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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青（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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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南极市地处海边，其他东西不敢包，海鲜保证新鲜。来，江哥你尝尝。”严洛把剥好的虾放到江怀的碗里。
在严洛面前的桌子上，靠近江怀的一头，有一笼屉蒸虾，个个都比两个拇指大，还有一条盐水蒸文庆鲤，连姜葱都没放。而严洛自己面前摆的则是姜葱炒花蟹，以及一客虾头油炒饭。
严洛选的这家酒楼不是五星级大酒店，只是他们单位以前聚餐的时候常来的饭店。以前的老板是这里的常客，差不多是把这家店当成饭堂在吃，要是请客吃饭给的是这家店的□□，连财务都很少敢有意见。
这家店也是江怀选定的，他说这里面的气息有点怪。
不过对于严洛来说，其实这家酒楼的出品是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好的了，所以他也愿意带江怀来。
更贵的得等以后才能去试试了。
严洛把蒸虾的笼屉往自己那边移了移，好方便拿虾给江怀剥：“这里的海鲜最近便宜了好多，以前九节虾都得两百一斤，现在一百五就有交易，我可算是可以吃到饱了。”他边说边把虾递给江怀，悄声道，“早上那个小姑娘说你不能吃重调味，我就给你点的清淡口。”
江怀撩了一只虾到自己嘴里嚼着，满身防备地答道：“好。”
隔着一张桌子严洛都能看到九节虾爆出来的汁水沿着江怀的嘴角流了下来。
被奇怪的气息压抑到快要奓毛的江怀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严洛干脆把江怀抱到自己一边，抽了张纸巾给江怀擦嘴，同时把花蟹和蒸鲤鱼换了位置，让江怀在他身边吃。
反正是四人小桌，严洛也不嫌挤，就是不知道让江怀坐在自己身边，能不能让江怀感到安心一点。
本来按照江怀的性格，他就没有什么意见。虾有严洛剥，鱼也有严洛给他夹，他埋头吃就行了。现在他小心翼翼，就更没有所谓了。
严洛没有江怀那么灵敏的感觉。在他面前，只有美食的诱惑难以抗拒，他趁着自己给江怀夹鱼的功夫，偷了一块进自己嘴里：
肥美的鱼肉包裹着金黄色的油脂在口腔中炸开，专属于鱼油的甘香在喉咙和牙齿之间流转，虽然除了盐水没有更多的调味，但是这更加突出了鲤鱼的鲜美，哪怕不加一丝葱姜，也没有半分鱼腥味和泥腥味泄露出来，鱼就是鱼，是单纯到极致的享受。
他从未吃过这种除了盐水不需要其他调料的蒸鱼。相比起同样不需要调料可以生吃的三文鱼，盐水蒸文庆鲤更多了一份烟火的热络，给人以饱腹的温暖，只吃一块就可以回味无穷。
严洛就回味着自己刚刚吃的那一筷子鱼，把剩下的鱼都给夹到江怀的碗里。刚才的虾都已经被他剥成虾仁了。
“不错不错，这次这个菜点得很赞。”
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吓了严洛一跳。他回头一看——
真是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开饭的时候才说过早上那个小姑娘，这才没吃一会儿，她就明晃晃地在桌边站着了。
“是你呀……小警……”严洛把察字给吞了。人家提的是正经意见，叫猫圈警察也怪不礼貌的，严洛在心里深刻地反省。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井呀？”
“嗯？”这可把严洛整懵了，连忙糊弄，“猜的，纯猜的。”
“叔叔好厉害，猜得好准。我叫小井，水井的井，你呢？”
“我姓严，你叫我严叔叔得了。”
小井很主动地爬到严洛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严洛点的菜做点评：
“猫猫可以吃鱼，也可以吃虾，但是炒饭和炒蟹就不要了哦，猫猫吃不了这么重口味的东西。”
严洛赶紧把炒饭和姜葱炒花蟹往桌边移了一点，连声道：“这两道是我的，他也吃不了那么多嘛。”
态度比小时候上学还乖。
“盐水蒸鱼好评哦，调味料猫猫真的不能吃太多。”
严洛认认真真听着小井的意见，并衷心感谢她多管了这么一点“闲事儿”：“好的，我明白了。你是一个人来这吗？爸爸妈妈呢？要不要叔叔请你吃顿饭？”
阔起来的严洛对别人也慷慨了。
小井连忙摆手，指着不远处：“我跟我爷爷一起来的呢。爷爷，你快点儿呀。”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迎着严洛他们走过来。这位老人须发皆白，但是并不稀疏，甚至还留了一头长发，走路不说健步如飞，至少也是虎虎生风。看来平时没少锻炼，很会养生，公园里耍太极应该有他一份，可能还是领队。
老人走到严洛的桌前，摸着小井的脑袋，眉眼都挤到了一起，慈祥地说道：“又来教人家养猫？你就爱多管闲事。”然后又转过头来，跟严洛道歉，“抱歉啊，我的孙女打扰到你吃饭。”
“没事。”严洛丝毫不在意，“小井养猫真的很厉害，非常懂！”他给小井竖起大拇指。
小井还想夸自己一番，拇指刚竖起来就被自家爷爷抱起来了。
“我们别打扰哥哥吃饭了。我们到房间里去吧。”
“诶！”小井一声答应，但是还是没忍住来吩咐严洛，“我看猫猫也差不多大了，记得要去给他做绝育哦！”
江怀对着小井龇牙咧嘴，须发皆张地“喵”了一声。
在外人看来，可能江怀是对小井说要去做绝育有反应，但是只有严洛能听懂——江怀说的是：
“古怪的气息就在这个老人身上，就是他！”
*
严洛没有继续往下追查，江怀也没有让。
他们差不多够时间回到长青墓园去了。
为了防止以后这条线跟丢，江怀也在暗中在那个老人的影子里放了一只影娘。
两个人这次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坐车到墓园里，只是让司机开到了山脚，他们就沿着山间的小路爬了上去。
夜晚的风从坟地里刮下来，在山腰上比在山脚下要凉快得多，还带着几分幽静。在这满布鬼火的山上，连虫鸟都不叫一声，只有严洛踩断树枝的脆响。
“啪。呲呲呲。”这是严洛踩断了树枝，又压到一层厚厚的湿落叶的声音。
山上的雾起得大，浓重的湿气盖过了严洛本来还能残存的五感。在无光，无亮，无灯，无星无月的漆黑山道上，他只能靠肩头的江怀给他指路。
他甚至不能拿出手机，怕惊动在墓园里巡逻的保安。
“江哥，你说这山上，有鬼吗？”严洛缩了缩脖子，有点警惕地转着自己的头，从一片黑暗转到另一片黑暗里。
江怀回答得干脆：“有。”
严洛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紧地握着，心里很乱，想说些什么，但是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明明之前游地府的时候已经见过了鬼，还被群鬼围攻，他都能伸出一脚。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却不停地冒出来诡异的画面——
诸如脸朝后背的白衣女鬼，又或者是舌长过胸的黑白无常，以及只靠一顶假发就能从地上冒出来还“嘎吱吱嘎吱吱”的伽椰子……
血腥可以克服，但是惊吓不可以。
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多半会试图说服自己，说：鬼是假的，要相信科学；或者阿弥陀佛、天主保佑乱喊一通。
可是这条路严洛行不通，因为江怀很明确地告诉他，有鬼。
“江哥，你说这鬼，恐怖吗？吃人吗？还是会找替身？会从哪里冒出来？”
“可能。不。不会。你肩头。”
意思是可能会恐怖，不吃人，也不找替身，会从严洛的肩头冒出来。
严洛梗着脖子，壮着胆子把头缓缓扭到一边，然后——
他就蹭到了江怀那一层温暖的皮毛，还带点鱼腥味。
江怀的体温包覆了严洛的口鼻，活生生的气息像是一道平安符，缓解了他的惊慌，之前被恐惧裹挟的理智也探头探脑地回来了。
江怀讲的那只鬼，就是江怀自己。
“嗐，你看这事闹的。”严洛松了口气。也是，自己跟地府头子呆在一起，还怕鬼做什么。
什么鬼能打得过江怀？
“嘘。喵。”严洛还想解释一下，但是被江怀打断。
有两个保安从严洛面前经过，手电筒的光差点就擦到了严洛的鼻尖，正准备过来看，又被江怀的一声猫叫给打消了疑惑。
“啊，是猫啊，最近山里的猫也变多了。”
“可不是嘛，现在的人兴冲冲地养猫，养两天就腻了。”
两个保安逐渐走远。
“我的锅，我的锅。”严洛深知是自己刚刚因为恐惧的一系列操作，导致江怀没法正确地指路，连忙道歉。
“走吧。”江怀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带着严洛一路潜入到宠物公墓的那栋大楼里。
那栋大楼彻夜灯火通明，正好就是保安们防范最疏漏的地方。一来是这个地方没什么好偷的，二来灯火太亮，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看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江怀和严洛潜伏在里面，才不容易被人发觉。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严洛趴在一楼一个看得见外面的房间里，下巴顶着江怀的头，把江怀抱在怀里，尽量减少他们占据的空间，从而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过分恐惧，吊桥效应有点严重，现在严洛看自己怀里这只小猫咪都觉得相当眉清目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