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在记忆深处》晗月慈

33、第 33 章 动摇的心

　　深夜是酒吧最为喧嚣的时期，疲惫一整天青年男女放纵的将自己没入舞池。酒吧里灯光昏暗，每个角落都坐满了客人，来往穿梭的服务生，酒杯相碰的声音，轻语声，大笑声，调酒师在吧台前忙碌着，调出令人目不暇接的花式杯酒，乐队在舞台前奏出疯狂的摇滚乐曲，使这个酒吧的喧嚣到了极致。
　　修长优美的指间，辗转着一枚精美绝伦而又不失高贵与典雅的戒指，弧形的名贵钻石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棱角分明的轮廓，近乎完美的五官。
　　僵冷如冰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完美的细线。
　　他静静的坐在吧台前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喧嚣的酒吧里。
　　他孤寂的背影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乐队声嘶力竭地弹奏演唱。
　　客人们吵闹的说话声谈笑声。
　　空气中弥漫着醺人欲醉的浓重酒气。
　　腾出一只空闲的手来，凌尹浩将手递向了早已恭敬等候的调酒师，调酒师赶紧将调好的酒递给了他。
　　……
　　漫天的大雨中。
　　他看到那个人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
　　两人的身影在漫天雨雾中的伞下紧紧的重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他的到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开，他就像是她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只能远远的望着她……
　　远远的……
　　凌尹浩皱眉凝视着酒杯中轻晃的透明液体，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些许空洞，半晌，他微仰头，火辣的灼烈感顿时沿着喉咙燃烧而下，随即，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如果，这就是她期望的，那么他从此以后会离得远远的……
　　“为什么不阻止他？”
　　酒吧中某个隐暗的角落里，洛夏不解的抬头望向从刚才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晨。
　　林晨听到她的疑问，不由低下头，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需要一些时间。”

　　“千若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刚打开房门的莫南就看到眼前浑身湿透的欧阳千若，不由大吃一惊。
　　“莫南，赶紧去烧热水。”
　　扶着欧阳千若走进房间的达西一边示意身后的杰生离开，一边吩咐莫南。
　　“是！”莫南愣了愣，机械的点点头，转身向浴室跑去。
　　达西找来干净的大毛巾盖在她的头上，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揉搓湿掉的头发。
　　她僵硬的任由他拉着坐下，任由他细细的揉搓着湿透的秀发。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蓦地，她伸手握住那只隔着毛巾揉搓着秀发的手。
　　他的身子陡然滞住。
　　她回转过身，湿透的头发颓然的披在肩上，发间上的水珠在柔和的落地灯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我怎么值得……”
　　她呆呆的望着达西，严重空洞洞的一片，睫毛上却沾着湿润的雾气：“这样爱着别人的我，怎么能够值得你这样对我。”
　　“我知道。”
　　他低低的说道。
　　“你的心里有别人，我一直都知道。”
　　他缓慢的揉搓她的秀发，眼睛是湛静的，却又隐隐的痛楚，只是，她没看见。
　　莫南从浴室出来：“千若姐，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她站起身，看了看他，苦涩的笑了笑：“那我去洗澡，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点点头，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湿发拨开，温和的冲她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要记得按时吃药，别再像今天一样了。”
　　她微微颔首。
　　“我听你的。”

　　杰生恭敬的打开房门。
　　达西缓慢的走进了房间。
　　巨大的百合花型吊灯瞬间打开，房间中一片光亮。
　　他怔怔的坐在崭新的钢琴前，空旷的寂静让他的脑中有着短暂恍惚的空白。
　　……
　　“我一直站在你身后，但是，你没看见。”
　　他疼惜的望着她。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沉默着伸出自己的手臂，将她拥进自己怀里，两人的身影在漫天雨雾中的伞下紧紧的重合在一起。
　　那是五年来，她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然而下一刻，她将他轻轻的推开。
　　伞缓缓的落向地面。
　　雨，顷刻间将她的全身淋得湿透。
　　“你在干什么？！”他愤怒将她拉回，捡起伞将她的头顶遮住，“我曾经说过，不要你难过，你都忘记了吗？”
　　眼泪合着雨水滑过脸颊，她无力的蹲下去。
　　……
　　优美的钢琴曲静静的溢淌在空旷的房间里。
　　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的游走在琴键上。
　　笔挺的身影静静的坐在钢琴边，完美的五官，高贵优雅的气质，美丽得恍惚从漫画中走出的王子。
　　达西的手指按下黑白琴键，音符轻柔的跳跃着优美动人的旋律。
　　……
　　“当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还有我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他了，就算明明知道我不能够爱上他，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爱上了……”
　　……
　　他的眼睛暗淡。
　　优美的琴声。
　　……
　　“我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的记忆里从此留下我的影子，可是两年后的重逢，却让我发现，我已经深陷进去，没有办法脱身了，我爱他，在他难过的时候我会难过，在他快乐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开心，一点一点的，都像刻进了我的生命，我的骨髓……”
　　……
　　他波澜不惊的抬起暗淡无光的眼睑。
　　手指优雅的弹动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
　　“……他说，他永远不会再相信我，姐姐也自杀了，为什么我想要守护想要留住的人，都一个一个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知道我不怪任何人，但是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面对他，所以，我只能离开。”
　　……
　　钢琴的旋律静静流淌。
　　……
　　她的眼睛带着不可遏止的暗痛，有薄薄雾气渐渐凝结，那是她的眼泪，轻易地，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她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却还是瞬间就令他的背影僵硬了起来……
　　“原来，我还是那么爱他。”
　　……
　　就在今晚，他终于知道了她的那些过往，可是也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她的心。
　　他，该怎么做？
　　五年不是短暂的时间。
　　当五年前因为他架的车刹车失灵意外撞上她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她会就此闯入她的生命。
　　他想要静静的守护她。
　　可是到了后来却慢慢发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只是，他也始终明白，她的世界并没有他。
　　凌尹浩。
　　凌尹浩。
　　他和她的那个世界，是谁也走不进去的世界。
　　他，应该放弃了吗？
　　……
　　“黛希，从此以后你就叫黛希吧。”
　　她一脸茫然的望着他，眼底却带着对这个世界，对他太多的不确定：“黛希，我的名字？”
　　他轻声叹气，在她身边坐下，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就算这个世界对你而言是空白的，你也要试着相信我，明白吗？”
　　从醒来开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总是怯怯的躲着护士，恐惧的望着他。
　　她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也不敢随意相信任何人，似乎准备将自己牢牢地保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的手原本想要无措的收回，却在听见他这一句话的时候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虽然心底某个地方恍惚缺了什么，但除了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她又能做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迟疑着，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他怔了怔，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和煦如风：“达西，我的名字。”
　　……
　　长长地黑发随意的披在肩上。
　　欧阳千若沉默着将自己没入柔软的沙发中。
　　夜已经很深。
　　静静地。
　　可是，还是为了几年前的那一个人，心动了……
　　心动了吗？
　　对她那样好的达西，她不忍心去伤害，也犹豫着，害怕自己再次跌入痛苦的深渊，所以，才要一直逃避吗？

　　黑色尊贵的轿车在山下停下。
　　有微凉的风。
　　一身笔挺西装的杰生首先下车，然后走到后座的门边，恭敬的将车门打开。
　　达西走下车，转身伸手护住正在下车的欧阳千若头顶，避免她不小心磕到车门上。
　　欧阳千若下意识的看向他。
　　他只是平静的冲她笑了笑，接过莫南手中的郁金香，轻声吩咐道：“你们就留在这里。”
　　“是。”
　　杰生和莫南谦恭的低头。
　　“我们走吧。”
　　他腾出一只手，将她冰凉的手握住，却分明感觉到她手掌有一刹那的僵硬。
　　他在心中暗自叹息。
　　果然，她的心，他还是无法走进去，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进去。
　　而她的手，也到底没有抽离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上石阶，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记忆深处充满痛楚的世界。
　　她沉默着。
　　他亦是一言不发，只是随着她，穿梭在整整齐齐的墓地中，找寻着某个人的笑脸。
　　终于。
　　她停了下来。
　　风恍惚刹那间变得更加萧瑟，将她原本披在肩际的长发高高扬起，突如起来的凉意令她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
　　“是这里吗？”
　　达西静静的问她，眼睛一直停留在她有些悲凉的脸上，心底涌起一阵叫做心疼的情愫。
　　她迎着风浅浅而笑。
　　“姐姐，他是达西，五年来一直在照顾我的人，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达西注视着碑上那张永远定格的笑脸，缓慢的弯下腰，将手中捧着的郁金香轻轻的放下。
　　她的视线慢慢的随着他弯下的身子落在那束郁金香上，喃喃的说道：“姐姐最喜欢的花，就是郁金香了，这或许就是我当初去阿姆斯特丹的缘故吧。”
　　她低低的话语令他的身影有一瞬将的僵滞，但是，很快，他就站起了身子。
　　他望着她的眼睛是疼惜着的，平淡的声音里也透着心疼的不忍，他深深的叹息：“黛希，告诉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的心不再想起那些过去。”
　　如果可以，他宁愿回到她失忆的那段日子，即使她的眼里看不到她，即使她心里空着的那个位置不是为他而留的，只要每一天可以看到平平静静的她，那样就好。
　　她苦涩着摇摇头。
　　“可能，只有再一次忘记吧。”
　　忘记么？已经忘记过一次，可是却拼命回忆，最终伤透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心。

　　她越发得沉默寡言，从那天从墓地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酒店，将自己关在房中，只是在用餐时才到餐厅去一下，莫南劝她出去走走，她都淡淡的拒绝了，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做，所以只有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有人来告诉她。
　　直到那天在用早餐时，达西告诉她：“黛希，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五天后，就回荷兰吧。”
　　他不是没有私心，只是他更明白，她的心早已留在了这里，无法再找回，他不能替她做决定，因为，结局只能由她自己抉择。
　　她执刀叉的手略微的怔了怔，半晌才低低的答道：“好。”

　　洛夏走进“天涯海角”咖啡馆的时候，就望见欧阳千若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发呆。
　　她轻轻的叹息，大步向那个位置走去。
　　“欧阳。”
　　欧阳千若从发呆中醒过来，抬头见到洛夏，失神的笑了笑：“你来啦。”
　　这是自那天墓地之后，她第一次走出酒店，主动打电话约洛夏出来喝咖啡。
　　洛夏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令人心疼，不由担忧的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她兀自强笑了一下，伸手招来身穿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吩咐道：“一杯瑞士咖啡，一杯巧克力味咖啡，谢谢。”
　　“好的，两位小姐请稍等。”
　　洛夏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好大一会儿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眼睛里有着淡淡的雾气：“原来，你都还记得啊。”
　　欧阳千若平静的笑笑，不否认，也不回答，算是默认。
　　洛夏第一次拉着欧阳千若到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她就点了巧克力味的咖啡。
　　“我以为，你都已经忘了。”
　　洛夏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肩上的挎包取下，在她对面坐下，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似乎是在回味着过去：“想一想，似乎都过了好久了吧，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感觉那么亲切。”
　　“我要走了。”
　　欧阳千若忽然抬头，定定的对上洛夏瞬间惊愕的目光，慢悠悠的说道：“就在三天后。”
　　“这么快？”
　　洛夏错愕的顿住。
　　她回来之后，这也不过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没想到转眼间又要折向不同的地点。
　　“那……”她犹豫着，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欧阳，你还会回来吗？”
　　欧阳千若收回视线，迷茫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会，也有可能不会。”
　　洛夏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东西。
　　咖啡很快就端上来了，只是两个人静静的喝着各自的咖啡，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
　　洛夏明白，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后悔药可以买，欧阳，一定会是最早去买的那个人。
　　临近分别的时候，她和她静静的站在繁华的世界里。
　　“欧阳，我说过，我会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洛夏的眼中渐渐涌起晶莹的光泽，宛如漫天的星辰，夺目而美丽，她的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所以，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要忘了我。”
　　欧阳千若苦笑着转身。
　　眼泪却缓缓的滚过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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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两年前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也没有放弃过，只是，你的不辞而别，让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见到你……”
　　扬了扬手中的礼盒，洛夏不客气的走了进来：“欧阳，你真不够意思，千惠姐生日你都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洛夏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要担心，我跟你一起去。”
　　洛夏忿忿然的双手叉腰，横挑鼻子竖眉眼的瞪着她：“你是不是欠扁呐？！”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然的话，哼！你就死定了！”
　　“不要吝啬向朋友求助，因为就算我不能帮你什么，但在你难过的时候，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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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记得，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洛夏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她上前两步，拉过她的手，郑重将那个东西轻轻的放在掌中。
　　那是一枚钥匙。
　　“欧阳，我不想你后悔。”
　　洛夏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抖和低低的呜咽：“我讨厌他，很讨厌他，因为五年前如果不是他，你不会那么痛苦，但是欧阳，我却没有办法否认他对你的那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