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了个假和尚》徐陶令

12、张也

　　十二章张也

　　楚泺转头瞧去，是那会被吼“点头”的那个囚犯，扭打间脸上挨了两拳，落到脸颊两边的长发沾上些毛草屑，此刻正一边清理，一边问道。

　　这边背着光，楚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此人形容修长，想起来方才“引战”的那个问题，“刚刚那人说秦御史家可不是冤枉的，你为何要点头？”

　　“我可没点头。”那人非常无语。

　　楚泺哽了一下，接着又八卦道：“那你的意思岂不就是秦御史家是冤枉的？”

　　那人像是瞥了她一眼，良久之后低笑一声，而后说：“东楚太子怎么对晋国朝臣之事如此好奇？”

　　“诶——”楚泺一副哥俩好的语气，走近两间牢房的木栏杆，凑近：“人人皆有求知之心，我那会听你们你来我往说了好久，正说到要紧处就因为你断了，不得给我补上？”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楚泺一怔，凑得近了方看得清，别看这人相貌平平，却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尤其是斜着瞥过来的时候，明明没多余表情，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打量感。

　　她被瞧得不自在，低头摸鼻准备另外起个话头。

　　却听得那人冷冷说道：“冤枉不冤枉的要问皇帝，我等平民怎会知晓？皇帝说他不是冤枉的，秦家就是死的活该，皇帝若说是冤枉的……”

　　见他停了，楚泺追问：“那又如何？”

　　“若是冤枉的，不该死也得死。”

　　这话大有深意，可不是一般人敢说出口的，再者秦家也只是受了流刑，并未有死刑，男丁流放，女眷充乐籍奴籍。不过以秦贵妃盛宠，留在京中的女眷多半是能保下来的。

　　这些都是楚泺待在这牢房的半天从囚犯口中得知的，可能出去市集上还没这儿好打听，根本不用问，人家自己三言两语从头到尾全都交代，本来在此地之人多是沾着三教九流，小道消息比哪里都全，就是要自己辨明真伪。

　　楚泺不清楚此人身份，一时不太好搭话，半晌顾左右而言他：“兄台是犯了何事进来的？”

　　说起这个，那人显然心情好了很多，笑眯眯道：“寻衅滋事。”

　　“……”
　　进大牢倒也不必如此开心。

　　楚泺心里默默吐槽，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是偏要进来此地的，不过她是有目的的，不知此人……

　　那人又补充：“拘押三日。”

　　“……兄台贵姓？等出去了寻你喝酒。”

　　“唔，”那人顿了顿，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楚太子要寻我喝酒，可要好好保重自身，在下张也，今日晚间就能出去了。”

　　张也？楚泺喃喃重复，隐隐间又觉着这话有些耳熟，思忖一番，才想起好像漳阴之时，萧引也说过这番话。

　　说自己自身恐难保，还寻思打算日后之事。

　　两人正说着，隔了一条道的牢房中，有个披头散发的老囚，佝偻着背，瞧不出年纪，此刻许是听见几个字，趴在栏杆边上，双手扒着使劲够过来：“两个黄口小儿不要乱讲，那秦御史可不是冤枉的！”

　　“黄口小儿”之一的楚泺一听：“怎么说？”

　　老囚顿时有了讲的兴头，“我早在这待了大半年，年前秦家出事的时候可听了不少。”

　　张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楚泺道：“那秦家是犯了什么大罪，听闻原本是死刑？”

　　“可不是！害了四五十条人命哪！可不得死刑。”老邱又要压着声音，又说得激动，一时脸涨得通红，差点破了音。

　　话音才落，张也猛地抬头，轻描淡写瞥了半圈。
　　楚泺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她也被这消息震惊了，前世她到西晋之时并没听到此事，好像是在西晋住了好几个月才听闻，那时传闻秦家犯了杀头的大罪，细细回忆并无说哪日行刑之类的。

　　是了，一听到说是杀头的大罪，下意识就以为死刑没跑了，哪想最后是流放呢。
　　可这老囚说得也不可尽信，要是秦御史真挂着四五十条人命的命案，皇帝想改死刑为流刑也是不可能的，首先刑部和大理寺就第一个不同意。

　　况且瞧今日，刑部势力想必已经被太子渗透，太子怎会轻易放过一个皇子的母家？这根本说不通。

　　“不可能吧？这么多条人命还逃得了死罪？”楚泺灵魂发问。

　　老囚一看被人质疑，急得险些要跳起来，“一大家老小因为秦御史失察误判致死！可不是他害得！二十几年前那秦御史还只是个御史台的小官，巡查到一小县，那县中县丞本有个大案要报到京中御史台，一看有京官巡查，自然报给他看了，结果秦御史只一看，也未加求证，随意就批了！还是去岁那家的一个远方亲戚逃难过去坡陵，收集齐了证据，一路告到平京，那桩冤案才得以平反！”

　　老囚一看楚泺被这话唬得一脸不知所以然，十分舒心，又叨叨：“你说这做人哪，可不得时时小心？尤其是这父母官，一时有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哪！”

　　“你刚说什么？坡陵？”楚泺才反应过来，一时疑心自己听岔了。

　　“就是坡陵小县，那里的花灯做的可好了！前年上元还上京展花灯呢。”

　　那不就是他们一行上元时节停歇之地吗？

　　楚泺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前几日，萧引邀她前往观灯游庙会，却不提前备车马，二层小楼她一上去便瞧见远处走水，小楼四面窗户大开，仿佛就是为了能瞧见四方而做的准备。

　　坡陵。
　　楚泺在心底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很快狱卒搬来几盆炭火，那老囚归于沉默。

　　晚间边双送了件厚实披风来，眼内满是自责不忿之意。

　　楚泺瞧他站着不动，“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穿上。”

　　边双立刻给捧衣给她披上，正要系颈前两根带子时，楚泺往后一步，“我来。”

　　“你今日回去，”楚泺微微垂首系着带子，声音压得很低，“边吉估摸着这两日会来消息，你给他回，让他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