来了：“我知道。江哥。我知道可以地等他们自自然然炸掉，我们再回来收复神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温泉山庄里，起码有上千人，我们能逃，我们能进地府，他们呢？哪怕我把他们的灵体都拉进地府，身体呢？炸没了以后强行转世？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江哥。他们这一世有家人有朋友，还有记忆，他们还没走到头的。”
“你不能去。”江怀急了，“我不准。”
严洛看着江怀那急得都憋红了的脸。他笑了。
没见过江哥急眼呢。
本来就想要飞灰湮灭的严洛此刻依然相当坚决，他抱着江怀，在江怀的耳边说道：“江哥，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照顾我。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从两个月之前就喜欢你了，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对我的照顾，对我不嫌弃，一直带着不成器的我前进，你的每一寸好都刻在我的心里。我走了，之后的路，就靠你了。”
江怀还想要说，但严洛捧着江怀的脸就吻了下去。
那一刻，满庭的秋菊都飘散开来，漫天的飞雪在空中静止，温泉的水汽上下蒸腾，嘴唇的温暖长驻在他们的心头。
严洛送了江怀一个四季。
他去了，走进了神器的爆炸范围里。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莫愁（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