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衡率》予椽

182、现身

　　这人的怀抱实在是太紧，勒得萧恒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体。他知道顶在自己指节上的是什么，于是转动着眼珠打量凑得太近的面颊。这面颊依然如常地英俊，甚至像是特意打理过，为什么，为了示威？

　　萧恒失笑，道：“应。”

　　“不过......”

　　手臂忽然收紧，像是要阻挠他再嚷嚷出什么令人无奈的猜测来。

　　萧恒忽然泄出一口气，有些为难地挣了挣，他被勒得实在是难以喘气，伤口甚至有些痛痒：“肋骨要勒断了。”

　　严珺攥着他的手腕，也攥着一枚戒圈，萧恒勾过那枚显得有些过于素淡的戒环，挂在了自己的指节上。

　　两人身上都没几块完好的骨头，萧恒的口袋中还夹着药盒，两人跌跌撞撞朝房内挪，直到双双挤到角落处。

　　萧恒费劲地朝上挣，他连眼前都发昏，只得更朝上地扬起下巴，迎受些热得险些窒息的气息。

　　严珺松开些许，也退后两步，留了些空间给萧恒。

　　“要通告监护人，以免他翻山越岭来套你麻袋。”

　　“好。”严珺道，轻缓地摩挲过眼前人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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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S大楼同样设有十八层，身为演艺公司，这个离奇而不吉利的数字被观众们诟病多年，只是公司内部压根无人在意，人人都乐意呆在十八层的餐厅胡吃海喝，而透过偌大落地窗，能瞧见湖滨艺术中心的曲线一角。

　　萧恒在地库中昏头转向地寻到直升梯，按动血红色的“18”，当即，直升梯破空而起，速度堪称惊心动魄。

　　中庭空旷而高远，高得甚至像是一场幻觉，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座森严的高塔状建筑，其上栖着成群的白色渡鸦，升至天台，一片死寂中忽然炸出簌簌雨声，此时漫天仍飘着蒙蒙细雨，以一种极轻盈也极诡异的轨迹旋转在半空中，仿佛凭空出现的漩涡。气流携带着风声和细细的雨珠，纷纷自行旋转入其间。

　　一个男人自塔顶跃下，轻巧地倒挂出场。

　　萧恒被这蝙蝠般的出场噎住，他本来只是去超市采购，左手还提着一壶酱油，右手则夹着个打火机准备烧火锅。面前的人扑棱着一身花哨的白金色长风衣，然而即便是大头朝下，残酷的重力依然没有模糊他的整张面颊线条。手指划过萧恒的侧脸，轻易抽走了他手里的打火机，转而塞给萧恒一个已经破烂不堪的牛皮纸袋。

　　男人从顶楼坠下，衣摆在风中猎猎招展：“幼崽不要玩火。”

　　此人轻巧地挂在天台的栏杆上，看向萧恒的视线颇为温和，只不过他眼角本就上挑又柔软，大抵看谁都露着一些示弱般的万种风情。

　　“档案号，”萧恒扬起手中破烂的一只牛皮纸袋，很快意识到是数份机密档案：“为什么会这样罗列？”

　　一堆数字毫无规则可循，看上去就是随随便便的拍脑门产物。

　　“你的母语和他们不同，档案号自然也不一样。”

　　萧恒目瞪口呆：“所以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统一编码格式吗？”

　　“工程浩大，”亚度尼斯耸肩：“东亚区有东亚区的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果然，吉祥三宝的档案号都以A或C起始，以R.S收尾，萧恒了然，他合上档案册，发觉牛皮纸袋八成是从哪里随手掏来，湿淋淋。

　　男人的视线飘飘摇，扫过萧恒肩上的绷带，微不可察地叹出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你不考虑进军歌坛吗？昨晚听见隔壁在商量什么歌唱类节目，你不如去试试。”

　　“我很有自知之明，”萧恒立刻拒绝：“我和你一样跑调，没有进军歌坛的打算。”

　　“真可惜。”

　　萧恒只觉头顶恶寒，隔壁几位鬼哭狼嚎的货色居然也要进军歌坛？他抱紧酱油。

　　“炒CP呢，”亚度尼斯思索片刻：“或许能帮你增加些流量，毕竟你的片酬......聊胜于无。”

　　“不了，”萧恒连连拒绝，面露难色：“我不想和你传绯闻。”

　　这人的思路似乎过于跳脱了，眼看他作势沉思，萧恒重新提起重点：

　　“安东尼奥的心脏——”

　　“被偷走了一部分。”那男人回答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

　　“这不是幼崽该插手的事情。”

　　萧恒叹气，眼前的男人看上去顶多三十岁，却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幼崽。

　　“铜龙山发现的那一部分组织，就是他的心脏，对么？”

　　“是。”

　　“宋允身上也有他的一部分心脏，对么？”

　　“是。”

　　“安东尼奥.阿方索，他的中名是阿方索？他的档案上没有中名。”

　　这显然不是长老议会会挑选的名字，他们的想象力过于贫瘠单一，只会阿巴阿巴，以至于遍地都是旺财，根本难以快速区分谁是谁。

　　“他的中名来自他的生父，姓氏则来自他的母亲。”

　　“阿方索？”

　　对方沉默良久，最终说道：“是，阿方索有他一部分的心脏。”

　　“他们三位去了哪里？”

　　吉祥三宝今日也没什么动静，失联得十分彻底。

　　“如果你想，明日你就能见到他们三位，只不过，”那男人耸了耸肩：“祝你好运。”

　　亚度尼斯朝着天台边缘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上演跳楼一幕，但未等萧恒阻止他，他迅速折返，劈手夺走萧恒手中的酱油。

　　“做什么？”萧恒立刻护住玻璃瓶。

　　“医院为什么这么早放你出门？”亚度尼斯后知后觉：“你居然还想喝酱油？”

　　萧恒再度目瞪口呆，谁会拿酱油当可乐？！

　　他奋力夺回玻璃瓶：“涮火锅而已。”

　　亚度尼斯神情狐疑，他逼近萧恒，发觉萧恒虽然面色苍白，但看上去并无大碍：“又被停职了？”

　　萧恒耸肩，他十分习惯：“无期限停职。”

　　“真可惜，”亚度尼斯迟疑片刻，打量过萧恒的面颊，最后十分可惜道：“你看起来实在不适合恐怖片，否则还可以出演我的新片。”

　　萧恒只觉头痛，此人稳居R&S的决策层纯属有钱有闲，一旦他揣着什么新点子插手导演决策，必定会闹出些票房跳水观众怒骂的幺蛾子。各类离谱的恐怖片是他最爱，他甚至尤其热爱各种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从六头鲨鱼到九头蛟。

　　“不，”萧恒连连摆手，道：“不劳你担忧我的职业生涯，我也不想扮演六头鲨鱼。”

　　他揣着酱油一溜烟溜回公寓，抬出硕大一口锅才意识到打火机不幸被遗落，玻璃忽然哀鸣，窗外风声搅动，树影不断拉长、扭曲，在窗帘上绘出令人胆寒的诡异图案。

　　啪——

　　桌上的玻璃杯无风落地。

　　嘎吱——

　　卧房门在无人干扰的状态下自行打开。

　　萧恒忍无可忍，一把拉开窗帘，一张苍白的男人面颊恰出现在窗外，扭曲的瞳孔如血鲜红。

　　“打火机。”

　　很快，这张脸回归了正常模样，垂下的眼盈盈两珠。

　　亚度尼斯抱臂，随意跨坐上栏杆，他抛出打火机，饶有兴致地将头颅转动一圈，打量着室内的陈设。

　　显然另一位出门未归。

　　“丧钟哀鸣之日，狮群过境之处，神王的骨肉将现出真容。”

　　他忽然呢喃出声。

　　萧恒挪桌，踢开亚度尼斯镶嵌着黄铜与红宝石的皮鞋：“你挡到路。”

　　“神爱世人么？”

　　“神明是最严酷的存在。”

　　“但世人爱神么？”

　　“不，”他的身影半隐没入黑暗，声调愈发低沉：“世人囚禁了神。”

　　萧恒习以为常，打开冰箱掏出啤酒，摇晃道：“喝啤酒吗？”

　　“我们就是这场交易的代价，”亚度尼斯停顿一秒：“我要一扎。”

　　萧恒终于站定，他沉默片刻，转身举起盘碟：“要带一盘肥牛回家吗？”

　　“要，”亚度尼斯答，他那对澄透至极的琥珀色眼珠转动着：“既然你已经决定和谁订婚，内家不会置喙，你是我的幼崽，你的选择便是我的意思。”

　　“新婚旅行不妨去京都区看看，他们珍藏的族谱或许对你更有用处。”

　　他以男主角谢幕般的模样结束了台词，一脚踩在栏杆上，似乎又准备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等等，”萧恒奋力伸手，指向停满了车的停车场：“楼下有摄像头，你不能像个南方大蟑螂一样呲溜呲溜地爬下去。”

　　男人八风不动的表情破碎了，他显然不能被摄像头拍到，只能做贼似的弯下腰，抱紧空调室外机。

　　正当此时，门锁扭动，严珺在踏入的一瞬间就绷紧了脊背，如大敌临阵。

　　“谁在窗外？”

　　“不，”萧恒扯紧窗帘，欲盖弥彰道：“只是一阵风罢了。”

　　一阵旋风拂过，重物坠地的声音接踵而来，萧恒的谎言不攻自破。严珺探出头，窗下无人，只是角落处，似有一只白金色的漂亮三花猫拖着蓬松长尾，一溜烟不见了。

　　夜风早已显得柔和，严珺侧身，他听见水沸，立刻挽起衬衫的袖。商场的钟鸣过十二下，萧恒终于重新裹着水汽钻入他怀中，灯光晦暗，严珺抚摸萧恒身前的伤痕，它已经开始愈合，但依然显眼，红色的深痕几乎穿过整个胸膛。他能轻易看见萧恒疲倦地偎在身前的面颊，被柔顺的发丝遮盖。

　　不管这是爱，还是救赎，是辔头，还是饥渴。

　　甘之如饴。

　　严珺亲吻他伤痕累累的指节，道：“睡吧，我在这里。”

　　一直都在。

　　【正文已经进入了收尾环节，后续不会有太多情节性的展开，多谢大家的支持。后续除去一些日常番外会出现一些更超出现实的因素和设定，因此大家如果不希望看到太多非人的因素而希望故事更接近现实，那么就可以把这一章节视作故事的结尾。多谢陪伴，鞠躬，实在感谢！】

　　多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