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总在咳血》碎月醉

2、七月

　　刚到七月，天气转凉，一整个炎夏积攒的躁郁都爆发出来一样，各种事情都冒出头来。
　　“九月出发，正好十二月冬节御礼呈贡，这会儿山里各种珍味正是最鲜美的时候，最后一段时间忙过了，你们才能过个好年。”在官衙里干了几十年的的老管事语气严厉，“一个个的都给我把皮绷紧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自己个儿都要心里有数，别闹出什么笑话得罪了人，连累一家老小……”
　　唠唠叨叨的一通话，说的底下的年轻小伙子们昏昏欲睡，但是老管事也是不能糊弄的，一个个强撑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人声，是郡丞的声音，还有陌生公子朝气蓬勃的笑声。
　　“曹郡丞言重了，我也只是仰赖父辈，此番也无甚要事，借个御礼官的名头去山里松快松快罢了。”年轻人并不倨傲，但是一身绯色，腰间悬着银色鱼符袋，很显然是个出身贵家的公子，听口音还是从云都来的。
　　“公子的身手自然不必担忧，但岐山高峻，不乏虎狼险地，到底是要有向导作陪。”这个公子好说话，他后面跟着的随从却是满脸严肃地询问，“在这南岐县尚且要停留月余，且不知郡丞大人如何安排？”
　　郡丞悄悄抹了把汗，满脸堆笑说：“城中御礼分给四家负责，这时候虽都忙着，但是夜家倒是有几分空闲，所以收拾了一处独院给大人。”
　　云乡九郡三十六城，南岐县乃是密云郡岐山城的中心，南岐县四大商家之首的夜家就在县中占了一条街。
　　所谓四大家是指——【夜】明珠、百香【林】、锦绣【唐】、【温】柔乡。四家分别占据了最为赚钱的玉石、香料、绸缎、舞乐几样营生，也是密云上贡献礼的官商领头。
　　来之前，云都的公子应该也是对这里有所了解的，对于让商户接待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或许是性子好，只是笑着依了曹郡丞的安排。
　　只是正在一行人在县衙堂中说话时，忽然门口一阵骚动，作陪的南岐县令出去时还带着愉快矜持的笑意，回来却是看的出的不满压抑，只是在面对上官时还是挤出笑意。
　　“怎么，是有什么要急的事？”云都的公子如何看不出来，浅笑着摆摆手，“我也累了，就让两个衙役领路先去安顿也好，也不耽误大人的事。”
　　南岐县令陪笑说：“不过是有人家里失窃报官，新来的衙役不懂事闹了起来，也不算要紧的，公子既然要休息，就在偏厅里喝杯茶，歇一歇后就有夜家的家人带公子去别院安置。”
　　“也好。”没多问，那公子就带着自己的随从转去了偏厅。常在衙门里做事的仆役麻利呈上热茶糕点，就在门口听从。
　　没喝茶，公子先拈了块糕，半靠在太师椅里，比起方才在外面端方如玉的形象，多少有些散漫。
　　“郎君——”随从见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抬手打断。
　　公子轻飘飘看了一眼门口放下手，随从立刻会意闭嘴出门，几声低语之后外面安静一片。
　　良久，又或者只是片刻，公子嗤笑一声，指尖用力就将糕点扔了出去:“鬼鬼祟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鬼。”
　　“南岐的糕点大多一般，独独这桂花糕难得却又美味，浪费了多可惜。”从梁上探出一只手接住糕点，却并不接话，也没有生气下去 “手上这功夫不错啊，比我家阿醉也不差。”
　　“你是拿我和什么阿猫阿狗比较？”不说那位阿醉是谁，公子顷刻收敛了面上的表情，他本来是极为艳丽的容色，只是身上的矜傲让人不敢轻慢，如今放下脸，容色更盛也无端多了几分肃杀。
　　梁上的那人可是毫不在意公子的情绪，带着笑意的声音总是让人不能捉错：“外面的事儿公子可别沾上，以免污遭眼耳，也不知道……”
　　话语未完，人却悄无声息离开。
　　“郎君？”外面的人试探询问，里面的久无声音，实在让人担心。
　　稍等片刻，公子捏捏眉心道：“流风出去查是什么事，流云去向玉楼传讯说我到了，顺便支点儿银子。”他于武道并不擅长，只有一双耳朵还算灵敏，“叫人送壶热茶，还有桂花糕，味道还行。”
　　密云郡地势平坦，又有云江横穿而过，邻接云海，按理说是水土肥沃，只可惜岐山这一带不知为何作物向来出产不佳，反倒是其他地方生长缓慢的香木在这里极多，还有依靠岐山出产的奇花异草、玉石矿藏，不胜枚举。
　　只不过是盏茶功夫，流云就带着几张银票还有消息回来了：“大郎君请郎君小心行事，岐山一带我等并无倚仗，底下的事如果要继续查就只能寻找那一位了，但是——”
　　“但是我身手差，嘴又容易得罪人。”公子面无表情的接下去，“行了，我自然知道分寸，只是没想到岐山竟然有这么一位主子而已。”
　　流云没接话，自家郎君这会儿正在生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多嘴。自己静静很快就能够想通，再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很快夜家的人也来了，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还有些稚嫩，谈吐却清楚明白：“见过御礼大人，因故迟来还请勿怪。”
　　来人自称是夜家大公子的书童，因为夜家族长之外的长辈长居岐山城，南岐这里大部分时候只有夜家大公子在，所以接待御礼大人的事也是他在做，但他身体欠佳，前几日又出事病倒了，所以不能亲自过来。
　　“公子为大人安排的别院就在自己居住的那一处院子左近，因不熟悉大人的喜好，如今还未安排服侍的仆从，只有向来洒扫的粗使仆役在内。”来人一边带路一边解释，“稍后公子会再遣人来供大人挑选驱使，若有什么需求他会尽力满足。”
　　流云有些不解，看看自家公子，问他：“不是你来接待公子？这是要换人了？”
　　来人笑笑说：“仆先前是替公子打理产业的，并不常在南岐，这次是赶来为公子送药，也是公子身边此时离不开常用的的人，就暂时过来接替，之后的人才会常在大人身边听从。”
　　“一直说你家公子，不知道怎么称呼？”流云了然点点头，示意前面自家公子，“我家公子是云京应家二郎君应玥。”应家二郎，单名一个玥字，今年也才十九，还未取字。
　　“公子今年十六，老爷初时因故并不喜欢公子，只取了个觞字，乃是酒器，此事很多人都知道，公子也不会为此恼怒，但是寻常还是不会称呼名姓，众人都只叫大公子。”因为是人尽皆知的事，也不是什么避讳，来人说的很详细。
　　夜大公子出身不好，幼时传言是他克死母亲，夜家族长青年丧妻，少不得迁怒，族中又迅速给他寻了续弦继室。父亲刻意忽视，继母来势汹汹，下人自然是看菜下碟。直到一次风寒险些病死被夜族长撞见，看着与早逝元妻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子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夜族长满心愧疚，之后延请名医百般呵护，好容易才从阎王那儿拉回来一条命，只是病根难除。
　　“传闻玄机一脉也曾为他判命，说是注定早夭，寿数无多。”流云很快打听了更多消息，“此后夜族长对他无所不应，但是看着与亡妻相似的的长子总是心痛，又思及其到底岁月不久，所以并不常见。”
　　流风也回来了，带来其他消息：“其实继室出的两个孩子他也不怎么见，常年是在外面走动。”
　　“夜大公子病了倒是和公子在县衙碰见的事有些关系，贼人偷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一件遗物，没说是什么东西，只是偷东西的是前些日子他救下的一个歌姬。”流风一丝不苟的回话，“气急攻心又长年病弱，估计是要修养不短时间。”
　　到时出人意料的，第二天还在病中的夜家大公子就来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