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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羊入虎口,四次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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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暴雨说来便来。
蒋三水行至半路,便浇了个透心凉。
只得折了两支荷叶,递了一支给陆林,顶在脑袋上继续赶路。
半山腰里,陆炎和陆圭也在躲雨。
“大哥,这里有间破庙,不如咱们进去避一避。”陆圭很是心疼,他大哥这样骄傲的一只虎子,居然被人伤到了耳朵。
这把虎子的尊严至于何地?
心中不免有些牢骚,总觉得这个大嫂也忒不近人情了些。
陆炎只得再次强调:“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太阴!总之,与他无关,你和陆林若是敢迁怒于他,那就别认我这个大哥了!”
“好好好,大哥喜欢就好。反正伤的又不是我,我着急什么劲儿。”陆圭撇撇嘴,在土地公的神像后面找来一些干草铺在了前面地上,“躺着吧哥,装装可怜,也许嫂嫂就心软了。”
“不用你教。你过来——”陆炎没好气地白了陆圭一眼,“只有耳朵受伤,难免让他怀疑,你来,揍我两拳,要装便装得像些。”
陆圭丢下干草,实在是哭笑不得:“不是吧哥,玩得这么狠啊,你可别啊,我这两拳头上去,打轻了不如不打,打重了你指定出血,一旦出血,那嫂嫂他就——”
咦,对哦,一旦大哥出血了,嫂嫂不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好计,好计啊。
这可是集美男计与苦肉计与一身的好计策,罢了,打便打吧,为了大哥的幸福,做弟弟的可以抛弃原则的。
陆圭没有犹豫,当即给了陆炎两拳头。
裹挟着灵力,叫陆炎顿时头破血流,满面殷红。
陆炎破相了,非但没有呼痛,反倒是格外兴奋了起来。
他躺在干草上,背对着门口,满怀期待。
“哥,你倒是对着大门啊,嫂嫂来了就能看见你的可怜样,指定立马被俘虏!”陆圭看不懂他大哥的操作了,好不容易把人骗来了,美男计和苦肉计也用上了,结果呢?
结果他把大腚对着门口,大腚有啥好看的嘛,真是离谱。
陆炎嫌弃地白了陆圭一眼:“你懂什么?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在乎我。他若是一来便见我伤得很惨,便是有怨气也会收敛一些,这样的在乎,多少要打些折扣。可若是他没有看清楚我伤成什么样,却依然紧张不安,那才是真的对你大哥上心了,懂吗?”
“哦,懂了。”懂个屁嘞,虎啸川的崽,什么时候要这么绞尽脑汁地去哄一个太阴了?
实在是不可理喻!
虎子的骄傲呢?
万兽之王的尊严呢?
大哥啊大哥,哎!
陆圭想想,还是闭嘴了,走到门口等着。
没多久,陆林便循着路上的气味儿,把蒋三水带到了破庙里面。
蒋三水才到门口,便嗅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
下意识地驻足,凝望着破庙。
庙顶的瓦上水流如柱,庙门歪歪扭扭,门上挂着大大小小七八个蜘蛛网,蛛网上有蚊虫蝇孓,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却已经是个死尸了。
再往下,便是两只游走在墙壁上的壁虎,见着来人,嗖地一下蹿进墙角厚实的苔藓里面,消失不见。
瓦上的水,在地上穿凿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而庙里躺着的虎子,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蒋三水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抬起脚来,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是他焦急心情的写照。
只两步,便迈进庙里来。
鼻端萦绕着浓烈的桃李酒气息,蒋三水刚刚服下的果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无奈,只好又掏出瓶子,一口闷了十来颗。
气息奄奄的虎子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伤势如何。
他却没有犹豫,当即绕到虎子面前,蹲下的瞬间,彻底愣住了。
怎么伤得这样重?
满面血污,狰狞可怖。
耳朵也裂开了,鲜血从伤口汩汩地往外冒,异常骇人。
蒋三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探一探陆炎的脉息,腹部却忽然剧烈抽搐起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酸涩涌上喉头,他匆忙起身,往门外扑去。
扶着的门框垂垂倒矣,扶着门框的人,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忍了又忍,才将刚刚咽下的果子尽数留在了腹中。
蒋三水缓了缓,又往回走。
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气息,这一次,他的胃老实了。
伸出去的手却悬在了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四目相对,他被陆炎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连眼神都这么黯淡无光,再不复初见之时的意气风发。
蒋三水不由得放慢了呼吸,小心翼翼,那日初次目睹陆炎与春九交手时的心情,又回来了。
担心,害怕,又有些不知所措。
陆炎要死了吗?
他要守寡了?
被标记过的太阴,是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的,除非他甘愿让别的首阳来覆盖掉旧的标记,否则,往后余生,他便只能做个寡居的太阴了。
想想,也不是不好。
起码,不用再被迫屈服于本能,成为逆徒犯上作乱的泻火工具了。
蒋三水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慢慢站了起来,趁着果子的药效尚未完全消失,趁着这浓烈的血腥气息没有彻底占据他的意识,他得走!
可是,他还没迈出去,身后便传来陆炎痛苦的呻吟。
像一个溺水之人,呼唤着身边之人的援手。
蒋三水陷入了挣扎,救吗?
若是救了,必然要消耗灵力,而他身上带着的白色果子,已经快没了。
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被孽徒侵犯。
若是不救,自然便永绝后患了。
可是……
他真的忍心吗?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是他蒋三水几百年的岁月里,唯一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啊。
矛盾,挣扎,蒋三水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见此情景,陆圭自觉退了出来,与陆林对视一眼,随后兄弟两个兵分两路,一个往山谷里去了,守着宁雪,以防万一;一个则在附近巡逻起来,不让任何不速之客打扰了自家大哥的好事。
因而,等蒋三水下定决心回来施救的时候,破庙里便只剩下他和陆炎两个了。
电闪雷鸣,暴雨如瀑,闪烁的天光,照耀在蒋三水专注的面庞上,叫他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格外的清晰。
陆炎偷偷掀开眼皮瞄了眼,师尊定是着急了,否则的话,何至于出了这么多的汗。
师尊的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像是在跟一点点苏醒的本能做抗争。
即便如此,师尊也没有选择放弃,他的掌心对着他的掌心,灵力如汪洋一般,往他体内输送着。
半个时辰后,陆炎额头上最骇人的一处伤口便恢复如初了。
只是,耳朵上的血虽然止住了,可耳朵还是红彤彤的,折叠在那里,很是狼狈。
蒋三水正准备替他治疗耳朵,膝盖便蓦然一软,倒在了干草堆上。
哆哆嗦嗦往乾坤瓶上摸索去,尚未触碰到瓶身,便被陆炎捧住了双手:“师尊不惜冒雨前来施救,弟子感激不尽。作为谢礼,弟子便替师尊灭了焚身之火吧。”
放……放肆!
心音飘过,可是蒋三水到底还是凶狠不起来了,浑身绵软无力,只得任由陆炎胡作非为。
蒋三水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罢了,自己犯贱送上门的,怪谁呢?
不得不说,才亲热了几次,陆炎便进步神速。
从一开始的青涩莽撞,变成了如今的体贴入微,连他不舒服了都能及时察觉到,及时调整,呵护备至。
这一荒唐,直到云销雨霁,都没能结束。
像是隐忍压抑了许久,陆炎这一次格外地热情,也格外地贪婪。
叫蒋三水喊着喊着,嗓子便哑了,一直到月上中天,蝉鸣蛙吟,这才作罢。
蒋三水顶着一朵粉嫩的小花,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许是这几个时辰喊得多了,也许是新开出来的小花让他产生了幻觉,总之,他居然喊出了一个字来。
“渴。”微弱到近乎呢喃的一个字,完全引不起一丝一毫的主意。
想再多说些别的,却又不能了。
以至于他只能认为自己太累了,已经神志不清了。
掏出宝儿泉,蒋三水咕咚咕咚大口吞咽,泉水从他唇齿之间溢出,溅落在陆炎的脸上和嘴里。
叫他贪婪地舔舐干净,随后抱着蒋三水的腰身,像是倦鸟归巢,不舍分离。
蒋三水没动,每次开花的时候,灵力的消耗都格外惊人,这时候便是吃下那果子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老老实实等待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须臾,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可是这一次,蒋三水居然没有打滚的欲望。
他便任由干草被打湿,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有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蒋三水吓了一跳。
忙回头看着陆炎,他实在难以置信,难道他和陆炎真的珠胎暗结了吗?
心音飘过,蒋三水的眼中写满了震惊与恐慌:为师有了?
陆炎只当没看见,心里却暗暗窃喜,真的吗?
我要当爹了?
如此一来,师尊岂不是再也跑不掉了?
不,跑也没关系,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有崽崽拴着,他和他也绝不可能再成为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陆炎高兴极了,一时没忍住,起身抱着蒋三水亲了一口:“师尊,你好甜,好香,不如跟我回虎啸川吧,在那里,你可以成为万兽之王唯一的配偶,号令众生,无有不从!”
滚啊,才不要去!
蒋三水一把推开陆炎,跑到角落里蹲着。
他完了,若是真的有了,以后还能假扮成中佣吗?
别的不说,光是几只崽都会让他抓狂的。
这可怎么是好?
还给陆炎?开玩笑,这玩意儿怎么还?
那……找落胎药?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骨肉,他还做不出来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到底该何去何从?
难道真的要栽在几个崽子的身上了?
蒋三水苦闷极了,浑身萦绕着沮丧颓废的气息。
不多时,粉嫩嫩的果子坠落在他掌心,待他吞下,身体却毫无反应。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跟消除印记的那枚果子似的,有他发觉不了的变化?
忙吞下两颗白色的果子,赶在陆炎发觉之前跑了。
镜子还在木屋里面,他要回去,他要看看,这次到底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刚刚畅想了未来却又被无情抛弃的陆炎,不得不哭丧着脸,吞下一枚果子,变回了那只垂着耳朵的兔子,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