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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氏宝藏 ...

  •   酒菜未上,闲来无事去打量周围食客。每张饭桌相隔五尺有余,我们正是坐了一个偏处,左右尚无客人,斜对角倒坐满了江湖莽夫,筷子胡乱在盘中拨弄。

      目光移至远处,却刚好对上一双眼哞,锐利之光一促而过,取代的是笑意。

      深不见底的笑意,而意中却已无笑。

      这双利害的眼睛属于一位银帛木簪的年轻男子,只身一人坐在酒馆门边十分不起眼的地方,是以方才进来时并没有瞧见他。

      但此刻他的目光却压过这厅堂众人,如此不留余地的直照而来。

      或许,我该以意报意,以表萍水?

      岂料这思绪却不如他的动作来得快,银帛男子踏步走来,悠然拱手道:“小弟久仰高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高小虫摩挲着茶杯,敛目笑道:“这倒奇了,高某与兄台素未谋面,亦不行走江湖,哪里来的大名给你久仰?”

      银帛男子吃了口亏,倒也不生气,自行坐下斟了杯茶,悠然道:“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熊帮主武功盖世,威镇四海。”

      高小虫道:“熊老帮主刚正不阿,这……我倒有所耳闻。”

      银帛男子微微笑道:“所以他座下嫡传弟子,也是个个侠肝义胆,其中有一位年少弟子,为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乃是熊帮主最为得意的门生。”

      说这话时,银帛男子原本是漫不经心,但突然他的神色异常,横目看向高小虫,似笑非笑道:“那名弟子的名字,正是叫高小虫。”

      高小虫连声叹气道:“听说那熊老帮主座下有一弟子,相貌猥琐一脸麻子,武功人品我倒不知,却知他正是叫高小虫。莫非……兄台在讽刺高某相貌丑陋不成。”

      银帛男子道:“没错,怪就怪在当日高小虫被托付给熊帮主时,据称其貌比潘安俊美不凡……倒和高兄像上七八分。”

      我心下暗叫不妙,这男子莫非已知小虫的身份来历?

      既而柔声道:“不曾请教公子是何许人氏。”

      银帛男子拱手道:“回姑娘的话,在下复姓宇文,单字纪。”

      原来如此……

      高小虫惊讶道:“可是山西太原,与当世沈氏、白氏、高氏并称四大世家的宇文世家么?”

      宇文纪颔首道:“高兄说的不错。”

      我扬声道:“四大世家百年兴荣,历代人丁旺盛财源亨通,是他族所不能及……且这四个家族之间又颇有渊源,沈氏与高氏注重武学,而白氏与宇文氏更精通商政之道,是以百年来互相婚配,以达兴盛的平衡。只可惜……几十年前那番浩劫,打破了这个平衡,沈、高二氏的昌盛已大不如前。”

      宇文纪目光闪动,笑道:“姑娘好见闻,那么两位可知这开封府为何聚集这么多江湖人士?”

      明明一直对高小虫咄咄逼人般的追问,话锋却突然转到这里,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

      高小虫看着周围虎视耽耽的江湖草莽,笑嘻嘻道:“难不成他们是为了寻宝而来?”

      宇文纪似笑非笑道:“高兄又答对了。”

      若说当今武林最为卓越绝伦的世家是沈家,不妨说说那曾经冠绝天下又骤然衰败的豫州高家。

      高氏一族追溯起来何其渊源流长,上至汉唐已是兴旺不绝,每一代世家子弟不是武功盖世便是才华横溢,在武林声名大噪,不可小觑。

      可惜事无千秋,高氏一族出了一位文武双绝的天才名为高青山。

      正是这位武学奇才,年轻时将高氏无限发扬光大,临老时却一手断送了高家几世昌盛。

      他不但痴迷乱力乱神之说,还耗费千万财力为自己建造了华贵的陵墓,甚至死后也将家中所有武学秘籍和财宝带入墓中。

      最为令人惋惜的是,他惟恐后世子孙将自己的财宝盗走花用,煞费苦心的在陵墓中设计了无数机关密道,甚至连他的陵墓真实位置都不曾有人清楚。

      只道他高氏一族在开封府居住,陵墓必是在开封附近的群山某处。

      宇文纪呷了口清茶,继续道:“近日江湖上突起传闻,已经有人发现了高青山的陵墓之地,随即便吸引了大批江湖人士前来寻宝。众人无不为了财富和绝世武功秘籍,怕是即将要有一场龙争虎斗,是以刚才高兄自报家门,其他人会这样敏感。”

      高小虫杯盏不停,眼见一坛女儿红将要被喝干。他喝的如此迅猛,身上却蒸腾不起一丝温度,白净的面庞始终带着微笑。

      我怜惜的看着他,然后侧目道:“那么想必宇文公子来此也是为和武林群众争一杯羹了?”

      宇文纪轻笑道:“倒是被姑娘看扁了,想我宇文世家与豫州高氏乃是世代交好,在下的祖父和高青山老前辈更是兄弟情深,我又怎会贪图高家的财富呢。”

      关于那几十岁月之前发生的事情随即浮于脑中,那绝望那悲愤那生生世世的誓言回绝于耳,我仿佛见到电闪雷鸣之下,飒爽英姿独自矗立在崖边。

      扬起手中剑,于地面划出深邃的沟壑,被黑暗隐没的面孔,深沉的只能看见倒映闪电的泪光。

      那个人张着口,说着什么,但却再也听不见了……

      我不自觉冷然道:“兄弟情深?倒亏你说的出口,你祖父宇文拓当日用卑鄙手段夺人所爱,最终导致沈高两家反目成仇,这可是你所谓的兄弟情谊?”

      宇文纪微微色变,拱手道:“姑娘对在下祖上之事倒知一二,未曾请教姑娘祖上……”

      我自知失言,摆手道:“小女子家世平庸身份低微,即使说出来,宇文公子也不知晓。而四大世家所经历之事,大都流传下来成为千古奇谈,小女子略知一二并不奇怪。”

      “哦?”宇文纪似乎抬了抬眉,对着独自狂饮的小虫说道:“高兄酒量甚好,却不知胆量如何。”

      高小虫轻哼道:“莫非宇文兄想叫小弟一同陪着去找那老糊涂高青山的坟不成?”

      宇文纪大笑道:“高兄聪慧绝伦,一猜中地……那么不知高兄意下如……”

      我断言道:“宇文公子,我们与你只不过泛泛之交,怎能任凭生人三言两语便改行程?”

      宇文纪顿时语塞,小虫却笑嘻嘻道:“我们既然能在此遇上宇文兄,必是上天安排。须知寻宝这样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去这一遭又有何妨?”

      明知他遇见这些事便会乱了分寸,我却没有丝毫理由让他继续陪同我,我只得叹息道:“早就知道留你不住,好吧,你这一去可要万事小心,待我回来后,还要在这开封府见到你。”

      高小虫不着痕迹的收了笑容,郑重的点头。

      原本打算去镇江之前,先与小虫往西湖游玩,眼下恐怕独自一人,已没了这样的兴致。

      既然如此自然不必再多驻留,翌日清晨自开封府出行,暮蔼时分已经隐约可见巍峨幽绝的金山,独矗江中。

      我挽了挽因疾行被风吹乱的发鬓,放眼望去。

      昨夜故人居,今昔寻非比,行远江流岸,故人已辞离。

      山上古寺携着落日昏黄,悠悠然然传出击钟声,沉着深冗,淀定着岁月的力量。

      百米开外,山石险峻间蜿蜒流转着天下第一名泉:中泠泉。

      碧绿清澄,赏心悦目。

      先前收到书信,义结金兰的姐妹已经嫁人育子,阔别数载甚是惦念,可叹生活波澜不平,不能朝夕,借此闲期相聚,金山南泠别苑盼见。

      怕此去并不仅仅相聚那么简单罢。

      我拂袖走近江边,简陋的码头泊着船只若干,看似是专门渡江去金山的,可是船夫却不见一个,惟有偻身老者一名,慢条斯理的在岸上织补鱼网。

      我上前客气问道:“老先生,请问这里可有船出?”

      偻身老者原本没有察觉我近身,被着实吓了一招,揉着浑浊的双眼,看清来者不过是一名娇弱女子,慌忙道:“姑娘千万莫要出船啊。”

      瞧他如此慌张无主,仿佛江中有什么妖魔鬼怪,一但行船渡江便会吞入怪物的腹中。

      我微微笑道:“老先生,小女子正想问您,这船家们都去了哪里,何故此地半个行人都难见。”

      老者叹气道:“嘿!这块的船家都去镇上作工糊口啦,这位姑娘可是要去金山寺礼佛罢?”

      我怔了一下,这金山虽然风景秀美,但地处险要。惟山上的金山寺有些名气,可以吸引着城民百姓来这求神拜佛,眼下这老者怕是将我认做女香客。

      我自然点头笑道:“老先生好眼力。”

      老者被我稍作称赞,到有了些得意神态,啧口道:“去不了啦,戒(和谐)严啦。”

      我好奇道:“哦?可是官府有令?”

      老者摇头晃脑道:“不,不是官府……唉,好些年啦,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位官人……携着家眷住在这山上。住上个把月,自然就下山啦……那位官人呀,最忌讳有生人去山上叨扰。所以我们这些船家,不敢再渡客去金山,若那位官人怪罪下来……可是吃不完兜着的。所以这阵子没了生计,大家都去镇上作些零工图个糊口嘞。”

      我嗤笑道:“倒有这样大架子的人。”

      老者连忙摆手道:“呦呦喝,不可大声言语哪!”

      看他实在小心翼翼,我安慰道:“那人又没三头六臂,老先生何苦这样骇怕。”

      老者脸色发白,后退道:“不可,不可,这事说不准呢,有些船家不信这个邪,自私渡人过江,吃了大苦头!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去提,敢去想,只留下我这把老骨头,每天撒点网,盼着打点小猫鱼,填个肚子就好。”

      老者越说越伤心,佝偻着身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我屏息提目,深深的注视着他,随即笑道:“这样说,你可是这里的渔民蒋老爹了?”

      蒋老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姑娘是哪得人,怎地晓得我这老棺材瓤哩!”

      我从包袱里掏出几锭银元宝交递于他,微笑道:“我到这里来不仅仅是去山上拜香,也是受人所拖,将这银两带给镇江渔民蒋老爹。”

      蒋老爹眼巴巴的看着那银元宝发了呆,却不敢伸手去接,嘴里念叨着;“我……我……,姑,姑娘你怕是找错人了,老朽膝下无儿无女,远亲都数十年不见早失去了联络,会有谁带这银子给我!”

      我眼珠流转道:“您……不是有个侄女曾经远嫁北方么,这些年她与夫君做了些买卖,赚了不少银花。听说我要来镇江探亲,便托我带了些银两,还说天高地远不能孝尽您,望您拿了这些钱可以安生度个晚年。”

      蒋老爹这才顿悟过来,老泪纵横道:“是小霞托您来的呀,小霞她……她还还好吧!”

      我点头道:“她很好,有儿有女,丈夫又很体贴,她既然有此孝心,您老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蒋老爹接过银锭子,千谢万谢时便要下跪,被我生生拦了下来……

      走的远了,看着那偻身老者还在不住的抹着眼泪儿,笑容像孩子一样灿烂。

      我暗暗叹息,天下穷苦人甚多,我却搭救不了全部,只怕没有给他带来灾难就好。

      接下来,只能凭自己之力去金山了,我倒想见识下那颇有架子的人,可是我此番之行的目的。

      绿树成荫,影影绰绰,顺着石板小路步步悠然,片刻便到达山腰。

      因是从后山出发,避免了山寺僧弥或闲人遇见,一路仅有鸟兽鸣叫嘶吼,仿佛回到那无数个孤寂陪伴的岁月。

      又寻路盏茶时分,树木逐渐稀少,殷红的光线打在身上,懒散温暖的气息散发开来。

      我似乎看得见暮色中突起一个绯色精灵,在镀上金黄色的草丛中慢慢升起……仿佛要融化在这美景当中。

      不对,这不是错觉……

      我定神了望,那百米外的精灵原来竟是个稚嫩孩童,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正盯着双手所捧的一株兰草微笑。

      这样满足的笑容,恐怕也只能在孩子的脸上看到吧。

      不过,这片人际罕至的后山,怎会多出这么一个美丽孩子?

      好奇驱使下,我慢慢接近这个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兰草上的绯衣孩童。

      逐渐,他的眉眼更加清晰,面白通透,唇润如血……尤其那双灵动眼下,嵌着一对卧蚕,实在看着叫人欢喜。

      察觉到有人近身,绯衣孩童漫不经心的朝我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仿佛遭了雷击,他全身呆滞,几乎难以提手揉一揉,只得狠狠的眨了两下眼睛。

      兴许是我惊扰了他的兴致,我微微一笑表示歉意。

      这一笑竟使这孩童倒吸一口气,修长的小脸充满着不可置信,他后退三步跌跌撞撞的转身欲逃。

      我对这种态度甚感意外,立刻反复在脸上摸索,确认一切照旧后,再想去唤那孩子……

      而他已经奔出数里之外,显然年纪虽小,内力却不浅。

      “看来这次出行,还有些惊喜呢。”我看着那小小背影隐没处,不禁自嘲。

      残阳没入山底,天地逐渐昏暗,灯火通明的宅院赫立眼前。朱门大敞,院中歌舞隐隐,于檐下置一牌匾,镂刻古秀的四个大字,此处正是“南泠别苑”。

      门内无任何看守,看来这宅院的主人若不是极为好客,便甚是自负。

      宅中来了生人,那些捧着美酒佳肴的小厮却仿佛视而不见,低眉敛目的穿过亭廊。

      我只得寻着那股熟悉的气味,悠然辗转来到南厢。

      别苑雾气弥漫,芳香馥郁,厢房灯火阑珊,却静寂无声。

      推开房门,绕过偏厅……有一女子背对着妆,肤色脂泽美好。

      再离近些,也终于看见女子映在铜镜中的眼波,婉转如虹,绝艳动人。

      若不是她已盘了发髻,谁又能想到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这许多年的时光完全没有夺走她一丝色彩。

      没错,此女正是多年前与我义结金兰的三妹,江湖人称云梦仙子的绝色女子——王紫含。

      她正仔细的画眉,突然看见镜中人身后,多了一个身影。

      她惊喜的转过身来,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明眸渐渐噙了泪水,映出我怜惜的目光。

      我怜惜的看着她,怀念着她一颦一笑,回忆着她蹙眉忧愁,可是此刻亦是相顾无言。

      打破这沉寂的是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房门蓦地被四敞大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娘,娘,画呢?画呢!了不得啦,画里的神仙姐姐跑出来啦。”

      脚步声移至内堂,居然就是方才山腰见到的绯衣幼童。

      跟着他跑进来的是一名秀丽的女侍,焦急道:“小少爷慢些跑,小心摔着了。”

      突然她看清房内居然多了一个女人,一时间呆住,竟忘了作揖行礼。

      绯衣幼童亦是生生顿住话音,睁圆了清亮的眼睛盯住我。

      这时的气氛倒叫人有些笑意,我清了清嗓子道:“你可是很惊讶么?”

      绯衣孩童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母亲。

      王紫含揩去眼角泪水,轻斥道:“怎么这样没有规矩,子赟,还不快些拜见你白姨。”

      小儿子赟看了看墙上一副墨画,又瞧了瞧我,将手中的兰草交于身旁的女侍,冲我行了一个大礼,依然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子赟见过白姨。”

      他虽然甚为不解,但面上已没了惊慌之色。

      我示意他起身,微笑道:“刚刚居然没有瞧出你是谁,这样漂亮的眼睛,天底下怕只有你的母亲才会给你。”

      王紫含柔声道:“眼睛的确像我,鼻子和嘴更像他爹……姐姐看不出来,也没甚么了。”话语中充斥着柔情蜜意。

      子赟的白嫩小脸还泛着潮红,不知是否刚才奔跑的缘故,他颇不好意思道:“刚才子赟对白姨很不礼貌,白姨应该责罚才是……”

      我看他一脸认真,不禁笑道:“那么不妨将这株墨兰送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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