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被世界改变的方法》认知失常

26、第二十六章

　　26.

　　次日，夏霜陈就被问到了这个问题。

　　问话的单鱼目一大早就扒拉着画板在阳台写生。

　　千里归梦湖水汽蒸腾弥散，初阳将升未生，粼粼浮光，跃荷惊波，霭霭水雾，氤氲浮沉。

　　夏霜陈却完全感受不到这恍如仙境般的美景如何能让人心旷神怡的。

　　“国王陛下，您在向我征求许可？”

　　“不是许可， ”单鱼目随意在画板上涂抹了几笔，就给这怡然仙境添了几分阴森鬼气，俄而数划，即有几只妖魔鬼怪跃然纸上，“是意见。”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夏霜陈：“我在咨询你的意见，阿星。”

　　“你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选择拒绝，更可以将你想的直接告诉我。”

　　单鱼目此前从未向人寻求过意见。

　　现在她对夏霜陈说：“我需要你的意见。”

　　而被寻求意见的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快。

　　夏霜陈问：“您想给2号先生什么样的身份？”

　　“原来他叫2号，”单鱼目状若恍然，“还是一位先生。”

　　单鱼目语气中满含诧异，手中画笔却没有停下半分，“这取决于你，阿星。你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又想要所有人知道他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他的一切作为和造成的影响都属于你，那就必须要做出选择。”

　　“你究竟想要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夏霜陈站在单鱼目的背后，从她的视角望过去，能够清晰的看到妖魔鬼怪腾跃在飘渺归梦中。

　　那些丑陋的妖魔，被人从纯白中捏造，自洁净中释放，裹挟着澎湃的欲望，充实得叫夏霜陈恶心。

　　恶心，且嫉妒。

　　她总是会嫉妒的。

　　这情感从她出生起伴随她至今，前几天稍微有了些许变化，但却远没到改变的程度，到了现在，甚至逐渐变本加厉。

　　所有人都在纵容她的嫉妒。

　　都觉得她应该嫉妒。

　　夏霜陈问：“您觉得他不是我吗？”

　　单鱼目答：“所以我在问你，阿星。”

　　“这要看你自己，看你是想让他成为你，还是想要成为他。”

　　如此说着，她转头看向夏霜陈，好奇的眼神中夹着几分促狭，“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夏霜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件事到了最后，倒霉的自然还是2号。

　　他的邻居在单鱼目那儿吃了瘪，没办法声讨罪魁祸首，又碍着面子不愿意明着说不喜欢，便使了劲儿折腾他。前后反复问了2号好几次想法感受，每字每句都设伏设障，绵里藏针，刺得2号万分头大。

　　而始作俑者单鱼目，在上午谈话后就没了踪影，不知道被什么引走了注意力。就是日常训练项目清单，也是由她的助理团拜托冯小鱼转交的。

　　如此好不容易过完了一天。

　　夏霜陈才稍微消停了点。

　　她跟别墅的后勤团队说了一句想要冷静，就把自己一个人塞进了卧室里，黄昏渐进，窗帘得了天时，更将整个房屋遮掩的密不透风，黑夜与白天也没什么区别。

　　夏霜陈专注地看着眼前这间只剩下黑暗的屋子，

　　“您还需要这具身体吧？”

　　她说道：“您还需要这具身体吧？就像我需要您一样。”

　　2号想要劝她再冷静就休息会儿，又因为她的下一句发言打消了想法。

　　他听夏霜陈说，“您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一定是对我有需求的。您愿意帮助我，一定是因为在我身上能够得到您想要的东西。我们在这具身体内互相索取，进行交易，成为有关联的整体——在别人眼里为什么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她好像只是在单纯的提问。

　　“这具身体不比大多数人要差，我所做出的应答，也不比大多数人要糟糕，他们为什么要否定我？您又为什么就要拒绝呢？”

　　2号没有安慰她。

　　他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听着夏霜陈诉说自己的疑惑，仿佛被满溢的情感所涨破似的，她外表的坚壳裂开了一道缝隙，内心的痛苦与纠结便沿着这条细小的裂缝流了出来。

　　任何一个有心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软。

　　这仿佛是夏霜陈的本能，她本能地将自己伪装成一头受伤野兽，等待猎物落入陷阱。

　　“这是你最痛苦的时候吗？”

　　夏霜陈听见她温柔和善的邻居问道。

　　2号最后还是接管了这具身体。

　　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毕竟他已经向那位至高存在支付了代价，回到这个时间点，又找解因借了一笔巨额贷款，即使这些事情的发展都有夏霜陈的推动在，但是实际决定这些事情的人还是他自己。他必须要为后续的结果负责。

　　在这个时间段，西州的实权派关氏刚刚被引灵州的阿洛佛利斯教派逼着出台了新能源推广条例，整个市场被搅成一滩浑水，人类联合众国不少企业都被牵连在内，遭受波折。投机主义者已经从条例文件里看到了市场的变化，而更上层则已经开始准备权力更迭之后可能出现的影响。

　　关氏不会心甘情愿被宗教势力压迫，西州的资本集团自诩为新兴科技代表，虽然那里同样流行宗教文化，但他们从来不把宗教看在眼里，只当作是收割金钱和名望的小玩意儿，教徒们更是他们眼中的庸人蠢人，活该被他们消费压榨。

　　阿洛佛利斯教派是一神教，他们的信仰狂热而纯粹，即使被人类联合众国的教育驯养了一百多年，引灵州乃至整个人类联合众国里还有不少他们的狂信徒。

　　而当今教宗亚撒·路易斯是个聪明人，更是个顽固派，他早就预见了宗教被科学打压，神权为自由所溶解的未来。现在的引灵州还能归顺于“超脱之神”，和平百年之后，这种信仰必然只能成为凡人众多爱好的一种，他们阿洛佛利斯教派就会真的如同西州资本集团描绘的那样，成为帮助他们收割金钱、稳固统治的玩具。他绝对不会任由自己信仰的真神落到那种地步。

　　他们之间有不可缓和的矛盾。新能源推广政策的出台只是一个引子，这个引子会加剧两者之间的摩擦，加深两者间之间的矛盾，直至爆破。

　　人类联合众国上层们不至于推波助澜，但也不介意多分一杯羹。比如单鱼目——即沈星信所在的沈氏，就在其中分了一大杯，直接拿下了西州三分之一的矿藏所有权，就连2号——他本人现在这个时间段也在为自家势力如何得到更多的市场而筹谋。

　　和平大统一年代要缓和内部阶级矛盾，总要有些较为温和的牺牲，如果被牺牲者愿意主动站出来，大家都是乐于见到的。

　　而目前2号要做的，就是趁着这股风，将夏氏集团支离破碎的产业尽数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