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o》顾*城

5、hero 5

　　亚朗睡醒的时候，阳光还是直直照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盯着太阳，因为受不了那光芒的刺激而转过头去。

　　睡在这张床上，早晨的时候会被太阳照在脸上，晚上的时候会被月光照着，但是温柔的月光却会令到睡眠很香，而温暖的阳光却正好相反。也许，过于直露的热情对于柔弱的感官来说，会被直接地排斥吧。

　　而原来睡着这张床上的主人，不知他是喜欢阳光还是月光呢？

　　亚朗将头转到另一边看看，四张拼成床的椅子上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枕头，跟码头上的事故发生隔了一天，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这是他在这个城市停留的第三天，无所事事地在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的女友的房子里呆着，换着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莫名其妙的怪事，但是亚朗却不是这样认为。

　　以前的大家众志成城地团结在一个人旁边，谁都是谁的兄弟姐妹，即使是第一次相见，只要在同一个集体，只需交换一次姓名，彼此就是过命的交情。

　　集体里谁对谁都完全信任，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只有互相毫无保留地信任，才能最有默契地合作，完成最艰巨的任务。

　　信任，是保障生命的基础。

　　亚朗认为，自己住在爱德华女友的房子里，就是在交换着彼此的信任。

　　他略略整理了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凯薇要出门去，她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服，白衬衣的袖子正好到臂弯，裙子是淡红色的百褶裙，膝盖上面一点。

　　“早啊，你要去哪里？”

　　“早！我去上班。”

　　“上班？”亚朗瞪圆了眼睛，想不到这个城市还提供童工工作。但是一想，凯薇的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刚成年。

　　“是呀，我在超市里面做兼职。”

　　“哦，是兼职。”亚朗说：“今天我会到处逛逛，呆着这里等消息也不是办法，我会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爱德华的消息。”

　　“好的，麻烦你了。晚饭回来吃吗？”

　　“嗯，当然。”亚朗脱口而出，这当然是出于对凯薇手艺的信任。

　　亚朗今天要去的地方是爱德华偷来车子的失火工场，事情发生得太巧，他一直觉得不是普通的意外，他想到那里调查调查，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失火的意外跟现在隔了两天，警察的封锁应该没那么严格了。

　　发生意外的工场就跟普通的工场一样，粗木搭建成的工棚，给火烧透了，哗啦一下就倒塌下来。现在阻挡了公路的杂物已经清理了，那间只剩下一半的工棚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柱子给烟熏得乌黑，有风吹过，黑炭似的片状物就纷纷掉落下来。不过，虽然工棚是差不多烧完了，但工棚后面的砖房子倒是一点也没有被火灾破坏。说是工场失火，其实损失的只是一个木搭的工棚。

　　这场火灾简直就像是冲着这个木棚子来的，就像淘气的孩子挑了个最不喜欢的玩具，拿来试试破坏的滋味。

　　亚朗绕着工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警察，就在一个角落捞起封锁现场的黄胶带钻了进去。趁着没有人留意，他快手快脚转到房子的一个侧窗，伸手在玻璃窗上划了个方框，又在方框中心划个十字，把衣袖卷到手肘，用肘子去撞那方框中十字的中心，等到裂纹明显了，又去撞那方框的四个角，玻璃窗子上的方框分成四块给他敲松了。他把手里的利器放回贴身口袋里，将那四块玻璃一一接住，小心地藏在房子墙根的草地上。再一次确认四周没人，他小心地从那割出的玻璃框钻进屋里去。

　　这屋子里果然就是放工具的，一台比他个子高了不少的机器矗在地上，有着宽阔的簸箕样的车斗，还有铁臂，看上去有点像推土机。亚朗绕着机器转了个圈，机器上面落了不少灰尘，很久没有开动了。

　　屋子连着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一个房间。

　　亚朗推开其中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地面上丢了两个一次性的塑料饭盒还有空的矿泉水瓶子。天花板上有蜘蛛在结网，那只圆滚滚的蜘蛛肚脐里吊一根银闪闪的丝线，忽上忽下地扯吊，亚朗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什么鬼地方，看起来像足足有一年没有人住。”

　　亚朗嘀咕着，顺手推开了另一个房间。

　　工场被警方封锁了，门也是好好锁着的，所以亚朗根本没有想过里面有人。而且这么脏的所在，根本就像好久以前已经没有人在住。所以他想也不想地推开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

　　命运总是会在你最不在意的一扇门后给你准备了最突兀的礼物。

　　他一推开门，就像给施了魔法一样定住了。房间里面有人，而且还有不少奇怪的东西，所有这些加起来比整间房子的旧机器圆蜘蛛要让人惊讶得多。

　　一个个子比他略高的人在他推门之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支手枪就对准了他，那个人沉声说：“不准说话，将双手放在脑后，慢慢走进来。”

　　亚朗乖乖照着做，他看见这个人手里的手枪乌黑铮亮，他可不敢跟自己的性命打赌。

　　那个人在他后面轻轻将门踢上，门关上了，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亚朗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跟刚才的那间差不多大小，但是令人吃惊的整洁，有整张床铺，有一张木凳子，床铺上还放着一台手提电脑，电脑打开着，蓝色的屏幕上是一串串白色字符。

　　“你是谁？”站在他后面的家伙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感情，非常冷酷。

　　“我叫亚朗。”少年尽力让自己放松，声音平静，不能流露出一丝慌张的样子。

　　“谁派你来的？”冷酷的声音继续问。

　　“什么？”亚朗略略提高了声音，立即感觉到对方冷冰冰的枪管已经抵到自己的后脑勺，只得无奈地把声音降了下来，低声说：“我是自己来的，我来找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这里只有我一个活人。”

　　“前天，我的朋友在这里偷走了一辆车子，后来他失踪了，我来找找有没有他的线索。”

　　后面静了很久，但是枪管还是纹丝不动地抵在亚朗的后脑，对方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一时没有什么动作。

　　亚朗眼睛一直悄悄地瞟着玻璃窗，窗子正对着他的脸，他和身后的人都映在上面，他的视力一向很好，甚至可以看清楚背后那家伙的食指果然是扣在板机上。他暗自盘算，假如侧身推开枪然后扫他的腿，这样枪大概就会打空吧。

　　“别动逃跑的心思。”似乎是看穿了他想干什么，后面那人冷冷地说。然后枪管就离开了他的脑袋。

　　“你走吧。”那人身体一缩，隐在墙角的阴暗处，轮廓和灰暗融在一起，只有一双眼睛炯炯发亮。

　　“你一定知道什么。”亚朗说，他对于对方突然放过自己感到诧异，马上也意识到对方相信了他说的话，他紧紧追问：“你是不是看见了我朋友偷车时的情景？”

　　“我不知道。”对方冷冰冰地说。

　　“你一定知道，不然不会轻易相信我。”亚朗叫了起来，无视对方“啪”一声又举起来对准他的枪，只管提高声音叫：“他偷了车子，但是这里让人放火了，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

　　“你就那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对方的眼睛在暗处像狼一样发着锐利的光芒：“还是说，你不相信我会开枪？”

　　“知道这件事情会死吗？所以爱德华丢了命？”小个子少年握紧拳头，瞪着对方的枪口。

　　过了半晌，对方突然问：“你的朋友，死了吗？”

　　“他掉到海里，失踪了。”说到这里，亚朗有点泄气。

　　“那样才是正常的，那个人说，假如他没有准时把车子还回来，就得帮他做一件事。”对方突然说。

　　“什么？”亚朗跳起来，伸手去抓角落那人肩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对方身手敏捷地闪避过，脚下一扫，心意大乱的亚朗站不稳，打个趔蹶，他用手撑着墙，叫：“那个人为了不让他还车子，所以放火烧了这里。”他叫：“那个人就是你！”

　　亚朗挥舞着拳头向对方扑去，对方轻巧地让过，亚朗扑了个空，对方的手肘在他背上重重敲了一下，他失了重心，跌倒在地，但他用手撑地，伸后腿向对方的小腿踢去。那人跳开避过，也是一脚踢出，他踢中了亚朗的腿，但是亚朗的腿一缩，反而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向他冲过来，那人一让，亚朗扑空，但顺手一拳就敲在他肚子上，但那人也用力在他背上蹬了一下。

　　两人纠缠一下又分开，瞬间转换了位置。

　　亚朗靠在墙上，小腿让扫中的地方痛得伸不直，背心也火辣辣的，他只是大口大口喘气，对方站在他方才站的位置上，稍稍弯身按着被他一拳敲中的地方，想来也伤得不轻，这回他完全暴露在光亮处，原来是个年纪和身材都跟他差不多的少年。

　　亚朗瞪着他，磨拳擦掌，准备又扑上来。

　　对方少年咬着牙说：“干嘛打架，你这神经病！”

　　一句话让亚朗红了眼：“你害了我朋友！”他低声吼叫，埋头扑上去。

　　少年又是轻易躲开，一样坚硬的东西敲在亚朗脑袋上，提醒他对方手里还有枪。亚朗捂着脑袋又站回窗前，不断喘气。

　　那少年躲回阴影处，似乎在咬牙切齿：“白痴！烧房子的人不是我！”

　　正打算拼命的亚朗停了停：“不是你？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少年狠狠说：“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家伙开走了车子，然后有人把棚子烧了，警察把房子封了。我发现这个地方突然很安全，就进来住一下。”

　　“住一下？”亚朗瞪大眼睛，头、背、腿都在火辣辣的痛，他的思维混乱。

　　“白痴！”少年狠狠骂，突然火起来：“早就应该一枪崩了你！”

　　“那你就崩了我呀。”亚朗突然笑了起来。

　　对方少年直瞪眼。

　　亚朗摸着自己痛得像火烧的脑袋，笑得一点不像作假：“不是你，那就是别的人了，爱德华的失踪是为了帮人办事，那么也很有可能让请他办事的人救了啰。”

　　对方少年再也想不到这笑得一脸白痴的小子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翻了翻白眼，冷冷说：“也许是吧。”他不耐烦：“你可以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