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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提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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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提审
楚泺没在刑部待了几日,原本还琢磨着换了邻居再打听点新消息,哪知第二日就被带入宫,说是此事皇帝亲审。
明澄堂内,几个皇子与朝官分列两边,楚泺跟在杜清身后一齐步入。
“禀陛下,楚太子带到。”杜清跪地行礼。
楚泺能感觉到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她身上,随即丝毫不曾犹豫跟着跪下,“楚泽拜见陛下。”
今日是个大风天,吹开了大部分应季的花儿,枝条抽着桠,楚泺一路过来被吹的脸红扑扑,耳朵也疼。
延德帝抬手,“平身。”
二人方起,楚泺顶一脸红,适时打了个喷嚏,连忙告罪。
“陛下恕罪,非是有意触犯,实在是近日偶感风寒。”还未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杜清垂着头,心里头七上八下,想着这楚太子又要栽赃于他。
果然延德帝轻哼一声,目光转向杜清,“褚尚书才告了丁忧假回乡几日,杜侍郎真是长本事了。你枉顾晋楚两国友好邦交,先是不明缘由当街捉拿楚太子,又将其关进大牢,楚太子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岂能容你这般随意对待?”
两国友好邦交?楚泺听了简直想笑,本来晋楚两国国力相当,争了多少年都不曾让哪一方占了上风。只是近些年来东楚民风开化,百姓钻营偏多,遂于经济上逐渐有了差距。
西晋皇室人丁衰微四国皆闻,只是还有忠国公和漳阴公两个开国功臣武将世家鼎力支撑,尤其是到了延德帝这一代,皇子之中竟只剩其一人,身虚体弱,太后及朝臣万不敢使其劳累,于是延德帝在位三十余年,竟是一点能供写上史书的实绩都没有。
东楚临海,是泽国,余口一战西晋举兵,彼时东楚正处于经年不遇的水祸之中,实属趁虚而入。
东楚落败也是意料之中,名声传满四国的东楚太子自然要作为胜利品昭示一番。
此时提两国邦交,念及一点西晋传颂百年的以礼治国之道,除了给楚泺提供一点便宜之外,倒是吓到了杜侍郎。
杜清担上这么大一个名头,腿一软又跪了回去,不住辩解:“皇……皇上,臣并无此心,是楚泽……楚太子他自己要去大牢里……”
“满口胡言,”延德帝丢下手中折子,“普天之下有谁会自己提及要进大牢?”
“真、真的,陛下若不信可问楚太子。”杜清以头抢地,话音传出来闷闷的。
楚泺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垂眸不语。
眼看延德帝又要斥责,一旁的萧弦紧忙出来说:“父皇,儿臣以为杜侍郎此举是否妥当可稍后再论,今日首要之事是楚太子于漳阴杀害吴公公一案。”
延德帝大怒表情渐渐平息,“太子所言有理,杜侍郎先起来说话。”
“臣谢过陛下,谢过太子殿下。”杜清这才爬起来。
“楚太子,朕问你,你可是于漳阴杀害了吴千贵?”
楚泺大大方方行礼回话,字正腔圆:“回陛下,楚泽不曾。”
“你、你你你、你撒谎,”杜清指着楚泺,气得眼如铜铃,“那日你明明认了的。陛下,您不信可问太子殿下,那日这楚泽是认了的。”
“哦?哪日?”楚泺微微偏头,看向杜清,“杜大人将楚泽关进大牢还不算,现如今还造假证污蔑于我。那日当街捉拿,杜大人可是口口声声说刑部已有人证物证能证明楚泽确于漳阴杀害吴公公,楚泽这才跟杜大人去了刑部,没想到一去竟是去了大牢,丝毫未见大人所言证据为何!此时又拿一些莫须有之言辞来定我的罪,原来杜侍郎在刑部是这般办案的?楚泽可真是涨了见识。”
“你、血口喷人!”杜清气得乱战。
萧弦心下微惊,没想到这楚太子能有这般颠倒黑白的口才,那日所见想来是低估他了。
“行了!”延德帝双眉拧起,拍了一下龙案。
“父皇,杜侍郎所言不错,刑部确已有人证。”萧弦说。
杜清:“是是是,刑部已有人证。”
延德帝示意,葛如正捏着嗓子:“宣人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明澄堂门口,楚泺也跟着转过去,却对上了一道目光。
萧引掩于一人身侧,若不是刻意去寻,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也在,这会跟堂上人的目光相逆,离得并不远,楚泺甚至可以看清那人的眼眸之中像是坠着千斤沉湖石,又沉又静。瞳仁很黑,衬得眼白很白,这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叫人分不出其中有些什么。
楚泺咧开嘴,弯了眉眼,送上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那人丝毫未变,还是一样神情。
真是跟佛待久了,也变成了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像。
楚泺在心底吐槽。
其间不过片刻光景,门口躬身进来一个小内宦,楚泺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淳福,漳阴官驿她称病卧床时,淳福就是这样日日来往,只不过那时要背挺得要直些。
“奴淳福拜见陛下。”淳福走近行礼。
延德帝问:“刑部所言楚太子于漳阴官驿杀害吴公公一事可属实?”
“回禀陛下,属实。”
杜清一脸得意,将手心捏着的汗随意一抹,对着楚泺拱手道:“如何?刑部可有污蔑楚太子?”
“人证可不是这样作证的,”楚泺依旧十分淡定,“这位公公若是知晓其中内情,不若一齐说个明白;若是不知晓,那便是作伪证了。”
萧引适时出声:“父皇,刑部定不会用此等人命关天之大事作弄,既是查清此为在场人证,想必淳福也能将其中细节一一说来,望父皇容禀。”
延德帝颔首同意。
“回禀陛下,奴本是在皇后娘娘宫门外伺候的,年前宁王殿下漳阴一行,便被派一同前往,与远在余口的吴公公会合,共同辅助宁王殿下监造佛寺。上月佛寺建造事毕,殿下敲定回京日程,第一日便住进漳阴官驿,才进去,殿下便听闻楚太子恰巧宿于此驿,于是当日晚间便设下席宴相邀楚太子,哪知楚太子刚入席间,吴公公便进来了,说话间不过片刻,楚太子就……就拿出一把、一把刀,将吴公公杀害。但是奴正侍奉席间帘后,是以瞧得一清二楚。”
淳福说完,殿内一片寂静。
萧弦:“方才淳福所言,是六弟相邀楚太子,那当时六弟可也在席间?”
那日萧引先是一句“并未在场”撇清,后又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下来,他这六弟素日以礼佛之心面人,如今区区小事,便犯了诳语大忌。
延德帝似是还沉浸在淳福所言之中,一时没反应。
楚泺听见这话,准头看见萧弦,原来那边还有几位皇子,她一一扫过,“宁王已说过不在场,怎么?太子这是不相信宁王殿下?”
萧弦咬牙,那日萧引识时务之言竟会成为这楚泽开脱的借口,他正欲开口,上边延德帝重重咳嗽一声。
葛公公立刻上前抚着延德帝胸口,端来热茶,延德帝摆手,葛公公立即会意:“召御医。”
“也给楚太子瞧瞧,风寒之症可不能小觑。”延德帝缓过来说。
“父皇。”萧弦两步上前,其余皇子紧随其后。
“无碍,今日之事楚太子还有何言?”
听到延德帝也给她召了御医,楚泺心中一愣,这会延德帝直接问她,可不得表示表示,至少……一个懂得感恩戴德的质子才是西晋想要的。
楚泺“扑通”一声跪下,再抬头,眼内可见泪点闪烁,“臣感念陛下亲待楚泽之心。”
说到最后难掩哽咽之意,没人制止她,于是她又说:“这位淳公公所言也属实,但既然淳公公当时也在场,想必也听到了一些污言碎语。吴公公血口一张,造谣之言满城皆飞,流言如箭矢利刃不长眼,伤在人身也不落刀剑之下,楚泽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望陛下为泽主持公道。”
顿了顿又说:“臣不敢辜负陛下待臣之心,愿听从陛下处置。”
一番话夹杂强忍着哽咽之声,延德帝听了长叹一口气。
“楚太子既来往晋,是为客,岂有东道苛待客之理?”
楚泺泪水掉在毡毯上,晕出一片水渍。
延德帝看得心生恻隐,“楚太子素有四国佳誉,才名品德由来已久,这是天下人的明眼。为人臣,也为人子,以己及人,朕如何能怪你一副拳拳维护楚帝之心?吴千贵一事实属其咎由自取罢了。”
“感谢陛下体贴楚泽之心,楚泽无以为报!”楚泺满眼含泪,
萧弦一看这楚太子,更觉之前低估此人,不过是低估其无赖之程度。他心中十分唾弃,也知道此时最好是闭口不言,但他不甘心这事就这么含混过去,于是他硬着头皮谏言:“父皇,儿臣以为……”
“就这么着吧,”延德帝闭着眼,十分不耐烦,打断了萧弦的话头。
“楚太子事出有因,朕甚能理解,但轻易伤人却不可为,”延德帝在一众皇子间来回打量,“就跟着宁王去桃叶寺念半月佛,面壁思过,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楚太子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是,臣谢过陛下。”楚泺拜谢,抬眼看了看延德帝,又看了看极力掩身却失败的萧引,两汪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萧引收回目光,瞥过毡毯上的那几滴泪渍,“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