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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叫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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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伞飘着作出蹲的动作,在小季书房门外发呆。
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每次眼前一片光怪陆离地模糊起来,就代表时间又往前拨了一点。她为了避嫌都守在小季的房间外面。但是很多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小季出来的时候对上眼。
闻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观察力这么好,一眼能看出小季越来越焦躁的情绪。
忽然管家匆匆跑进书房,甚至连房门都来不及关。
房间里静默了一阵,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闻伞正好撞上从房间里出来的小季。少年满面寒霜,冷声命令道:“备车,去火神山。”
火神山?
闻伞一愣。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季鸢时吸收怪物力量的地方吗?
“少主……”管家快步跟上,脸色担忧,欲言又止。
还没能走到大门,小季便被一队护卫模样的人拦住。
护卫们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拦在门口的姿态已经表明了态度。
从刚刚开始小季就使用暗令呼叫自己的暗卫,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小季眯了眯眼,强行压抑住怒火,他天资聪颖,一看就明白这些人就是奉自己父母的命令阻拦自己的。而那些暗卫……认主之后倒不会背叛,只能是被拖住或者已经死亡。
闻伞眼看着小季气得快要爆炸,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混战。谁知少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便回去了。
看那些护卫都比小季实力强,硬碰硬确实没胜算。没想到小季从小就这么能屈能伸。
她看着小季回到书房,用眼刀逼退想要宽慰少主的管家,关上门查探了一周,然后反手就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艘飞舟,偌大的书房瞬间变得逼仄。
闻伞瞪大眼睛,看出来是和大的那个季鸢时手里的飞舟同款,就是袖珍一点,忍不住道:“你锻造的?”
小季顿了顿,用眼尾扫了她一下,冷冷道:“是又如何?”
闻伞飘进去,啧啧两声,没在意对方的语气:“不如何,你天才,你牛。”说着又钻出来看小季,“不上来吗?”
小季看着闻伞,眼神很复杂,最后他快速上了飞舟,不知道打开什么阵法,直接控制着飞舟如同脱缰的野马轰然飞出去!
还好闻伞现在是幽灵,不然就要一下被甩飞了。
好不容易飘稳了,又对上小季复杂的神色,闻伞问:“怎么?”
小季终于开口:“你……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你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
闻伞一愣,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回到过去,才和小季说了大致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从系统那知道只是回忆,也没跟小季解释。所以小季一直觉得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
听到小季的前半句,闻伞就明白他想问什么。她想起大的季鸢时说过“神武持有者只是人柱,是封印怪物的楔子”,那时候,他的表情悲悯又嘲讽。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闻伞才说道:“不知道,我和你不太熟。”
“……你在同情我吗?”
“啊?”
“你知道结果。不想告诉我!”
闻伞看着少年季鸢时,虽然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却已经颇具气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燃烧着愤怒悲戚。然而在闻伞眼里也不过是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外表坚硬,其实只是想保护柔软的内里。面对充满敌意又沉郁的小季,闻伞难得有些伤脑筋。
闻伞挠挠头,缓缓向前靠近小季,对方梗着没有动,恶狠狠地盯着她,闻伞望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不该由我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你。”
“我不需要!”小季大吼道,一手想挥开闻伞,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没等闻伞接着说话,她眼前又开始模糊。
闻伞还没来得及抱怨这个回忆蒙太奇,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空洞的巨型山体内部,石壁上、脚下、头顶上,邪恶的红光四处蠕动,张牙舞爪地想要溢出、吞噬。人其中过于渺小,仿佛看着海啸,生不出一丝与之对抗的心。
然而压制震慑着这个超自然力量的,只是处于正中间的——一把雪白的刀。
和散发神圣光芒的武器造成截然反差的是,它的刀刃和刀柄上沾满血色,插入的地上没有红色光蛇靠近,更加让人将那赤红的血肉看得清清楚楚。躺在刀旁边的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与季鸢时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抬起,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女人的半边身体已经如同巧克力般缓慢融化,一边是可怖的血肉,一边却是风华绝代。她的眼神悲凉而透出不忍,但很快坚定起来,闪烁着强烈的光。
闻伞觉得指尖发凉,忽然她身边有人走过,直直向女人靠近。闻伞瞳孔微缩,下意识向前一步想拉住对方,反应过来后止住动作。
她抿嘴看着小季跪在女人面前,她听到女人勉力颤抖着抬起紧握的剑,用吃力的、沙哑的声音说:“拿上、它……去星月、湖……你、是希望。”
闻伞看着少年季鸢时颤抖着手,僵硬地从他母亲手中接过沾满血迹的秋水剑。剑离手的下一刻,少年季鸢时的母亲在两人面前化作血水,融入另一件神武中——那把早已插在山体内正中央的刀。
她沉默地握紧了拳头。她很想立刻带小季离开这里,看到他母亲的那一刻就这么想了。不管这是已经发生的回忆也好,不是自己应该插手的家事国事也好,无论如何这一切总归不该由一个小孩承担。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闻伞烦躁极了。
刀身发亮,一股强大的压制力量一波一波袭来,山体开始摇晃,头顶有碎石下落。就是知道火神山未来还好好地,这种人头大的碎石也能轻而易举地砸破脑瓜。
他得离开了。
闻伞果断飘到小季面前,抬手虚捧对方苍白的脸,声音坚定道:“季鸢时,我们要离开了。”
小季没有反应。
闻伞咬牙:“季鸢时!离开这里!刚刚你母亲说了什么!?保护你自己!”
话音刚落,一块篮球大的石头从两人上方砸落,闻伞敏锐抬头,身体下意识地想扑倒季鸢时,却只能硬生生穿过对方的身体。与此同时,闻伞眼前再次虚幻起来。
她心头一跳猛然回头,场景果然又发生了改变。
这次是陌生的湖边,闻伞没心情留意环境,因为她一回头就是小季,对方的姿势也很熟悉——对方握着秋水剑,被一众红色光蛇包围,脸色青白交加恍若死人。
他在强行吸收光蛇。
或者是,被迫强行吸收。红色光蛇争先恐后地通过秋水剑涌入他的体内。
闻伞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按照他母亲所说代替她去成为“楔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他反过来通过秋水剑吸收怪物力量,而不是融入神武作为封印道具,或许因为他不是秋水剑正牌主人,谁知道呢?
闻伞不在乎。
她快速飘过去,眉头紧皱地看着对方的惨状,最后将手虚虚放上对方紧握秋水剑的手,深吸一口气:“季鸢时,你可以的。”
不然也长不成那个衣冠禽兽的样子。
现实也一样。有她这个最强辅助,不可能不行。
所以……你也该醒了。
眼前的少年缓慢地、痛苦地睁开涣散的双眼。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又是一片光怪陆离。
闻伞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季鸢时惨白的、满布花火纹印的脸。
是大的那个。
她回来了。
……
周身是灵韵波动净化形成的水流漩涡,之所以没被卷走可能是因为季鸢时身上有什么防护定身的器具,四周除了秋水剑和潇煞笔散发的莹莹微光一片漆黑,红色光蛇已经被完全吸收。
奇怪的是季鸢时却仍然双目紧闭。
不应该啊,火神山那次结束之后不是还活蹦乱跳地把山给削塌吗?
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为上。
季鸢时给的避水丹药居然还有用,闻伞想也许虽然在季鸢时回忆里她体感过了好久,但现实也只是一瞬间。她握住季鸢时拿剑的手将秋水剑抽出来,本以为水下用力会费一番力气,没想到秋水剑挺配合,一下就拔了出来。
闻伞泳技确实不咋地,但是她有潇煞笔啊,虽然刚刚转化能量为灵韵累得不行,操纵笔的灵韵还是有的。
于是她用和季鸢时绑一起的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紧握向上“飞”的潇煞笔,离开江底洞穴,朝潜水舟拖拽而去。
幸好她机智地在潜水舟里留了定位印记。存档可是玩家好习惯。
她气喘吁吁把人扔上船,自己拖着脚步启动傀儡人偶,人偶便开始按照季鸢时事先设置的程序开始返航。
这是她上船的时候偷瞄到季鸢时操作的。
……当然后来被季鸢时当场发现然后笑吟吟开始教她怎么操作。
潜水舟启动,闻伞终于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就很累。主要是精神。
她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季鸢时,也没力气拽他上床,只慢悠悠地拿了个枕头垫下他的脑袋,算最后的同伴爱。
闻伞直接坐在季鸢时旁边的地上看他。
脸色还是那个鬼样,花火纹印要退不退,还在脖子附近徘徊。
闻伞皱眉。难道她还没转化完?
于是她捏着季鸢时的下巴又啃上去,一边运转灵韵一边看着对方脸色,还有空想要不要在对方醒之后来一发……
忽然她脑子抽了一下,想到小季的样子。
婴儿肥还在脸上,喜欢拉平嘴角装老成的小鬼。
闻伞:……
就没了性致。
慢慢的,季鸢时脸色没那么可怕,纹印也消到脖子以下,她才撑起身子。
最后抬起双手,狠狠掐住季鸢时的脸颊。
她第一眼看到小季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现在……啧,大的凑合一下。
掐得正起劲,季鸢时终于轻皱眉头,慢慢睁开眼睛。
闻伞当即若无其事地松手。
季鸢时眼里没什么刚刚清醒的迷蒙,眼睛聚焦后很快掌握现状,他不动声色地朝某个方向投去一眼,撑起身,也没在意自己躺着地上,很自然地整理一下衣着。
一派矜贵公子做派。如果忽略他脸上通红的掐痕的话。
季鸢时看了扭过头的闻伞一眼,没说什么,先走去傀儡人偶那边,似乎是调整航线。
等到对方回来,闻伞才问:“怎么了?”
季鸢时笑了笑:“你的正道同伴来救你了。我让人偶躲开。”
“哟,那你醒得还挺及时,差点被人降妖伏魔。”闻伞不怎么在乎地调侃,她师兄师姐精明着呢。一转头,正好看到季鸢时轻抚自己的脸颊,她差点笑出声,强行忍住转移话题:“这次醒得可真够晚的,把你弄回船上可花了我很大功夫,说我是你救命恩人你没有异议吧?”
“嗯……”季鸢时弯了弯眼睛,问,“救命恩人想要什么回报吗?”
闻伞眼睛亮了一下,直截了当:“给我一点你的血呗。”说完,没等季鸢时反应,一股脑地将大头的设计,在江底吞噬红色光蛇实验的结果,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加上我的血看看能不能创造出和我一样能吞噬怪物的“生物”,因为是使用你的神武和灵韵画出来的,还想加上自动转化能量为灵韵的能力……”季鸢时没有直接否定或是笑她异想天开,只是沉吟片刻,“理论上可行,但是还要实验几次。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大头吗?”
闻伞爽快将画给他。
季鸢时接过,看到画里的诡异生物也只是微微挑眉,之后就淡定将手放上画面,下一刻就将画中生物如同八爪鱼般整个薅了出来。他控制了灵韵量,拿出来的生物缩小了数倍,也正好普通八爪鱼大小。
整个画面就是季鸢时一手抓着大头的头,大头的数只手臂和头发都缠绕在对方手臂。
闻伞:“你别那么粗鲁,大头挺老实的……”
话声未落,大头就一口啃住季鸢时的胳膊。
闻伞:“……”
季鸢时却饶有兴致地打量它,半晌说道:“这个构造……挺新颖的。但是的确不足以做到吞噬那些东西。”他说完,将大头塞回画中,“即使加上我的血也不一定能成,或者你可以有多少画多少,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全放出来,让它们不断进食那些能量,吃不下也要吃……能够撑住那些能量的灌溉,没有撑爆的应该才算成功。”
“啊?你咋知道这样算成功?”
“猜的。”季鸢时笑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瓶子,然后干脆利落地用秋水剑割腕,血液瞬间涌出,被他装到瓶子里。
闻伞:“??!!你干什么?!”
“给你血。你要画不少,成功率应该不高,只能增加实验量。”
“你他妈……我不是马上要!”闻伞亲眼看着本来脸色刚刚转好的季鸢时又变成那副惨白的死样,整个人都有点炸:“你懂不懂可持续发展?!不要命了?给我止血!”她一把抓住季鸢时的手举起来。
“无事,我有分寸。”季鸢时道,声音轻得像羽毛。然后又似乎忍不住低笑两声:“阿伞,你真善良。”
“我善良个龟龟我善良,我救上来个脑残我为自己悲伤!止血!”闻伞边骂边用之前用来绑两人手的布条狠狠绑住对方手腕的伤口,同时凶狠地带动对方灵韵给人止血。
季鸢时微微低头任她施为。
好不容易止住血,闻伞拾起用来装血的瓶子,看着都已经到人类一次可献血量的极限了。季鸢时划得又快又狠一下就血如涌泉,就她愣神一会外加止血过程的功夫就这样了。问题别人献血是身体健康的前提,这家伙本来吸收完怪物能量就半死不活,还来割腕……
神经病啊!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自我毁灭倾向啊?还是被虐狂?
闻伞再次狠狠剜了季鸢时一眼。季鸢时只是苍白着脸无辜地笑着。
“你这么英雄主义的吗?是想要悄悄收拾消灭怪物然后惊艳所有人吗?”
季鸢时愣了一下,忍俊不禁:“怎么这么想?”
“你的行为就是这样,”闻伞盯着他的眼睛,“争分夺秒,不择手段拼命要一个人消灭怪物拯救世界。”
季鸢时回视闻伞的眼睛,沉默下来,没一会避开了她的注视。当闻伞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才轻轻哼笑一声:“我从来不想拯救什么……我只是,想把那个所谓怪物彻底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