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神》莫城学徒

2、神识

　　一肚子闷气的李少将，入海之后，直奔龙宫，自然控诉起了岭溪的无耻行径。

　　龙王虽然冷静，但自然也是生气。

　　龟丞相只说等龙女回来，一切再谈。

　　于是寿宴仍旧继续下去，只不过众仙心里都被扎上了一根叫做“岭溪”的针。

　　岭溪可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仙惦记上了，此刻她的心只围着眼前的女子转。

　　体香、声音、面容、气度，方方面面，岭溪都被叶灵俘获了。

　　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回。

　　从来只有美景、乱象能俘获她，被人……倒是第一次。

　　或许这便是天王所说的，不一样的景色。

　　然而，这位充当岭溪生命中第一次的叶灵，早已经生了气。对方如此地失礼，是她没有想到的。毕竟乍一看也是神模神样的，尤其是周身那不同凡响的微光，和那双眼睛……

　　谁知，自李少将先回龙宫，剩下她二人后，对方的目光便越发肆无忌惮。

　　岭溪曾无意用余光瞥了一眼，只叹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什么一双纯情的眼睛，那端得是一双极不正经的含情眼。

　　也是难怪，神明之身，并非他自己修来的，而是继承而来。

　　方才言谈中提及父亲时，那般傲慢模样，恐怕是在九重天外天上，地位不低的上神。如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未经历练，又受众人高捧，难免不是这幅习性。

　　岭溪只觉得通过这短短接触，已面前之人判断地八九不离十。

　　心中虽然失望，但还是只能去尽尽“地主之谊”。

　　不过什么友善的脸色，倒是再也没有了。只是一如往常冷冷清清，也不多说几句话。

　　岭溪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盖棺定论”。

　　她对叶灵的一切都很好奇，在沉默许久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灵儿姐姐，你方才说，海与天并不相同。是怎么个不同的法子？”

　　叶灵闻言回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岭溪并不觉得话到这里就没什么说头了：“这样说，灵儿姐姐去过天上么？”

　　“未曾。”

　　岭溪虽然面相小，可是并不愚笨，身边之人话语明显变少，且回答如此吝啬字词，显然是情绪发生了变化。

　　这时候，她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自己与对方。

　　原以为对方性子冷淡，毕竟那周身的气质很难让人忽略这一点。可饶是这样，那简单甚至有些敷衍的回答，明显是不愿与她多说什么的。

　　不过片刻，为何态度竟然发生这种变化？

　　岭溪还是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她的什么举动，惹对方不快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们已经走到一根石柱前。这根石柱冲破海面，定定地伫立在海上。

　　叶灵道：“这里便是入口，你且闭上眼睛。”

　　岭溪闻言，也没有质疑，只是照做。她感到一股轻柔的触感，萦绕在自己的肌肤上。

　　转而她便听到对方的声音：“好了，随我来。”

　　再睁开眼时，叶灵已经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而她的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透明的气泡。来不及多想，岭溪跟了上去。

　　说来也是神奇，这根任风吹、凭雨打的，海中石柱，好似只是一个幻像。

　　她跟着叶灵，竟然穿过了石柱，眼前的景色也在倏然之间变化。

　　柔软的触感包围了她，她甚至感觉脚步有些轻浮。

　　世界变得湛蓝。

　　“调整气息，便可自在。”走在前面的叶灵，淡淡地提醒道。

　　其实这提醒很是虚无缥缈，但岭溪毕竟是有些慧根的，因而她根据自己的感受，将气息进行调整，很快便在这陌生之地游走自如。

　　望见远处的一群游鱼，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便是海之地？”

　　叶灵道：“再走几十步路程，便可到龙宫。”

　　岭溪又调整了一番气息，很快就与叶灵并排：“我方才是否有甚不当举动，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叶灵并不愿与岭溪多说什么：“并没有，不要多想。”

　　“我见你好像突然不愿意搭理我……我是很喜欢你的……”说到这岭溪一下子反应过来，果然见对方脸色变冷，于是连忙补充道：“抱歉，可能是我失礼，我也是女子……之前，与一人交道，言辞不知觉没有了分寸。实在是，灵儿姐姐，你这样的仙子，我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也忘神了。烦请不要责怪。”

　　叶灵听到岭溪的解释，不得不转头看向了对方：“你竟是女身？”

　　岭溪面对这样的疑问，也是见怪不怪了：“父亲也曾说我，面相雌雄莫辨……今日穿了男装，被认错也是……但，岭溪所言非虚。”

　　叶灵闻言，见对方一脸真诚，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毕竟，原本的看法才刚刚发生。

　　“灵儿姐姐，你若愿意成为我的朋友，那必定是我这次最大的收获了。”

　　叶灵斟酌了一下字句回道：“全当我们有缘。”

　　岭溪闻言，很开心地笑了。原本入水后淡下去的神光，此刻竟然比在海上时更加亮眼。

　　“这片海也与你有缘。”感受到了光辉异动，叶灵的冷意消退了许多。

　　岭溪心思一动，突然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么？”

　　叶灵闻言，毫无感情、毫无起伏地回道：“前面就是龙宫。”转眼就与岭溪拉开了距离。

　　岭溪自然知道对方这是拒绝的意思，难免有些失落，可并不气馁。

　　她跟了上去，但对方铁了心的与她保持距离，岭溪只好放弃追逐。

　　龙宫大殿很是辉煌，一派庄严模样。岭溪虽然年岁小，但是去过的地方不少。再说，她见过世上最庄严的殿堂。或许凡人免不了瞠目结舌一番，但她不是凡人。

　　“那是我的父王。”叶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岭溪望见龙王，看到对方脸上的鳞片龙须，与头顶的龙角后，免不了再次看一眼叶灵，对方干干净净一张脸上什么也没有。

　　龙王早早便看见自家女儿那明显闪避的举动，想着刚刚李少将禀报的一番话，脸色更是不好了。只阴沉沉盯着岭溪。

　　岭溪想着叶灵的事情，不免出呆发神。

　　于是这场原本热闹的寿宴，诡异地安静下来。

　　气场强大的龙王，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盯着站在大台之上的不速之客……龟丞相口中的贵客。

　　龟丞相见状，连忙开声打破僵局：“今日龙王寿宴，神官虚游此处，也是有缘。”

　　岭溪回过了神，抬头直视龙王：“确实有缘。”

　　这一下可让场中又是一惊。

　　虽说龙王是仙，这不速之客是神，但龙王在仙中的至高地位，就是上神，也不能如此目光直视。如今这看起来这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神，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亵仙，实在是无礼至极。

　　再联想到这神做出来的事情，更是忿忿不平了。

　　龙王也是生气，直接一句：“大胆！”

　　岭溪愣了一下，眉头也是一皱：“大胆？你在说我？”

　　这不敬的口气更是令场中哗然。

　　“哪里来的竖子！如此挑衅龙王？”站在龟丞相旁边的蟹官，不顾龟丞相眼色，站起身指责道。

　　其他海仙纷纷附和。

　　原本的寿宴，此刻转眼似乎成了审判庭。

　　岭溪倒是冷静了下来，她是真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那次事件之后，她在天上待久了，倒是忘记别地的规矩了。她从没来过这片海，自然这片海上的仙啊、民啊，都不会认识她。

　　她倒也是可以教这里的人守守天上的规矩，不过余光瞥见一旁的女子，岭溪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抬起手，预备从北阳神穴抽出一缕神识，这应该算是最有诚意的道歉之法了。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叶灵却开口了：“父王，岭溪初来此地，且由于以前的性子，总是贪玩了些。这边的常情皆是不懂，也是大寿，就不要对一个孩子，如此苛责了罢。一如龟丞相所言，皆是缘分。”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岭溪。

　　岭溪竟然从这份目光中感受到了信任。心中也是一暖。

　　她移开目光，更加坚定了手中的动作，于是一缕金色的神识被牵引到她的指尖。

　　好漂亮的光！众人见状不免感叹。

　　她避开龙王直视的目光，对着龙王道：“初来匆忙，今日是龙王万岁大寿，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上，唯有一丝神念，希望龙王不要笑我，也不要因为这礼太轻而推拒不收。”

　　此言一出，众海仙的怒气在瞬间被平息。

　　这哪里是太轻？分明是太重！太贵！

　　不过这更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神识于仙而言尊贵，上好的神识更是贵中又贵。而他们一眼便看出，这神识的与众不同。那清朗纯净的金光，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清澈的神识，如此不含杂质，竟然是这样一个少年神的神识，实在是！

　　想起对方的一番表现，众仙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难道眼前的小儿大有来头？

　　龙王此刻心中的气也是消了大半。

　　他笑了笑：“既然此中有误会，且误会也已经澄清，那也不必再多言了。如此贵重的礼品，你我初见，收下也是毫无道理的。”

　　送礼被拒，倒是岭溪头一回。说来，来到此地，她已经多次被拒，心情也是奇妙。

　　“神识既已牵出，收回不免可惜。不知这样如何，我实在是喜欢这个地方，也觉得很有缘。万事万物，缘字可比万千神识。初见龙女，便觉可亲，像是曾经见过一般。如此，这丝神识送与龙女，恐怕也不过分。”说着也不等这些仙人反应，直接将神识，指给了龙女。

　　龟丞相在这个空档给龙王使了个眼色。

　　龙王于是在叶灵刚要开口时哈哈笑了几声道：“既然如此，灵儿，你也不要推辞，就收下罢。”

　　叶灵闻言，终是抬起手，轻轻张开了手掌，于是那缕纯净的光，化作了细碎的星星点点，落入了叶灵的掌心之中，转而消失不见。

　　岭溪此刻非常满意，虽说神识自牵出之刻起，便已经是身外之物，与她没有了任何共鸣，但是看到这一场景，岭溪还是觉得身心都舒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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