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总在咳血》碎月醉

4、七月

　　不管暗地里的风云如何涌动，明面上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连阳光也是一样照常热烈。
　　午间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应玥是在外面随意挑了间看起来干净的酒楼吃的午饭。
　　“流风还要几日功夫？”没有什么胃口，应玥只随便吃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又没有什么人手，大约是要十几日的功夫。”流云斟酌开口，“另外无论如何都会惊动那一位，所以也在主动寻找那一位，若是联系上了，大约三五日就有消息回来。”
　　“嗯。”应玥并不是一定会逞强要自己手下人来，能有借力的地方没有什么好犹豫忌惮的。
　　“掌柜的，你这里还有桂花糖吗？”正在主仆说话时，有些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应玥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浅褐色衣衫的少年在和掌柜的说话。少年头发在头顶团着用一块黑色帕子包住，侧脸看过去还带着稚气。
　　掌柜的对这个少年竟然有些尊敬不敢冒犯，唯唯诺诺说：“还有三大坛子，但都是旧年的桂花所制，今年秋桂还没有下来，新的桂花糖是银桂。”
　　少年人本来脸上还带着笑，闻言笑意就淡了下来，说完指了指柜台后面巴掌大的一个罐子：“银桂味道差些，算了，给我装一罐子，要秋桂的。”
　　掌柜的不敢怠慢，亲自到后面去洗罐子装糖，少年人则是随手从旁边的空桌子扯了条长凳坐下来等，等的时候随意四面看看，就看到了应玥。
　　四目相对没有说什么，少年对着应玥笑笑就转过头。
　　不多时候，掌柜的就带着满满一罐子桂花糖出来了，少年嗅了嗅点点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来一个黑色珠子给掌柜的：“回头有事自己找葛无讳，不过这几个月他不在南岐，找他手下人也一样。”
　　应玥眼看着掌柜的欣喜若狂的收下黑珠子，宝贝地藏进贴身的荷包，着实是好奇起来。
　　“葛无讳是谁？”应玥悄声询问，这边很多消息他还没来得及看。
　　“是那一位的手下，风闻说是一条听话的狗，具体面貌不得而知，手段却着实狠厉。”流云回想片刻后说，“不过他总在在那一位身边，行踪诡秘莫测。”
　　应玥深呼吸，良久才喃喃：“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他声音不大，流云并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不由得疑惑看去，应玥也没有再重复一遍或者解释的意思，起身就要回去了。
　　“郎君？”流云看着快到别院了，还是忍不住询问。他不如流风耳目灵敏，许多对外的事都是流风处理的，他也就是手脚勤快，郎君看他从不擅自行动才留在身边伺候。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要明白自家郎君到底是要做什么才好应对。
　　“你说我要不要邀请夜大公子去岐山玩玩？听闻山上还有温泉，他那里或许有山客向导能给我们引路。”应玥兴致盎然，很有些想一出是一出。
　　“确实有一处温泉，早年还在那儿修了个小温泉山庄，我往年身体不好还是在那儿越冬的。”主仆后面忽然有夜觞的声音。
　　应玥回头，是夜觞还有半扶着他的阿醉，后面跟着前天带他来这处别院的清秀少年以及四个人高马大的劲装青年护卫。
　　夜觞脸色比昨日要好了很多，虽然还是苍白的脸色，但唇上总算是有了几分血色，头发半梳起来用藏青色窄绫束着，身上是乌金云绣?的广袖长衫。他脸上还带着笑意，气质温和：“我一个人去住也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若是想去泡泡温泉，彼此倒好做个伴儿。”
　　“才刚入秋天气干燥，你不能去温泉。”冷冷的又有人说话，却是从几个青年护卫后面又过来两个人。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一个碧蓝道袍提着药箱的青年，说话的是那个青年。
　　青年几步走到夜觞身边，脸色和语气一样清清冷冷的：“你才气急上火，好容易过了夏天能用的药又不能轻易用，你还想着去温泉，是非要再添几分热毒在身上吗？”虽然是诘难的话，语气到最后都有些无奈恳求了。
　　“我也没有说现下就去，等过些日子雨下来了，天气再凉些去可行？”夜觞笑笑和他讨价还价商量，“到时候你也一起，看着我，我也不一定会下水。”
　　“我劝不住你的。”青年换了左手提药箱，右手捏捏眼角，“明日，我让人传信去了书堂，自然有能让你听话的人来。”
　　“书堂？”应玥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青年转头看着这个让夜觞想起来去温泉的罪魁祸首，他也知道不能随便迁怒他人，何况一个生面孔：“不知道阁下是？”
　　“这位是云京来的御礼大人。”
　　“应玥，字凤君，自云都而来，不知道怎么称呼？”夜觞没有介绍完，应玥抬手略行了礼道歉。
　　他并不清楚夜觞的状况，但是听着刚才几句，也猜得到夜觞大约身体还要调养，不能过热，不能受凉，还很脆弱。温泉的确是很不错的一种消遣，于养身也是极好的方式，但是于病人却不见得，是他疏忽了。
　　“祝医，字五药，江湖郎中罢了。”祝五药并没有和应玥多说什么的意愿，只是对夜觞说：“苏泽之轻易的确好调开，但是神棍和酒鬼可不好应对，你总不想让他们来南岐看见你这个样子吧。”
　　夜觞本来还想说什么，一下子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也没有心情再说些什么，和应玥告辞后跟着祝五药的脚步回去了院子里休息。
　　“应公子，这位是阿芨，我是京芒。”先前引过路的那个少年在后面并未离开，向应玥介绍了一下跟着祝五药一起的那位少年。
　　“祝先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只是最近看诊时病人不听医嘱，有些恼了，还请见谅。”阿芨不好意思的取出来一个三指宽的小瓷瓶递过去，“这是解忧丹，可凝神静气，暂且作为赔礼。”
　　应玥有些讶然。解忧丹的方子本就难得，况且要去配置的话也十分考验耐心，不说四十九味药材难得凑齐，但凡错一丁点儿就会从静神的奇药变成剧毒无解的毒药，能够且愿意配置的天下也就那么几人。
　　他也就是从族里才每年有这么一样的瓷瓶十二丸份例，还是因为他是“凤君”。
　　回到别院打开清嗅，是极清寂的淡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解忧丹，而且是上品的解忧丹。应玥拿着这么一份赔礼，一时之间沉默了。
　　“郎君，他们……”是什么意思呢？
　　流云并不愚钝，论见识也是跟着应玥十几年，自然明白这份“赔礼”有多么贵重。但是，为什么呢？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随意送出，或者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背后或者还有其他的深意，他要做的事同样是很重要的，就按照他的理解缓一些也无妨，只要不在最后妨碍到他。
　　应玥放下解忧丹：“让流风不用太急，动作小一些。”
　　解忧难得，一粒千金。但对于他而言，再如何珍贵难得，其实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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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乌金云绣：黄色绣有云纹。乌金是黄色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