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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折柳（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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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严洛跟着江怀出了门。
万万没想到，江怀没有带严洛敌营，也没有回到望乡台，而是走了一条难以发现的小道，回到了枉死城。
“你记得我们已经轮回过多少次了吗？”江怀问严洛。
严洛摇头：“记不清了。”
江怀轻轻地笑了：“你记不清了，我是完全记不得了。如果不是有量天尺，我根本不知道我还做过那些事情。”
“幸好还有量天尺。”严洛随口搭了一句腔。
现在的枉死城比严洛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荒凉。之前他和江楚楚还能被恶鬼围攻，现在，冤死鬼确实有不少，但是大多都没有了脾气，也维持不久，一不留神，你刚路过看了一眼的那只冤死鬼，就原地消散了。
“自从神器失落，地狱各方各部，都变得难以维持，日渐破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枉死城就凋敝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奈何桥，轮回井也渐渐不能用了。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能支撑多久。”
“我知道。”严洛很自然地答道，“还能支撑很久，一直支撑到，见到我。”
“是吗？那可太好了。”江怀的脸虽然是笑的，但是语气里没有带着一点笑意，“你还记得我刚刚问你，我们轮回了多少次？”
“嗯。”
“我们都不记得了。在量天尺上，我记录的次数是：三万四千八百零四次。”
江怀右手一翻，量天尺凭空出现，浮在江怀的手掌之上。他的左手往外一抹，量天尺被展成一排铁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小到哪怕严洛眯起了眼睛，也还是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
“在这三万四千八百零四次里，我们每一种方法都试过：有队友的、没有队友的、换了人、换了时间，把不同的小队拆分再组合……所有的可能性我们都试过了。”
“嗯。”严洛很想对江怀说一句“江哥，你已经尽力了。”，但是他说不出口，不管江怀尽不尽力，现在的情况就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尽力了没有用。
是的，人生里有很多情况就是——尽力没有用。
“难怪我看你会觉得那么熟悉。这一次轮回只是初见，但是我们早就已经共同经历过了千山万水。”
江怀没有让严洛说话，继续说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是断然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万策尽了，三万策，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剩下最后的方案了。这个方案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很害怕面对它，现在，也是时候了。”
具体的方案是什么，江怀没有说，他只是带着严洛在枉死城里面巡游，一直到他找到一个隆起的小山包。
江怀在小山包的外围敲了了两下，问了一句：“楚楚，你在吗？楚楚？”
在一个严洛看不见缝隙的地方，山包裂开了一道口子，在昏暗的阴影里，有一个细小的人影。那个人影撇了一眼，看到了严洛，马上又缩回去了。
幸亏江怀手快，一下拦住了那一丝即将关闭的口子。
“是我，你再看一眼。”江怀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春日里那随风飘零的细雨，落在身上也无知无觉。
那个细小的人影看清了，洞门打开，飞快地跑出来，扑到江怀身上：“哥！”
严洛确定了，这就是小时候的江楚楚。虽然人还没有长开，但是五官显然和长大以后差别不大。
江怀轻轻拍着江楚楚的头，把江楚楚安抚好了，才把江楚楚放下来：“最近过得怎么样？”
“哈！”江楚楚哈了一声之后，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就改主意了，“哥，你放心，我好着呢！你看，我都能一个人呆着那么黑的地方。”
“是。”江怀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咱们楚楚长大了。”
江楚楚骄傲地叉着腰，问道：“那当然了。哥，你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你不是在第四狱里面吗？仗打赢啦？耶！”江楚楚开心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但是看见江怀没有动，她又偃旗息鼓了。
“还没有……吗？”江楚楚低着头，拿眼角瞟了一眼江怀，又瞟了一眼严洛。
江怀蹲下来，扶着江楚楚的肩膀，说道：“我今天来呢，是有礼物要送给楚楚的。”江怀褪下了他的双城戒，放到江楚楚的手心上，“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要吗？送你了。”
江楚楚机会就又要跳起来，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呀！哥，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个是整个地府的运转核心，是你掌控地府的关键，可不能随便送人的。”她随即就意识到了，“哥……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你说得没错。它现在依旧是整个地府的运转核心，也是掌控地府的关键。现在送给你了，你就是地府之主，不好吗？”
“不好！”江楚楚想要把双城戒扔回给江怀，但是双城戒过分重要，她也不敢乱扔，到处找地方想要塞回给江怀，“我要我哥！”
“楚楚。”江怀一语定乾坤，喊了一声，江楚楚就不敢动了。“哥哥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双城戒和地府，我不得不交给你。如果没有你，哥哥这件事就做不了。”
“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
江楚楚陷入了纠结之中：“那，哥，你会回来吗？”
江怀顿了一顿，说道：“会的。”
“那好，我就先替哥你保管。你想拿回去你就拿回去。”
“好。”
江楚楚把双城戒带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她手指细，十个手指，只有右手的拇指可以套上。
就在江楚楚套上右手拇指的那一刻，江怀身体里的神格也飞了出来，进入了江楚楚的身体里。
江怀一瞬间几乎就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连灵体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神格在他的身体里已经太久太久了，几乎就和他长在了一起。在他之前，那八位牺牲了的阎王，都是在剥离神格的时候牺牲的，就连封印“郁”这个善后工作，也不得不由严洛和江怀来完成。
“严洛，接一点灵力给我。”
严洛带来的灵力总数是有限的，经过无数次的轮回，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只能谨慎地给一点。
“还不够……”
灵力越输越多，严洛把心一横，干脆把所有的灵力都输给了江怀。
江怀接受了严洛的全部灵力之后，终于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至少不会继续消散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变成了废人。
江怀趁着江楚楚接受神格和神器的间隙拉着严洛飞速离开。之前几次严洛接受神器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昏迷，这一次江楚楚也不例外，神格刚落到她的身上，她就倒了。
江怀和严洛把江楚楚扶回到山洞里，封好洞口，跑得飞快。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之前严洛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江怀放着好好的阎王不当，要去做鬼王。现在他明白了，应该就是这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最后的方案迫使江怀放弃了他的神格。
在之前三万多次轮回之中，严洛都没有见过江怀有这个举动，恐怕这真的就是江怀最后的选择了。
江怀没有回答严洛的问题，只是拉着严洛一路奔跑。他失去了神格，灵体也在崩溃，如果不是严洛输过来的侵染了浓厚的神器之力，可以暂时充当神器欺骗一下自己的灵体，江怀怕不是也得当场牺牲。
这一步也是江怀提早计算好的。
“这……不就是……”
严洛看着眼前一片大熟悉的大空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一片大空地他来过两次，第一次在梦里，还是五哥带着他来，第二次，就是江楚楚和江怀带他来。
令整个地府都陷入混乱的“郁”，就封印在这里。
空地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实只要站上去，没有神器的支撑，很难脱身。
现在严洛已经是一个空有神器的废人了，自然是不敢站上去的。
他们两个就站在封印范围的边缘，严洛看江怀已经也不敢站进去。
“当初我们十个人，用尽了浑身解数，都不能把郁给消解掉，最后十个人只能有八个牺牲，用八个半的神格才能将它封印，结果到了现在，我既没有把神器找回来，也没有平地地府的叛乱，我要输了。”
“不，江哥，找神器当初说好就是我的责任，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也近在咫尺了。”在严洛进来之前，他就知道大青山和生死簿现在都已经出现了，加上已经镇在了第四狱的望乡台，距离回收所有神器，可以说确实只有一步之遥。
江怀把刚刚严洛借给他的灵气都捏在手里，身影顿时虚幻起来。
“是我没有把任务完成，我就算原地消散，也毫无怨言，只是苦了天地间的芸芸众生。”
灵气凝成了一个神格的形状，向四周散发着光辉。
“我，江怀，前任楚江王，愿意用我的灵魂，永镇此地，换出第十殿神格投影。”
“江哥？！”
永镇此地？真是什么路数？而且一个灵魂只换一个投影？严洛之前也没有听过……
在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九个散发着七彩辉光的光点。光点各自射出一道光线，笼罩在江怀的身上。
“江哥……不至于吧？”
江怀看着严洛，笑了：“至于的。这种情况，我还能保存自身吗？不能的。之后会有一个投影代替我活动，拯救地府，就靠你了。”
辉光散去，留在原地的江怀，就是严洛最初认识的样子，没有表情，不会说话。
江怀的灵魂，已经被替换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