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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折柳（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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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飞来一黑一白的两条鱼，盘旋在江怀的头顶。
那两条鱼一会儿分开，一会盘成太极的阴阳鱼，状态随时在变化着。
“江哥，这是？”
“第十殿，转世轮。”
江怀刚说完，那阴阳鱼就围成了一个太极转了一下，像是在给严洛演示。
“是神器本体？他之前在哪里？”
“不知道，自然出现。”
“那怎么之后没看你带在身上呢？”
“我没有神格。”
严洛看着江怀，皱起眉头来，转了好几个圈：“不是吧……江哥……”
“对。”
完了……眼前这个江哥，只是江哥灵魂的投影，又回到了那种，惜字如金，说不出话，没有记忆的状态。
得亏严洛早期受过并不严格的训练，能够理解江哥极短的话里，那纷繁复杂的意思。
“那你还记得什么呢？”
“喜欢你。”江怀的投影淡淡地吐出一个事实。
“江哥，你连投影都这么会的吗？”严洛猝不及防地收到江怀要给突如其来的表白，有点不知所措。
江怀的声音从大空地之中传来：“严洛，不要闹了。投影和我差别不大的，你赶紧把他带下去吧。”
“好好好。”严洛一边说着好，一边继续研究江怀的投影，“那这个投影，除了喜欢我，你还记得什么。”
投影手中翻出量天尺，“歘”一下排开：“上面都有。”
这个投影大哥确实是逗不起来，再逗他也没意思，严洛只好按照江怀说的，把他带到了军营里。
在军营中的人都没有看出来江怀已经变成一个投影了，严洛还特意问了徐辉祖。
“阿祖，你真没觉得你们殿下有什么不一样了么？”
徐辉祖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殿下一直都是这样的。”
“比如，表情变少了啊，话少了之类的？”
徐辉祖“嗐”了一声：“我们殿下一直就是没有表情的，话也很少。他不是今天还带你兜了个圈么？算不错了，别人都没有这种待遇。还是说，你出去一趟把我们殿下换走了？”
严洛心说：是啊，你们殿下把他自己永镇大空地了。
但是表面上严洛还是要维护投影的真实，连忙甩手：“没有没有，我哪里做得到啊，你看我，连灵力都没有，我能做什么呢？”
徐辉祖用极其狐疑的眼神盯着严洛，围着严洛转了一圈，点头道：“也是。你连灵力都没有，当个恶鬼都费劲。”
严洛不由自主地翻起了白眼。
他在江怀的营帐里等了十分钟，只等到投影发出了一条命令：“让薛城，回去吧。”
然后薛城屁颠屁颠就滚回他的城隍庙去了。
其实薛城一直都不太习惯军营里的生活。他此前一直活在城隍庙里，南极市的范围里唯他马首是瞻，有空就帮人实现实现小愿望，或者听听信众们的祈求。现在下来了不过是来帮忙。让他回去他还乐得清闲。
除此之外，投影再没有下过任何一道命令了。
按照惯例，严洛一直是呆在徐辉祖的小队里，由徐辉祖罩他。不过之前的三万次，他都很快地融入徐辉祖小队的攻击体系之中，不存在罩不罩一说。但是这一次，他已经失去了他所有的灵力，开战了，就只能躲在小队的身后。
严洛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他很早就预判了各种敌人来的位置，在战场之中信步闲庭，不急不忙。
“严洛，你虽然废，但是你运气还挺好的，敌人都不近你身的？”徐辉祖一边洗澡一边问严洛。
严洛在浴池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严洛没有参与战斗，身上也没有沾染上恶灵尘，自然也不会跟他们一起在浴池里胡闹，失去了“一起洗澡”的福利。
他也曾经有试过，进入浴池接受灵气的冲刷。只不过和以前一样，灵气遍体而过，但是一滴的残留都没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灵气并不会留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徐辉祖试图把香插到严洛的鼻孔里，但是被严洛拒绝了。
“没有用的，你们是鬼差，才能接受民众的愿力，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鬼，除非是我的后代或者亲人吧。其他人没有用的。”
“哦哦。”徐辉祖一副听懂了的样子，“那你的亲人呢？”
“我是孤儿。”
严洛用四个字终结了话题。
之后的进程真是再没有一点惊喜，他们一如既往地顽强抵抗，一如既往地往敌人堆里冲。只是没有了严洛，他们能冲的距离也不大，也不需要江怀来救了，杀够本就回来了。
大概，如果严洛从来不出现，就会是这副样子吧。
徐辉祖他们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严洛，大概是怀着鬼差对普通小鬼一贯的善良，在知道严洛没有灵力之后甚至都美没有想过要让严洛上战场，只是让他呆在营地里。
整个战局并不会因为多一个严洛，或者少一个严洛而发生本质的改变。恶鬼军天天来偷袭，鬼差军日日顽强抵抗，直到那个最终决战的日子。
严洛在营地里每日提心吊胆，计划去望乡台的路线。现在的双城戒在江楚楚手里了，再也不是他抱起江哥狂奔就可以有用的日子。
他也不敢多去打扰投影，只能在营地里张望，看看投影有没有什么新的军令发出。
但是没有，连半个字都没有。投影在营帐里就像死了一样，大门紧闭，闭门不出。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江哥这么沉得住气吗？”严洛坐在火堆旁边小声嘀咕。
“什么？”徐辉祖没听清。
“没什么。”严洛随口敷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严洛的内心也开始一分一分地焦灼起来，如果江怀再不行动，《折柳》响起，恶鬼们就要冲过来了。
终于，熟悉的《折柳》又一次响彻了第四狱。
就和严洛之前经历过的三万多次一样，《折柳》一响，鬼差们顿时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我想家了。”
“我要回去……”
“我不想打了……太苦了啊……”
……
复杂的情绪在鬼差们的心里爆发，他们连连征战，为人间也已经服务了千年，从未休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疲惫由内而外地敲打着他们。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他们都累了。
严洛见过这个场面不下两万次，他早已经习惯了，起初他还会为鬼差们感到心疼，想尽办法去拖延或者杀掉尽可能多的恶鬼。
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有什么最快的路径可以上去找到江楚楚拿到双城戒了。
《折柳》一响，基本就已经宣告这一个回合，他们又输了。
严洛不明白江怀的战略，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最终还会拖到《折柳》响起来呢？
江怀的投影动了。
江怀的营帐“轰”地一下炸成了无数的随便，投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多日不见，严洛已经不能从投影里分辨出江怀的样子。江怀的面目模糊了。
投影的手上拿着量天尺，头上顶着转世轮，他飞速靠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差，在那个鬼差反应过来之前，手起尺落，把量天尺猛地砸了下去。
那个鬼差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砸成了一堆善灵尘。
这一幕惊呆了严洛，在之前的三万次轮回里，江怀都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同伴，却一次次被同伴背叛暗杀，现在是因为投影心智不够坚定，被影响了？
投影的速度很快，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又杀了好几个鬼差。善灵尘一直追着投影跑，在投影身后拖出一条清亮的拖影。
鬼差们跪倒在地上，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对投影的杀意无知无觉，一如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恶鬼们杀死。
严洛一个箭步冲到投影身边，一把拽住投影的胳膊，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投影回复得很冷淡：“知道。”
严洛正准备多问几句，但是他隐约能看见，投影的脸上，闪着泪光。
“你……”
“没有办法。”投影的语气平淡，但是严洛还是能从里面听出无尽的无奈、不忍以及悲伤。
正巧投影被严洛截停，那些一直拖在投影身后的善灵尘也追上来了。
善灵尘绕着投影转了一圈，从下往上一路溯回，找到了投影头顶的转世轮。
转世轮中的两条鱼缠绕成了太极阴阳鱼的模样，不在分开，在不停地旋转。善灵尘经过转世轮的转化，变成了一团黑气悬浮在投影的头上。
善灵尘数量不多，黑气也不够浓厚，但是严洛依然能看出来，那是大鲸鱼——鲲的形状。
一道惊雷劈在了严洛的心上。
“有机会，能复原。”投影罕见地看了一眼头顶的黑气，像是在给严洛解释。
原来这就是江哥身上一直以来的黑气吗？
严洛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只能由着投影在军营里面行动。
随着转化过来的善灵尘数量越来越多，投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鬼差们在恶鬼来到之前就已经一片一片地消散在投影的量天尺下。
投影的力量一个人，就能顶一支军队。
他就是一支军队。
投影把徐辉祖他们小队留到了最后。即便如此，徐辉祖他们小队也没有从自己的悲伤之中恢复过来，更没有发现周遭发生了什么。
投影的量天尺砸过了罗成、阿汉、阿水、唐人，最后的最后，是徐辉祖。
徐辉祖依然捂着自己胸口的照片，口中念念有词：“君仪姐，等我。”
量天尺暴起砸下，徐辉祖也化成了一堆善灵尘。
一道龙影从徐辉祖的身体冲出，直上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