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开始的成长冒险》尤里斯特

105、战前

　　毕鲁吉没想过会被霍斯一口叫出姓氏，更没想过他会知道自己弟弟的名字。

　　那感觉奇怪极了，本以为是一拳打在铁板上，结果却发现那是道门。拳头还没落上去，门就突然打开，用的狠劲儿没卸掉不说，自己反倒摔了个倒栽葱。

　　加赫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刚才气性很大的男人被点了个名之后，竟然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起来。
　　就像个在课上胡闹结果猝不及防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倏尔风声猛烈，抬头一看，是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乘着狮鹫一前一后到达，停在人群上方。
　　佣兵们对狮鹫也不算陌生，这些天进进出出，总能在各处见到骑着狮鹫巡查的骑士。远望只觉气势不凡，威风凛凛。现在到了眼前，才能体会那种由体型带来的压迫感，以及被猛兽盯上的心惊肉跳。

　　两头狮鹫靠近时，加赫浑身发颤，瞬间爆发出无尽力气，蹿到霍斯身后拽住他的袍子，也不管什么愿不愿意了，直接把自己整个缩进衣服里，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松手。
　　狮鹫振翅，故意低空盘旋一圈，恶作剧似的吓得众人连连后退，眼睛都睁不开，才肯掠过台中，让骑士翻身跳下。但也不愿走，一边低鸣一边探头伸爪子，想凑近霍斯身后鼓起的大包。

　　霍斯不动声色地提住自己的裤子，无奈喊道：“萨那莱德。”

　　“去，去！”领头的骑士板着脸冲狮鹫甩手，“再不走，这个月的牛肉全扣掉！”

　　“呖——”
　　狮鹫一翅膀刮过他的脑袋，斜飞入云，拉远的鸣啸充满不屑的挑衅。

　　“奶奶的，回去非得好好教训这小畜生。”萨那莱德扭了扭脖子，随即收敛神色向霍斯行骑士礼。

　　霍斯摆手，微抬下巴：“告诉他们，聚众闹事，在我这儿是个什么章程。”

　　“遵命。”

　　萨那莱德身形魁梧，两道浓眉不怒自威，又常年训兵，气势极盛。由他交代处罚，众人还没听就先怯了三分。
　　随意瞥一眼瘫软在地的毕鲁吉，萨那莱德抬头，拧着眉头扫一圈底下的人，高声道，“聚众闹事，视情节严重程度，最低罚十金，禁闭十日，劳动改造一月……”

　　“它们走了吗？”加赫悄咪咪露出一双眼打量，生怕被狮鹫杀个回马枪。虽然不知道狮鹫和人鱼算不算天敌，反正他一见就怵得慌，总觉得自己会被吃掉。

　　“走了。”

　　霍斯不耐地脚尖点地，加赫立刻会意地松手滚出，离他远远的。

　　“……若家属在军中任职，一律按降级或免任处理。没问题的话，各位就自觉到监察处领罚吧。”萨那莱德说完，就这么扶剑站着。若是有人想溜走，自有巡卫的士兵将之捉住。

　　“至于你，主使者一律按情节最重处罚。”他招呼人把毕鲁吉带走，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就准备向霍斯交差。

　　“等等！”毕鲁吉被一连串乱七八糟的砸得头昏脑胀，“我怎么就是主使者了？你们断案也太草率了吧！”

　　“草率？”仿佛听到了有意思的冷笑话，萨那莱德冷笑个不停，“去跟地牢里的那六个人抱怨‘草率’吧。老子们辛辛苦苦杀怪，难得清闲都被你们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给糟蹋了。”

　　毕鲁吉脸色刷白。
　　他知道那六个人是谁——提供情报的房东，负责绑人的五个佣兵。如果他们都被抓住，肯定会把自己交代出来的。

　　他跟房东有交情，听他谈起新来租客的奇怪之处，便忍不住雇了佣兵去打探，谁知竟真的抓来一条人鱼。见到加赫的那一刻，他便魔怔了似的，一心想要把他当众杀死。
　　正巧沙滩边人多，他便顺势搞了这么一出。

　　无法辩驳，毕鲁吉垂头，被拉着经过霍斯身边时，定在了原地。
　　“我认罚，可这跟欧普无关，能不能别牵连他？”他目光恳切，真情流露，“是我鬼迷心窍想替他报仇，但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欧普他很努力，也很崇拜你，不应该因为我的错被踢出骑士团。”

　　每次归家见面，欧普都会跟他说起霍斯，滔滔不绝地描述这位年轻将领如何如何战力无匹、调度如神，如何如何让兽人闻风丧胆。说到激动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欧普的梦想，便是能加入最有可能受霍斯指挥的骑士团。

　　总见他满怀憧憬、双眼发光的模样，毕鲁吉很难不加入霍斯的粉丝阵营。

　　了解更多后，他才知道霍斯从不亲自带兵。
　　国王陛下给他赐职，让他接管帝国骑士团，霍斯说拒绝便拒绝了。但上战场时却一点儿不含糊，不管谁的兵，到了他手下都如臂使指，发挥出惊人战力。

　　再了解几次战争实绩，毕鲁吉更是真心实意地崇拜上了霍斯——“战神”之称名副其实。

　　后来，欧普真的加入了骑士大队，参加斐列港的任务，而此次任务的总指挥，正是霍斯。

　　毕鲁吉清晰记得弟弟的兴奋激动，连飞翘的头发丝都透露出欢喜——

　　“哥，我终于能亲眼见到他了！”

　　“好好坐着别蹦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本人。”

　　“那不一样！之前都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可这次是真的有机会被他指挥！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表现好，你说他会不会走到我身边夸我，会不会拍拍我的肩膀，亲自为我授章啊！”

　　“当然会啦！我弟弟这么出色，说不定还能被选中做近卫哩！”

　　“啊——呼！啊——呼！哥，不行，我实在冷静不下来，要不咱们切磋两场吧！”

　　……

　　“哥，我被精英团选上啦，这次霍斯阁下真的会参战指挥。拿下任务肯定不在话下，我一定争取做最好的那个，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精英团的任务，是消灭人鱼女王。欧普嘴上说得轻松，但实际参与的骑士上千，都是各分队的拔尖人物，他不差，可也出不了什么头。
　　况且，任务失败了，虽然有部分人表现突出得到表扬鼓励，却都跟欧普无关。

　　他还昏迷着，就算醒过来，也很可能会变得痴傻。
　　光明的前途毁于一旦。

　　但至少…至少不要是……

　　“那又如何。”

　　毕鲁吉呆愣。

　　利骨刻铁划拉出的刺耳尖啸塞进耳蜗，热锅烹油的焦麻燥热蔓延四肢。
　　强忍着脑子里针扎似的疼，霍斯再不管这里人和事，足下生风，径直朝海上去了。

　　“诶！这些人怎么办啊！”萨那莱德无语大喊，和同样懵逼的加赫大眼瞪小眼。

　　天将欲雨，沉闷的响雷堵在乌云肚子里，发出夸张的隆隆震声。潮湿，闷热，寒凉，全被搅和在一起，人也像稀泥似的，不由自主地浑噩起来。

　　库耶几人的气氛还算松快，在尤薇和卡斯帕的“怂恿之下”，大家都去体验了一把高空“蹦极”。

　　有的事情，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真香”两个字怎么写。

　　梅丽有点上瘾。
　　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感让她头皮发麻，上一波兴奋还没降下去，就忍不住想感受另一波了。
　　根本停不下来。

　　又踩上一处断边，正要往下倒，尤薇就拉住她的手腕，“游戏时间结束了。”

　　梅丽：“？”

　　“快看，那是什么！”特伦斯手指向海面，声音因震惊而稍嫌沙哑。

　　几人目光朝大海聚焦——
　　波澜丛生，琉璃水晶般的蓝幕渐次展开，在阴暗的天色下沉凝，沾染深灰。
　　惨白的尖锐鱼骨缓缓刺破海面，裂齿鲨头作阶，海龙脊骨为栏，散发着强烈不洁气息的白骨王座从海中升起。
　　待到骨座显露全貌，更是邪气横生，让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王座之上，颓靡的美人鱼静静伏坐，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宛若白骨间妖冶生花。有骨刺搭在她身上，像是某种禁锢，恍然再看，又像是自己长出来的，是自卫的盔甲。

　　象征优美雅洁的人鱼，与代表邪恶亡灵的白骨，不甚和谐的两个词搭配在一起，此刻却分外融洽。
　　静谧中充斥喧嚣，平和中燃烧恶火。

　　“那就是…女王吗？”梅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没错，是她。”基诺眉头紧锁，“上次没有这些骨头，她更强了。”

　　“不好，看那边！”

　　靠近海岸的浅海处，海面硬生生向上拔高一截，无数怪物争先恐后地往沙滩上挤，涌成一片五彩斑斓的潮水，向人类的城镇侵袭碾压。
　　它们身后，成百的巨鲸翻滚腾跃，激起浪涛汹涌。澎湃白浪间，掺杂靡靡之音，在混乱纷杂中十分微弱模糊，但却又意外地突出，即便耳边全是怒嚎惨叫，仍能准确分辨出来——

　　是歌声。

　　海兽竟突然向斐列港发动了攻击。

　　“我送你们回去。”尤薇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可是‘女王’……”

　　“我和尤薇能看住她，你们回岸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瑟笛说，“还有加赫，你们得去找他。”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没有异议，基诺嘴角抿紧，“那我去通知霍斯和骑士团，尽快来支援，你们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打不过总跑得过。”尤薇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向几人笑笑，“快去吧，没时间可耽误了。”

　　天空终于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