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风不平，浪不静 ...
-
“迪安人呢，怎么没见到他？”梅丽疑惑道，“昨天不是回来了吗？”
“昨晚上走的。他有事要办，之后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尤薇垂眼笑，眼前浮现出迪安趁夜离开的憋屈模样。
地下的根系无时无刻不在生长，只要她想，发生在帝国土地上的一切动向，都能被轻易掌握。
她回到了牵挂的地方。
飞星城，亚林村。村庄的一切仍保留着最初的宁静祥和，菲娜和奶奶没太大变化，卡尔却明显长大了，抽条似的蹿高了很多。
院里的菜畦全种了花，一丛烧红的玫瑰格外美丽。门前的苹果树长得高大，今年当是能结果的。
屋后向阳的小山坡上围了一圈篱笆。周围没有会挡住光线的大树，中间的泥土翻得松软，除了一粒小小的、未曾发芽的种子之外，其他什么也没种。
是她曾经送给卡尔的种子。
依旧是饱满鲜活的样子，舒服地躺在沃土里。一看就知道卡尔照顾得很用心，即便两年不发芽，也没有弃之不顾。
细根渡去生机，轻轻摇醒沉眠的种子，让嫩芽钻出地面，顶上两片新叶。
再往远处去，是她走过的大小山林、溪谷。回到起始的地方，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深沉墨绿的古木森林，小红小蓝也是，连气息都捕捉不到。
这令她心中惴惴。
能搜寻的范围全找一遍，都找不到任何它们存在过的痕迹。她隐隐有些猜想，但不敢说绝对。
根系已经蔓延到帝国之外，看似进展很快，但还远远不够。大陆太宽广，如果不能尽快吸收旧根的力量、化为己用，仅凭她自己，越到后面，就会越困难。
她能从旧根处缓慢汲取生机，但不到无法支撑的最后一刻，旧根是不会完全将力量灌注到新的根系中的。而尤薇无法主动破坏或吸收，只能依靠外力……
或者世界树的消亡。
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新生的根系若是没能完全取代旧根，又或是不够坚韧壮大，大陆便会崩溃塌陷、摇摇欲坠，彻底被海洋淹没。
其中有尤薇自己的推测，但都基于她所见的事实之上，就算有任何错漏，大体方向总归是确定的——
她需要获得旧根的生机之力。
-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是送加赫回赫罗博海。
迪安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瓶变身药水，也就是说，加赫最多还能保持八天人身。
离赫罗博海最近的海口，在约德里最南的斐列港。因为沿海海况不稳定，近日的短程船运停了大半，最快的赶路方式还是雇蹄兽。但最快也要十多天，只能尽量沿海走，避免加赫暴露身份。
现在，问题来了。租蹄兽要资质证明，有几个才能租几匹。
“我有。”梅丽扬发，帅气地说。
“我有。”瑟笛看向尤薇，笑眼缱绻。
“我有。”特伦斯垂头，小眼神往加赫身上飘。
“我、我也……”卡斯帕蹦起来，高声大喊。众人目光皆转向他，卡斯帕顿时气弱，“…我是没有证，但我可以有安德鲁啊！”
他翻身爬上大熊的背，正要洋洋得意地说话，熊就侧躺在地，将他甩了下去。
“安德鲁…他说不想载你。”特伦斯为自家熊翻译。
“就是，安德鲁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被你骑？”梅丽大笑，“来分配一下吧，我们仨一人带一个，刚好。”
大家表示同意。
“那尤薇就跟……”
梅丽话还没说完，瑟笛就自觉站过去，两人开始偷偷摸摸拉小手。
“……瑟笛吧。”梅丽硬生生将“我”字咽下去，面带无奈的微笑转向加赫。
这回不用她问，加赫就嘚嘚跑到特伦斯身后牵衣角了。
这样也不错，加赫毕竟是男性，跟自己同骑一乘的确不方便。梅丽点头，那最后就剩下……
卡斯帕向她灿烂微笑。
仿佛见到了什么十分辣眼睛的东西，梅丽立刻皱着眉头跟特伦斯和安德鲁打商量，“要不，还是委屈一下安德鲁，勉强…当半个月的坐骑？”
-
跑得快且续航出色，长髯角马是能租到的最好选择。虽然租金贵，保证金还要一匹五金币，交钱的时候，卡斯帕心都在滴血。
但一分钱一分货，贵的马看起来都像是镀金般的英武不凡。
分配到最后，卡斯帕去给自己办了个假.证，相当硬气地决定要自己骑马。
大家都潇洒地骑在马上悠然漫步，只有卡斯帕苦逼地做马夫。等把马拉到郊外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他才咬牙踩了马镫。
马吁叫一声，蹬了两下蹄子跑开，把他吓得够呛，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最后还是大家帮忙，他才总算是能颤颤巍巍地坐在马背上走两步，但依旧僵硬得像个木偶，行进堪称龟速。
没走一会儿就体力不支，要求休息。
“要不我来？”尤薇把卡斯帕扶下来，对着马儿跃跃欲试。
“你会？”
“当然，我可是学过的。”
说罢，她利落地翻身上马，轻松写意地小跑一圈后回到原地。
“怎么样！”
骑在高头大马上，尤薇神采飞扬，炫目得不可思议。
卡斯帕看呆了，咽下口水啧啧赞叹，高举双手道：“教练，我想学这个！”
“得空了教你，现在嘛，瑟笛的后座留给你啦！”
“好嘞！”卡斯帕兴奋地坐到瑟笛身后，自觉遵守交通规范，紧紧抱住精灵的腰，“走吧，继续赶路！”
满头黑线，后牙槽咬得咯吱作响，瑟笛直接无语。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他现在就是后悔，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来一锤子那样的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教尤薇骑马，自己抱着难道硌肉吗？
“梅丽，我们来赛跑！”
“输了可不准耍赖！”
两位女士没有负担一身轻松，跑起来畅快极了，欢快的笑声飞出去很远。
见尤薇开心，瑟笛稍稍释然。
就算自己不教，她也能很快学会。但世间万事万物，只要他有，只要她要，他就一定不会有任何私藏。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特伦斯加赫，我们也来比赛，谁输了谁是儿子！”
瑟笛：……果然还是很后悔。
-
夜里到了目的地，野帆旅馆。用过晚饭后，加赫打算出门散步。
“我陪你。”特伦斯放下餐具，想要跟上。
但加赫拒绝了：“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
“嗯。”
加赫走后，特伦斯在原地愣了一会，才重新回到餐桌旁坐下。
卡斯帕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挑眉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天天黏在一起啊，是不是…有情况？嗯？”
特伦斯闷闷地往嘴里塞小鱼干不说话。
看他这小表情小动作，卡斯帕还有什么不明白，震惊极了：“不是吧，真看对眼了啊！他可是……可是人鱼诶！”
还没忘记这是公共场合，说到关键之处是，他努力压下了嗓音。
特伦斯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可闭嘴吧，就你管得宽。”梅丽打住他的话头。
“我…是不是不可以喜欢他啊？”特伦斯把失落写在脸上，掰着手指头数原因，“都是男的，种族差距大，他还要回家了……”
“这些算什么理由。”
特伦斯诧异抬头，看向尤薇——那令人心安的幽绿眼眸中充满温柔的肯定和鼓励。
“喜欢就去追，因为任何事妥协放弃，都只会让你遗憾后悔。”
哗——
椅子突然后移，在地上摩擦出清晰的声响，大厅里的人全都望过来。
解开心结，特伦斯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他道：“那我去找他！”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梅丽捂嘴憋笑。
“这语气，他多大，你多大啊？”卡斯帕小声嘀咕。
虽然对象不太理想，但特伦斯能开窍，作为亲队友，他还是挺欣慰的。
但仔细一琢磨，卡斯帕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加赫是条鱼，特伦斯是只猫，难不成特伦斯是想在家里养着吃，以后生崽了还能当储备粮？”
直接往卡斯帕嘴里塞进一截面包，梅丽无语道：“加赫可是条人鱼，这俩谁吃谁还真说不准呢！”
……
“没关系吗？”瑟笛与尤薇耳语。
小匙轻轻搅动茶水，荡起圈圈涟漪。新的生机之力涌入，尤薇轻笑：“嗯，小鱼翻不起多大浪来。”
下一刻，大门“砰”地响亮两声撞在墙上，推门的人神情惶恐。
“鱼头人上岸了！”
大批肩肥脸扁的丑陋怪物从海中浮出，带着一身腥臭烂泥的气味，向人群聚集的地方靠拢。
“快去联系巡逻队，泥鳅们又来捣乱了！”
“让女人和老人孩子都到旅馆大厅去呆着，男人都跟我冲，坚决不让那些恶心的东西踏进镇子一步！”
“佣兵呢，快抄家伙上啊！海泥鳅的额珠是击杀凭证，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本地人看起来经常跟这种怪物打交道，根本没在怕的，应对熟练，甚至还颇有几分迎接丰收时刻的喜悦兴奋。
组织好人手，大致做了分配，他们就立刻主动出击。
不断有避难的人涌入旅店大厅，各种谈话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环境变得嘈杂起来。不同于男人们的热血躁动，女人和老者总是更加感性，难免会担心他们在与怪物搏斗中流血受伤。
有孩子依旧四处追打玩乐，万事不入心；也有孩子害怕得越哭越大声，引起阵阵此起彼伏的呜咽。
库耶四人无动于衷地安坐在原处，光是那副淡定闲适的模样，在一众镇民中就足够显眼。
被各种视线打量、总有关于他们的谈论发生，但他们并不在意，依旧顾自继续原本的话题。
“特伦斯找加赫找到哪儿去啦？待会儿要是碰上怪物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这种程度，安德鲁不是一巴掌一个吗。”说到这个，卡斯帕忍不住感叹，“我们都变强了，却没一个秃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梅丽看了看自己满头秀发，并不能体会许多法师被脱发支配的恐惧。
“话说，加赫居然真的不会魔法吗？虽然之前在骷髅岛他说过，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卡斯帕扶额摇头，仿佛认知受到了冲击。
绅士地给尤薇和梅丽续上热茶，瑟笛淡然反问：“会与不会魔法，区别很大吗？”
“呃，这个倒是没有啦……只是不会魔法的人鱼，就像没有外罩的瓷器，听起来就有种命途多舛的感觉。”说完，卡斯帕又立刻找补一句，“我可没有说他很弱的意思，就是…就是……”
“花瓶。”尤薇贴心为他补充。
实在找不出其他词替代的卡斯帕小声嘀咕：“这可不是我说的。”
“可就算是脆弱的花瓶，也是能够伤人的。”尤薇撑着下颌，目光看向虚无处。
“被魔法遗忘的美丽人鱼，能否成为伤人的武器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