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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ero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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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车子拜托停一下。”
“嘎……”急促的刹车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车轮在水泥公路上愤怒地摩擦,车身急促半转,横在公路中央。
“你……”亚朗想说什么,但体内急促翻涌起的欲望却阻止了话语,他急急地推开车门,滚下车子,瘦小的身子一下子就隐没在夜色中。公路旁边传来一阵干呕的声音。
棕发少年抱着双臂在车子里静静地等。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个子苦笑的脸才出现在车窗:“我说,我们又不是在逃跑,不用开得那么拼命吧。”因为胃袋空无一物,除了酸水之外没有任何损失,但蹲在马路边上对着野草干呕实在不算是让人愉快的事情,是以亚朗试着跟粗鲁的驾驶者沟通一下。
“我急着回去,你哪里下车?”得到的居然是如此不负责任的回答。
“当然是你下车的地方。”说着这话,亚朗马上敏捷地跳上车来,“砰”地关上车门,赖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个少年是他在这个陌生地头遇上的第一个对自己假以辞色的人,刚才他们可是生死相托来着,就冲这一点,亚朗就打算赖在人家身边,出门靠朋友嘛。什么,还不算朋友?那就努力改造成朋友。
棕发少年打量了亚朗一下:“你没有要回去的地方?”
“当然有,但是你害我输光了钱,当然要收留我。”亚朗故意盯着前方目不斜视,作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棕发少年没再哼声,开始发动引擎。
“对了,刚刚那是什么人?看起来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车子发动了,亚朗也就不必保持强硬的态度,可以试着打听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多点找话题是搞好人际关系的要诀。
但是语言试探就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里,驾驶者没有反应。
“他是叫你帮他做事吗?你为什么不去?”
棕发少年仍然专注在开车,破车渐渐加速,四周的景物又开始连成一条线。
“喂喂,你有舌头吗?”亚朗忍不住急躁起来。
棕发少年侧过头来,朝他张大了嘴,伸了伸舌头。
“喂,你专心开车,看哪里呀!”亚朗气结,脾气火爆的人他不怕,吵架打架也不怕,他最怕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人,冷得没有表情,静得三句话砸不出来一个屁。这种人的外在态度显得他唯一的爱好--说话显得过于无聊。他气鼓鼓地说:“我叫亚朗,你告诉我名字总可以吧!”
车子里面依然一阵寂静,就在亚朗气得准备要跳车的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者开口了:“随便你怎么叫都行。”
什么叫“随便你怎么叫都行”?“叫你阿猫阿狗你都答应?”亚朗“哈”地笑了一声:“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不愿意让人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是那样的话,可以把你的代号告诉我呀。”
这回依然是沉默来作回答。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亚朗发现,车子驶入了一个街区,低矮破旧的房子,路灯十盏有六盏不亮,这是另外一个贫民区,但是跟他刚才穿过的地下街区不同,这里看上去很有秩序,地方很整洁。
街区里静悄悄的,没有多余的人睡在大街上,也没有垃圾的恶臭味,破车缓缓行驶着,连带车上的人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这是你的家?”明知不可能得到回答,亚朗还是忍不住这样问。棕发少年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有家的人,他飚起车来,不但不打算看到明天,甚至连下一秒钟是死是活他也毫不在意。
果然是没有得到回答,亚朗轻轻吁了口气,也许,只是路过而已。这样宁静的地方,连自己停留多一会儿都觉得格格不入。
没错,这样平静的地区,只适合做梦的人在此睡眠,就算是戒严得再厉害,那个人还是会选择繁华热闹的街区进行行动。没错,那些繁华的地区虽然更危险,执行行动时难度更大,但产生的影响当然更巨大,但亚朗却大多数时候都认为,那是大家都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觉得把像眼前这样安宁的街区拖入惊恐之中是一种罪过,保护了它们,就是保留一个个在大家奋斗得疲累的时候还可以回去的地方。
在家乡,这样宁静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它们连它们的居民都在这样静谧的月夜安静地睡着,但亚朗清楚知道自己是再也不会回去的了。
破车子在一座红色的矮房子前面停了下来。引擎低低吼了一声,又像是叹了口气,然后就熄了火。
“爱德华,是你回来吗?真的是你!”一个少女从房子里头跑了出来,光裸的脚丫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声音。
“原来你叫爱德华啊。”亚朗笑了。不错的名字呢,他想。
但是棕发少年没有答应他,他走出车子,拉住了那个少女的手。
少女一双眼睛在黑暗处还是亮晶晶的,她惊讶地问:“你从哪里找来的车子?”
“别问了。”爱德华说。
“那这位是……?”少女瞟到了亚朗,惊奇得又瞪大了眼睛。
亚朗笑嘻嘻地走过来:“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亚朗,是爱德华的朋友,这车子是我的。”
“啊,是这样啊,我叫凯薇,欢迎你来。”少女高兴地朝他行了个礼:“你要吃点东西吗?我还留了晚饭给爱德华。”
“好啊,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没有吃晚饭。”亚朗高兴地说,肚子果然响应似的咕咕响起来。
少女蹦跳着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来看看亚朗:“爱德华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来,你是第一个。”
“哈,那真荣幸。”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在家乡,只有朋友,才会郑重地带回家来。
房子外观很破旧,里面的家具也陈旧,但是收拾得很整齐。亚朗老实不客气地坐在那张看起来最牢靠的硬木椅子上,爱德华只是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坐在他对面。
凯薇把盘子端出来,“亚朗,坐这边来吧,那是爱德华的位置。”
亚朗看看棕发少年,后者脸上没有表情,于是就笑嘻嘻说:“他不介意。”
他把鼻子凑到那盘食物前面,夸张地像狗一样耸动鼻子,“好香,这是什么菜?”
“青椒炒肉片。”
“青椒……肉片?”亚朗把叉子在那盘菜里头翻来翻去,找不到肉的痕迹。
爱德华:“抱歉,还是没有搞到钱。”他是对少女说的。
“什么啊,快吃,吃完快睡觉,别为这个担心。”
亚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埋头吃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愣住了。
吃到了带有肉味的斋炒青椒,原来就像听到了陷于窘境中的人们突然唱出曲调欢快的歌曲,听到的人会骤然明嘹了那份笑面困难的努力,而让胸口感受到强烈的电流通过。
亚朗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在异国他乡吃到的第一顿是这样让人感动的食物。
“啊,凯薇手艺真不错,炒青椒也可以弄得这么好吃!”亚朗躺在木板床上,满意地摸着自己微微凸出的肚子,打着饱嗝:“想不到你有个这么能干的女朋友。”
爱德华躺在几张凳子拼凑成的“床”上,不耐烦地翻来覆去,他颀长的身体被迫塞在四张凳子上,并不能完全伸展,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而且长得也很漂亮啊,虽然瘦了点,但是配你很合适啊!”那占用了主人的床,摊睡成“大”字的小个子正想像着少女一头打着小卷的淡黄色头发,跟家乡一种美丽小鸟翅膀底下的绒毛颜色一样,那种明媚娇嫩的黄只有在小鸟展翅从你头顶飞过的时候才能看见。
思绪放得太远了,亚朗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却不知不觉转换了话题。
“我说,你的车子是偷来的吧?你看我多机智,说是我的就没有问题了……”
爱德华突然从“床”上跳下地,冲了过来,那多口的小个子看见他逼近来的目光炯炯,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我保证不会告诉你女朋友的。”他对付心怀恶意的劫匪和神经质的暴力大汉可是一点也不紧张,但是煞时之间他可想不出对付朋友拳头的法子。
爱德华只是沉着脸,扯住他脑袋下垫着的枕头,用力一拉。“咚”,亚朗的头老实不客气地掉在硬床板上,被动地发出了沉重的抗议声。他摸着后脑勺弹起身,叫了起来:“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这样对待客人!”
爱德华理也不理他,回到凳子床上躺下,把抢来的枕头垫在自己脑后,用背脊对着他,这实在是用来对付正打算取闹的人最有效的一招。
亚朗牙痒痒地蹬着他瘦瘦的背脊,数到一千多的数字,这家伙再也没有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