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夕日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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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慢慢地翻动着篝火上的烤鱼。那鱼有六七分熟了，是用松枝烤的，不但去除了腥气，还在鱼肉的鲜香中渗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两人的外衣晾在一边，都已经洗过了，只是还有些潮气未干。他们先前在马背上赶路，鼬伤得重，起初还可以勉强支撑，但颠簸了小半日后，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卡卡西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一半肩头竟都已被染红了。
这一路上没有宇家的人追来。卡卡西担心鼬的伤势，便也不去想这许多，找一处溪水边歇下了，好让鼬稍作休整。
鼬靠在一块大石旁，昏沉中闻到一股热热的诱人香味凑近，撑开眼皮一看，原来是卡卡西笑眯眯地举着一条鱼在自己眼前乱晃。
——哎哎我还真有福呢，竟然能服侍到宇智波家的大公子……
“哼……”他不接那鱼，只是握住卡卡西的手腕向下一拉，卡卡西毫无防备，扑倒在他身边，为了保护那条烤鱼，还不忘将鱼高高举着，结果自己的额头磕在了石上，立刻一连声地喊痛。
鼬侧过头，见卡卡西紧皱着眉，额上碰出了一块浅浅的印子，不由微微一笑。这样生动的表情他已多年未见，此时见到，觉得十分舒心。他本就有些乏力，松懈下来之后，倦意更浓，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向卡卡西靠了过去。
“那时……居然被你骗了……”
卡卡西听见鼬喃喃地，紧接着整个人就沉沉地歪倒在自己身上，似乎又昏睡起来。他叹了口气，将穿着烤鱼的树枝往地上一插，然后将鼬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时候从山涧里望过去，夕阳被红彤彤的暮云遮得只剩下一溜弯弯的金边，天上的晚霞细碎地揉在溪水里，几缕轻烟飘飘忽忽地系在火堆上。卡卡西看着看着便出了神，后来究竟是在何时睡过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鼬先醒来。昨夜一觉他连个梦都没有做，直睡了个饱，可醒过来时就不那么愉快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头枕在卡卡西的腿上，而卡卡西的头却枕在自己的肚子上，压得他身上有一大半都失去了知觉。他试着动了一动，终于将卡卡西掀开。卡卡西依然没醒，但肚子里却咕咕作响，还咂了下嘴。鼬俯下身去，只听那家伙轻声地咕哝道：
“……鱼……吃香香的……烤鱼……”
他觉得好笑，四下一找，发现那烤鱼还好好地插在地上，早都凉透了，想是那家伙昨天舍不得吃，后来又睡着了，结果，两人都没有吃到。
他于是又用力摇了摇身旁的人。不料卡卡西猛地翻身坐起，长剑已然在手，眨眼便直指过来，要不是鼬闪避得快，这一下已经穿喉而过了。
“……什么啊……你不要吓我嘛……”
片刻，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卡卡西睡眼惺忪地收回了剑。
鼬哭笑不得，酝酿了半晌，却只说得一句：“既然你醒了，我们就上路吧。”
卡卡西想了一想，笑着抓抓头发：“好啊。有个不错的地方离这里很近，我们先去暂住几天。你可以在那里养伤，我呢，可以在那里喝酒。”
卡卡西所说的这个“不错的地方”，原来是坐落在从这儿再往南的一个热闹的小市镇中。镇子靠近商道，又被一条河自当中穿过，因而成了来往客商转运货物的忙碌之地。此时正是黄昏，镇口的码头下面挤满了打算今夜在此停泊的船只，小小的码头被搬运货物的人们踩得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三两只船漂在河道中央靠不了岸，急得船夫伸长脖子催促前方的船快快腾出空地方来。水岸上是清一色的如烟翠柳，在夕阳的斜晖中随风款摆。码头旁有户灯火通明的酒家，在柳梢间露出一抹乌红梁，几排小青瓦。
卡卡西对鼬笑了笑，牵着马向那处酒家走去。
“你在磨蹭什么呀，鹿丸！！”眼下一楼的大堂客满，里面人声沸腾，酒菜飘香。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尖的少女声音毫不客气地盖过了那一片喧闹。“炒青豆不是八号桌的吗？！你瞪我的脸干嘛？！”
紧接着，便是众人的一阵哄笑。有客人高声劝道：“哎，姑娘莫要动怒！小子手脚不够利索，便罚他晚上去睡鸡窝！”
“……这里是？”鼬抬头看了看大门之上那块“夕日酒家”的招牌，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一个老朋友开的店。在去找你之前，我曾到这儿来借马。”卡卡西把缰绳套在门旁的拴马桩上，兴高采烈地说道。“她家后院里埋的那几坛海棠烧，可比临江郡的十月白还要好喝。等你的内伤痊愈了，一定要尝上一尝。”
鼬看着他，笑而不答。两人一同迈进大堂，正碰见一个少年缩着脖子朝门口溜来，满脸的愁云惨淡。卡卡西一把搭住他肩膀，故意提高了声音，笑得落井下石：“哎哟，鹿丸，好久不见，你这是要去哪啊？”
“鹿丸！！！”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鹿丸背后就又传来了少女的怒吼。眨眼间，一个明晃晃的细长物件嗖嗖地飞来。
鹿丸听得金属破空之声，本能地将头一偏，那东西从他脸旁飞过，直扎卡卡西面门。卡卡西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见有东西飞来，便也歪了歪头，轻而易举地闪过了。鼬站在卡卡西身后，虽不太明白这几人是怎么回事，但他眼疾手快，又不屑躲闪，只一抬手，便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接在了手中。
卡卡西回头一看，只见鼬正略带困惑地望着自己，右手里稳稳地握着一只锅铲。他刚刚才止住笑，见到这幅情景，哪里还忍得住，又“噗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卡卡西前辈！”那丢锅铲的少女上前行了一礼，却仍不忘恶狠狠地瞪着鹿丸。卡卡西从鼬手中接过锅铲，递给她道：
“井野，你老师呢？是不是算到我今日要来，大清早就躲出去了啊？”
井野叹口气道：“老师此刻确实不在店中。不过他们临走时交代了，说是要为您留一间上房，不然您来了没地方住，又要把店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卡卡西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快带我们上去吧。别忘了再弄几个好菜。阿斯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只说，晚些时候便回。”
卡卡西点点头。两人随鹿丸上了楼，在楼道尽头的一间房里住下了。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舒适，推开窗户可以看到楼侧小院中的海棠树，以及夕阳下的垂柳与河道。
不一会，井野便叫人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两条醋鱼，一盘烧鹅，几碟或拌或炒的素什锦，还有一大碗笋片汤。
卡卡西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立即挽起袖子盛了两碗米饭，招呼鼬过来吃。
本来两人这一路奔波，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吃过饭，但鼬伤口不适，因此胃口远不如卡卡西好，只是漫不经心地夹了几筷，就放下了碗。
卡卡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无论吃什么，都可以吃得很香。鼬给自己沏了壶茶，坐在一旁看他吃得如风卷残云恨不得把头都埋到碗里面去，倒也是一种享受。
“鼬啊，你不来尝尝这个？正宗的西湖醋鱼哦！……走出了杭州城，就只有在这家店里才吃得到。”
卡卡西左手拿着一条啃了一半的鹅腿，右手夹着一大块鱼，嘴里模模糊糊地劝道。
鼬啜了口茶：“是么？……比你的松枝烤鱼还要好吃？”
卡卡西一愣：“那怎么可能？”但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打趣自己，于是哼了一声不再理睬，继续埋头大吃。
酒足饭饱，窗外天色已暗。鼬在屋里运功疗伤，卡卡西便在一旁守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鼬忽然将口一张，吐出一小股乌血来。卡卡西知道他吐出的是胸中的淤血，说明伤势正在好转，总算是稍微宽心，便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水。
鼬接过茶，双眼望着地上的血迹：
“这里……是木叶的地方吗？”
“啊。”卡卡西道。“所以你不必担心。就算你爹爹找到了我们，他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捉人。……怎么，这伤势……不好办？”
“……恐怕得花些时间。”
卡卡西皱了皱眉头，走过来坐在他身旁：“我看一下。”说着便伸手来解鼬的衣襟。
鼬见他一脸担忧，正在犹豫要不要阻止，衣襟却已被解开了。只见胸口被掌力伤到的地方泛着一片紫黑，卡卡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也凑了上来，几缕发尖扫到了鼬的下巴。
“通常，伤口的颜色变深，就是快要好了……”鼬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卡卡西就近在眼前，比起六年间的任何一个梦境都要来得真切。尽管他身上的伤十分难熬，但那并不重要。毕竟，卡卡西能活着逃出宇府，这就是比什么都好的。
“你爹爹还真不愧是宇府的现任当家呀，”这时，卡卡西舒开了眉头，啧啧地感叹道，“如果换成是我，被他这么一掌拍在身上，只怕当时就已经去见了阎王——”他说着便抬起头来，却发现鼬的脸色正一点点地阴沉下去。
鼬放下茶杯，抬手托住卡卡西的下颌，慢慢收紧指尖。
感觉到腮际的疼痛，卡卡西挑起一根眉毛以示不满，可望向鼬的眼中却闪烁着了然的笑意。
细小的烛光在那对瞳仁里快活地跳动着。鼬默然注视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低下头让自己微微开启的嘴唇轻掠过卡卡西的唇角：
“果然只有你这张嘴，让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
卡卡西的眼帘将合未合，半掩在睫毛下的双眸似乎染上了一丝朦胧的醉意。
“……所以？”他的低笑浅浅地徘徊在两人的齿间，略带点沉闷的鼻音，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一种诱惑。
鼬的舌尖细细地滑过卡卡西嘴唇的轮廓。然后，仿佛认输似的，他闭上了眼睛。
其实，早在那张狐面被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弃剑投降。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个问题上与卡卡西争个胜负。
“所以……”
所以什么？
怎样的答案都无所谓了。
卡卡西的嘴唇薄且柔和。在将这双嘴唇纳入口中的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愉悦彻底支配了鼬的意识。
卡卡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肩膀被鼬紧紧地扣住，他于是顺着那力道倾身靠拢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
卡卡西看了鼬一眼，轻轻挥出一掌，将桌上的烛火拍灭了。
“……是宇家？”鼬听见卡卡西在耳畔悄声问道。
“也许。”
他们回头向窗外望去。月光被花格窗分割成了整整齐齐的小块落在地上。刚刚熄灭的蜡烛在一线清辉中冒着细烟。
片刻，一道影子自窗外闪过。
紧接着，又是一道。
“这位客官，真不巧呢，我这小店已经打烊了。”
一个悠悠的女子声音在外响起，那语调听起来虽是十二分的客气，却又隐约透着一丝凉意。
“不知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说来听听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夕日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