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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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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王权者,掌管着命运这一条直线的国常路大觉,常年驻守在御主塔内,负责照看石板的所有细微变动。
当太宰治见到这位国家实际的掌权人时,内心的波动其实要比面上呈现的寡淡得多。
要说完全没有好奇心,倒也不是,命运的权柄使对方能够在各行各业的龙头,挑选出最合适的人放居在相宜的位子上。真正以天下为图的执旗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更多的好奇与疑惑,还是放在这人如何忍受,活着呆在这个世界上,这么长的时间的。
这一切都无聊透顶了好吗……
整只脚都踏进日落黄昏了的老者,身上并没有所谓的行将就木,然矛盾地,如果对方明日就驾鹤仙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叫人惊讶的事。
“……就是你吗……”
这前后不着调的话语,太宰治也毫无芥蒂地就接上了:“是哦~”
说着还有意为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微微弯腰行了个,不知哪部电影中看来的小国西方礼:“至少他选择的人,是我。”
老者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还关在牢里的那位,他看了眼将人引荐过来的赤王周防尊,似乎有话要说。
男人安静得抽着烟,一言未发。
老者最后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话,领着人就进入了御主塔的内庭。里面已经有多人候在那了。
太宰治随意地用臂弯兜着与那录的那把降魔刀,视线从人群的身上逡巡而过。
别说,熟人还真不少。
曾被太宰治间接利用过的青王宗像礼司,这次还是负责着维持秩序的角色。他有些不满地看向在室内还抽着烟的老对头,但也没开口制止……因为知道没用。
周防尊注意到这一细节,在叼着的烟灰,将将要散落在地之际,二次用火焰将残毁,烧灼殆尽。接着还半是挑衅地抬眼回去。
几位王权者之间的暗流涌动并没有让太宰治分心,他径直走向光是站着,就自带光圈的魏尔伦那头,有些不知意为地道:“……众望所归,不是吗?”
瞳色变化,放浪的气质趋聚平和,路西菲尔笑了笑:“我想,是的。”
————
诡异……太宰治不是第一次抱有类似的感觉了……这一切,都有一股子不真实的诡异感……
如果用一个更好理解的比喻,来形容这一种感觉。
就像,就像是在阅读一本换了主角的小说。
前述的内容都成了铺垫,从一个令人难以分辨的节点起,所有人的服务对象都换了人。
不论苦难,亦是收获,与你,于你,都无任何的关系。
正因为你不具备参与其中的资格,以配角的视角看着不属于你的爱恨情仇,一切都蒙上了层雾里看花的暧昧。
这样的故事,烂透了。他想。
太宰治看着自己,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向那块被镶嵌在地面上的石板。
最终之战少了血与肉的拼搏,却多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周围围绕着的人,把持着不同的立场……众望所归。
他甚至可以用理性的人性去反驳,他们出现在这的可能性。
理性的人性?多么适宜理想又具有矛盾的词句啊。
太宰治这人,虽然没有严谨缜密到极致了的逻辑布局。但光是懂得人心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算无遗策。
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
可从某一刻起,这个世界的人,开始围绕着某种信念进行起了行动,没有迷惘,众望所归。
厚度可人的玻璃展自两侧打开,像是从器皿中掏出的那颗脑子。连接着各式检测仪器的德累斯顿石板,赤/裸/裸/地展示在了空气中。
他想。快啊。意外,快来啊。
他有一万个理由举例出,谁有可能过来,阻止这场仪式。
石板的解放意味着能量的几何倍数增长。——首先,常年被暴虐之力侵蚀的赤王周防尊,就有着坠剑殒命的几率。
结果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他的氏族就愿意尝试这样的风险。
这和给了一颗甜枣,在打它一棍子有什么区别。
训狗都不带这么敷衍的。
——信誓旦旦说要毁灭所有异能者的魔人呢?这么说可能有些可笑,但他可还一直期盼着路西菲尔被背刺的剧情出现呢。
以他对费奥多尔的了解与性格分析,这样的事并不会有多出奇。
——再退一步,那些靠着诅咒的存在来巩固自身地位的腐朽上层,在让咒灵的天敌出现的问题上,居然突然一致地保持缄默。
——更别提石板解放后,国外势力之间的扯皮,特务科和非时院这边需要重划的利益。人心经不起挑拨……
但当下的场面……仿佛,就像,所有人都赞成他们如今在为了人类这一族群,作出一份绝对正确的答卷。
太宰治讨厌绝对。
他抚摸着鞘身,怀里还放着不知在那刻就失去掉争夺意义的【书】,诞生一个新神的必要的条件已经凑齐。
冷漠……是的,有能力在这场事变中以一己之力,作出力往狂澜改变的个体,都表现得出奇的冷漠……誉为神子的五条,天灾之名的宿傩,人工编写出的伪神魏尔伦,倦怠异常的与那录……当然,蛞蝓那个矮子应该是单纯没反应过来,毕竟他没有脑子。
太宰治近乎无情地看着自己的动作,缓缓,缓缓地,将手中那把出刃了的刀直插进石板的正中。
让他来做选择吗?
别搞笑了。
快让他从这氧化世界的梦中清醒过来吧……
*
再次睁眼的太宰治,躺在大街的中央。实实在在的一条大街中央。
路边是排列整齐的不知名梧桐树。啊,这是个病句。
但只要他觉得是,就够了。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开始向前行走,走着,走着,他的步伐开始加快,以至于最后近乎让灼烧的刺痛感弥漫在胸肺间。
跑着,跑着,他抵达了一个喷泉广场。
广场周围的人群控制在一个十分适宜的人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不浅不淡的笑容。
太宰治被恶心得想吐,往喷泉旁的水池中倒了过去,脸埋入水中,看起来异常得滑稽。
人群理所当然聚集过来,关怀倍至地询问。
试图这样溺死还是太天真了。
太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他懂了,他终于懂了,对。
醒来后一直在分析的脑子得到了一个不知算不算得上意外的结论。
“你没事吧?”
“需不需要送往神殿?”
“……”
一位半大不小的小女孩有些羞哒哒看了眼,这位浑身湿透却魅力不减反增的哥哥,些许迟疑后,还是递出了自己小荷包里的手帕:“大哥哥,擦擦吧。”
手帕是张质感很是不错的绒布,边角还绣着女孩的名字,奈绪。
太宰治本身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存在,尤其惹女性的怜爱,他那或刻意或无意的脆弱感,本就能够激发某种最原始的母性关怀。他也很懂得利用这一点。
不过他的神经质,或者说,那些能被称作病情的小问题,都在织田作的事情解决后,得到了短暂的解脱。
即使,他比谁都要清楚。模糊的事还有很多,他还是愈发地沉腻在编制的网线中。
盯了会儿接过来的手帕,太宰治没什么表情地开始在自己的衣襟上下进行摸索……
如果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曾经的敌对组织,或是他之后遇到的政敌面前……对方都会在有幸回家后,重新审视,他们的头还能完好地安在自己的脖子上几日。
更别提是一般的民众了,对于危险的本能预警会让他们选择退避三舍。
万万不会像现在这样……
果然,不费吹飞之力,他在内衬内找到了一把/伯/莱/塔/。
拉锁上膛,一气呵成。
抵住这名叫做奈绪女孩的额间后,他还是迟顿了一秒。
倒不是出于所谓了的心软,只是为了更近一步的观察。
周围人似乎对这人突然掏家伙的动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示好的询问声也并没有停止。
和预料中的一样……
他与一脸无知的女孩对视,没什么犹豫地按下了板机。
“砰——”像嫌还不够,“砰砰砰——”连续的子弹直接制造了一地的血花……
弯腰捡起那块掉落的手帕,他擦净了枪口沾上的些许血液。
*
出于【人间失格】的特性,太宰治其实从未在【书】上动笔写过任何的一句话。
光是靠两者相斥的特异点所获取平行世界的片段,就足够他应付大多的算计。
所以严格意义上,动过笔的只有与那录一人。因为能够被囊括的可能性,本就已经在他可视的范围当中了。
所以……他一直忽略了一个矛盾点。
是的,矛盾点。
【书】是因果逻辑的产物。简而言之,在【书】上书写的故事要做到少了任何一句话,就不能构成一个完美闭环的程度。
因生果,果再生因。
因此,按照【书】的逻辑。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因,就已经决定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的果。而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果,也同时决定了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因。
先不考究,这样庞杂计算的可行性。
从根本上,【书】的运作机制就否定了平行世界的存在可能。
当一个因,只能指向一个果的时候。便没有了所谓的投骰子般的一念之差。
所有现在的选择,都是因为之前的选择,同时也被未来的选择完美地扣圆。
“如果我当时没做……就好了,那未来会不会不一样。”
除非回到那个时间点的你,有了多一分的记忆,或任何一份外来的力。不然返回那时刻,你的决定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因为那是由那个时间点以前的你,就决定了的事。
因果逻辑的平行世界,从根本上就是一个无稽之谈。
【书】的本身就是一个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