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aisean

8、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
　　由于天色渐暗，孑而行很快就看不见立怀月隐入夜色的身影。孑而行在后面走了几步，喊了几声立怀月，没有人答应，便小跑着追上去了。小跑一段路之后，便看到了前方有两个人影，看轮廓，孑而行认出了其中一个是立怀月，另外一个由于离得远些，便没认出来，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孑而行快步上去。
　　“干什么呢？”孑而行直接问到立怀月。还没来得及注意立怀月对面的人。
　　“没什么，遇到这个小哥哥，向我问路呢，我刚来，我说我也不知道。”立怀月朝问路小哥哥的方向努努嘴。
　　孑而行顺着方向去看对面的人，愣了愣。
　　“你要去哪？”孑而行问那人。
　　“竹寺你知道在哪吗？”那人也愣了愣，接了孑而行的话。
　　“竹寺啊，我在这里住过几年，也没听过这个地方啊，你要是有空，再去问问这里年长一点的人，或许知道。”孑而行双手抱臂，看着面前的人。
　　“那，那我再问问。”那人说完，便从孑而行的身边过去了。
　　立怀月和孑而行转头看了看，那人步伐缓慢，一点不像问路的样子。但也很快隐入夜色。
　　“走啦，还看。”孑而行受不了立怀月一直盯着人面容姣好的少年的背影看。
　　“没办法，谁让人小伙子好看呢。“立怀月收回目光，顺着孑而行的话调侃。
　　“话说，我还没问过你的情感经历呢”孑而行开口。
　　“我呀，我可是风流的很啊。”立怀月撩了一下头发。
　　“展开说说。”孑而行很好奇。
　　“这个，要从我的第一任霸道总裁男友说起.......”立怀月一边走一边说。
　　入夜之后，一直没有入睡的孑而行随便套了件外套，穿着拖鞋就出房间了。
　　傍晚散步的小道离民宿不远，孑而行加快了脚步，没多大功夫，也便到了。
　　果然在小道旁边的座椅上，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一天到晚搞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有事不会传音吗？真是闲的慌。”
　　孑染还没开口，就先被孑而行噎了。
　　“那你不还是听懂了我文邹邹的话，来了。”孑染难得的回怼了一句。
　　“我，我，我”孑而行我了几句，发现无话反驳。“什么竹寺在哪，不就是个等字吗”孑而行发现反驳不了，直接显示自己的高智商。
　　“难为你了。”孑染这招四两拨千斤用的孑而行毫无还手之力。
　　“说吧，这次来找我什么事”孑而行干脆换了话题。
　　“师父时日无多了”孑染言简意赅。
　　“什么！怎么又！”孑而行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孑染的眼皮不经意地跳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孑而行干咳了几声问道：“什么情况，我上次走的时候，师父不还是好好的，除了头发白了点，也没什么其他不一样的地方。”自己把话说出来之后，孑而行也是迅速过了一遍脑子，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你和师父合计搞的这一出，是不是也是因为师父活不久了，才决定的？”孑而行问的干脆。
　　“是。”孑染除了回答是，也说不出其他什么。
　　“你们俩居然瞒我好几件事，而且还这么久！”孑而行语调明显在拔高。
　　回答孑而行的只有孑染定定看着她的眼神。
　　“好了，现在没闲工夫和你说了，我要赶紧回去看看师父，”孑而行嫌弃的看了一眼孑染。
　　孑染心中无语，明明一直到现在都是孑而行在说话。孑染脸上表情没变，只是开口道：“你那个朋友.....”
　　“你不知道现在有一种社交app叫微信吗？我会微信和她说我有事离开一阵的”孑而行又白了一眼孑染。
　　“而且我已经偷偷给她付了住宿费，她不会找我麻烦的。”孑而行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我要说的是，你那个朋友，你怎么认识的？”孑染不慌不忙的说出完整的句子。
　　夜晚的小路上，瞬间沉寂了
　　两人赶到师父卧室时，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房间里的劣质音响依然唱着DJ版的青花瓷。
　　“师父？”孑而行喊了一声。
　　“别喊了，师父不在。”孑染因为躁动的音乐声而皱这眉答道。
　　“你找都没找，怎么就知道....”孑而行现在是对孑染一万个意见，逮到一件事就想挖苦他。
　　“我修仙。”孑而行的话戛然而止。
　　“既然你修仙，那你去把师父找回来吧，都这个时候，还跑出去，的确是咱们师父的作风。”孑而行倒是看得开。
　　“我们分头找。”孑染忽视孑而行的话说道。
　　“那你先走吧。”孑而行向孑染摆了摆手。
　　“好，保持联系。”孑染连句为什么都没问，就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孑而行忽然觉得有些许尴尬。其实孑而行也没愣多久，也转身相反的方向走了。
　　果然，还是我了解师父，当看到师父正在蹦迪舞台的角落喝酒时，孑而行还是骄傲了一会：孑一升呀孑一升，学术修仙我不如你，交友玩乐你不如我哈哈哈哈哈哈。孑而行一边想着一边往师父的方向走去。
　　“嗯？怎么是你过来了？”见到孑而行的师父有一丝丝尴尬。
　　“孑染找我了，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孑而行盯着师父的眼睛。
　　“额。。。正如你所知道的，师父我要远去啦。”老年人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师父如此干脆的说出这句话倒是让孑而行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一定有很多困惑吧。”师父又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憋着不问你，你倒好，先说了。”孑而行也是无奈。
　　“不过，以你那个聪明的脑袋瓜，应该是知道分身的事是我撺掇孑染干的。”
　　“猜到了，孑染和我一说你的事我就猜到了。”
　　“那你一定更困惑了，为什么我临了还要为孑染的事操心。”
　　“我知道，你爱徒如子。”孑而行半开玩笑半认真。
　　“而行，孑染其实不是我的徒弟。”师父难得正经。
　　“这个我没想到。”孑而行内心吃惊，表面平静。
　　“孑染，他，救过我的命。”一杯酒下肚。
　　孑而行没有搭话，她看出来，师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孑染是不是和你说过那个小和尚的故事？”师父看起来说了一句完全不搭嘎的话。
　　“说过的，难道那个故事是真的？实话说在我知道小柳的事情后，我就觉得那故事是孑染随便编来唬我的。”
　　“哈哈，说是编的也没错，因为我也参与了一部分杜撰。”师父笑起来。
　　“你们两个，天天说修习，其实是在一块合计编故事是吧？”孑而行无语。
　　“他又不是我徒弟，我能教他什么修习哦。”师父说的理所应当。
　　“算了，说回重点吧，这故事怎么了？”孑而行想知道。
　　“这个故事还有后续的。”
　　“什么？”
　　“你还记得宋如许是被谁害死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孑而行心里漏了一拍。
　　“是成王府的成王爷啊”不等孑而行回答，师父语气中带着长长的叹息。
　　“所以说，把小和尚骗过去的人....”孑而行没说出口的话被师父接过去了。
　　“还是他。”师父说完便埋头喝酒，脸上的表情孑而行看不清。
　　“你说，像成王爷这样的人，是不是死了也算是给社会做贡献。”师父话里行间都是深深的唾弃。
　　“所以这和孑染救你有什么联系？”孑而行还不忘抓住重点。
　　“别急，就快说到了。”师父一脸和蔼的看着孑而行。
　　“孑染在遇到宋如许的时候还是个资历尚浅的小神仙，还是要和他师父学习和修行的小徒弟。和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样，他师父发现孑染频繁的去找一个凡人，并且看似动了真感情，便找孑染长谈一番，哪知，这一谈就谈出了问题。他师父对孑染的行为和态度大为震惊和愤怒，神仙也要脸面，而且比寻常人更要。谈话的结果就是孑染被师父关起来等等，反正说起来也很戏剧，就是宋如许受陷害冤枉的那段时间。你说，这么老土的情节，怎么会被他俩遇到?”
　　“后来的故事，就是孑染实力不如师父，一直被困在上面。他能做的就是每日发疯的修练，当然等他有实力打破屏障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了。怎么说呢，就是最后他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了，打铁铺没有了。茶铺也换成了胭脂铺。就连宋如许的尸骨他都没找到。当然，还是有好消息的，那个成王爷还没升天，不过也离升天不远了，已经是缠绵病榻了。站在床头的孑染试图从成王爷的脸上去想象当初的宋如许是如何面对这张脸的，可那老头的满脸皱纹，看得孑染想吐。孑染的的离开，带走了成王爷的最后一口气。七天后，成王爷入土仪式声势浩大，万民悲戚。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漫天的纸钱落到人们手上却成王爷的认罪书，上面详细列出了成王爷曾经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末尾还有成王爷特有的印鉴为证。”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孑而行听完故事，也没有那么膈应孑染了。
　　“这点报应怎么够。”师父轻笑一声，却说不出的沉重。
　　“事实证明，孑染和我想的一样。”
　　“在接下来成王爷的每一世转世，孑染就会出现在他身边教他人伦道德，引其向善，然后在他信仰建立起来的时候，把成王爷的那一世记忆注入其脑中。”
　　孑而行脑瓜嗡嗡的。
　　“你知道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做了与自己信仰完全背道而驰的事会怎样吗？“师父晃了晃酒杯：“会疯。”
　　“原来，孑染最后过去找成王爷是去抽取他的记忆的。”孑而行喃喃道。
　　“一开始，孑染确实因为这样心里好受一点，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看着每一世发疯的‘成王爷’，孑染渐渐觉得自己心中没那么恨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断重复的做这件事上。于是，在某一世的我发疯后，孑染顺带注入了我每一世为此发疯为代价的记忆，告诉我，我的罪已经还完了。”
　　“你......”孑而行结巴了。
　　“对，我就是那个坏透的老头子。”
　　“你不是，你只是一个转世，况且孑染说的对，你的罪你已经还完了。”孑而行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你，愿意原谅我？”师父一抬头，眼神迫切。似乎此时看的不是孑而行而是宋如许。
　　“.....愿意”孑而行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回答他的。
　　好久好久。
　　师父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师父道。
　　“去哪？”孑而行脑子好像不好。
　　“从这个酒吧出去。”师父已经抬脚走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天了，华灯初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有很多小吃摊陆续摆出来。到处都是热闹，到处都是烟火气。孑而行走在师父的身边，霓虹灯的灯光映在师父的眼中，亮晶晶的。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为师记得你特别喜欢看烟花。”师父在湖边的栏杆旁站定，望着湖对岸灯光点点的摩天轮道。
　　“嗯？这个你都知道？”孑而行蛮吃惊的。
　　“这个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不出所料翻了个白眼。“你那简单的头脑，喜好什么的都写在脸上了，哎，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孑染才没有一直对你说实话吧。”师父谈了口气。
　　“怪我？”孑而行难得的没有发飙。
　　“师父好像一直没送过你什么。”师父还是望着对面。
　　“送了我DJ蹦迪歌单。”孑而行一本正经。
　　“那我就再加送你一样的东西。”师父把目光从远方收回来，对着孑而行笑眯了眼。
　　“算了，你把时间留给你自己规划一下吧。”孑而行按捺住掏出微信收款码的冲动。
　　“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要过多的责怪孑染了吧。”
　　“你这个老头，瞎操心的事还挺多。”孑而行眼神对上师父“不怪了，与其说是责怪，倒不如说是我自己逃避。你知道我的，指导别人头头是道，事情到自己头上就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就溜了。”孑而行自嘲的笑了笑。
　　“你真是为师的好徒弟，那我走后，你好好和孑染说，他也是执念太深，这么多年，都成习惯了。”师父吐出一口气“说到底，他也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